南宋临安的水果消费及市场供应徐吉军提要: 南宋都城临安,是当时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国际性大都市,集全国政治、 经济、 文化三个中心于一体马可波罗称其 “为全世界最大而最名贵之城” ①商业十分发达,其中水果的消费和市场供应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关键词: 南宋 临安 水果 消费作者徐吉军,男,1961年生,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杭州市社会科学院南宋史研究中心副主任杭州 310025)南宋都城临安,“人烟稠密,城内外不下数十万户,百十万口” ②商业十分发达,远远胜过唐代的长安、 北宋的东京时人吴自牧在其所作的 《梦粱录》 一书中有载:“大抵杭城是行都之处,万物所聚,诸行百市,自和宁门杈子外至观桥下,无一家不买卖者 ”③又说:“盖因南渡以来,杭为行都二百余年,户口蕃盛,商贾买卖者十倍于昔,往来辐辏,非他郡比也 ”④其在中国、 在世界的城市发展史上,均具有重大而深远的影响法国著名汉学家贾克 · 谢和耐(Prof. Jacques Gernet )在其所著、 一本主要阐述南宋都城临安社会生活历史的著作中认为:“十三世纪的中国,其现代化的程度是令人吃惊的:它独特的货币经济、 纸钞、 流通票据,高度发展的茶、 盐企业,对外贸易的重要(丝绸、 瓷器) ,各地出产的专业化等等。
国家掌握了许多货物的买卖,经由专卖制度和间接税,获得了国库的主要收入在人民日常生活方面,艺术、 娱乐、 制度、 工艺技术各方面,中国是当时世界首屈一指的国家,其自豪足以认为世界其他各地皆为化外之邦 ”⑤而日本著名汉学家斯波义信将其列为 “9 - 13世纪发生在中国的商业革命、 城市革命的颇具代表性的一个范例” ⑥本文试图通过南宋临安的水果消费和市场供应,来进一步印证上述学者的论点—55—① ② ③ ④ ⑤ ⑥[法]沙海昂注、 冯承钧译:《马可波罗行纪》,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591页 吴自牧:《梦粱录》 卷一六 《米铺》 《梦粱录》 卷一三 《团行》 《梦粱录》 卷一三 《两赤县市镇》 [法]贾克 · 谢和耐著、 马德程译:《南宋社会生活史》,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出版部,1982年 [日]斯波义信:《宋代江南经济史研究》,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321页一、 南宋临安的水果消费南宋临安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消费中心,这种现象的出现,与其地的消费风尚是密不可分的,这种消费风尚可用两个字来概括,这就是 “侈甚” 以饮食来说,凡缔姻、 赛社、 会亲、 送葬、 经会、 献神、 仕宦、 恩赏等活动,都要操办丰盛的宴会,极尽铺张之能事,故杭谚有 “销金锅儿” 之号。
①达官贵人和富商们更是在饮食上穷奢极欲,“食不肯蔬食、 菜羹、 粗粝、 豆麦、 黍稷、 菲薄、 清淡,必欲精凿稻粱、 三蒸九折、 鲜白软媚,肉必要珍馐嘉旨、 脍炙蒸炮、 爽口快意,水陆之品,人为之巧,缕簋雕盘,方丈罗列” ②“凡饮食珍味,时新下饭,奇细蔬菜,品件不缺 ”③程卓指责说:“磬中人十家之产,不足供一馈之需;极细民终身之奉,不足当一燕之侈 ”④他们极力追求食品的丰盛,讲究精美可口其时,当地的水果消费便充分体现了这一点水果是达官贵人和富商们日常食用的普通食品,食用水果一年四季不断元夕有 “传柑宴”⑤正月十五元宵节,杭城 “家家灯火,处处管弦” ⑥节日所尚的食品有 “南北珍果” 及生熟灌藕、 诸色龙缠蜜煎、 蜜果、 糖瓜蒌等之类⑦炎热的夏天,“贵戚士庶 ⋯⋯ 恣眠柳影,饱挹荷香,散发披襟,浮瓜沉李,或酌酒以狂歌,或围棋而垂钓,游情寓意,不一而足” ⑧七月七日乞巧节,都人 “七夕节物,多尚果食” ⑨“富贵之家,于高楼危榭,安排筵会,以赏节序,又于广庭中设香案及酒果,遂令女郎望月瞻斗列拜,次乞巧于女、 牛⋯⋯ 又于数日前,以红爊鸡果食时新果品,互相馈送禁中意思蜜煎局亦以鹊桥仙故事,先以水蜜木瓜进入” 。
λ υ中秋节的晚上,市民们 “醋酽橙黄分蟹壳,麝香荷叶剥鸡头,人在御街游” λ ϖ除夜,为了打发漫漫的长夜,消磨时间,每家每户都要准备一些消夜果子和一些玩具,供人消遣如 《梦粱录》 卷六 《除夜》 载:“是日,内司意思局进呈精巧消夜果子合,合内簇诸般细果、 时果、 蜜煎、 糖煎及市食 ⋯⋯ ”达官贵人和富商们还时常举办各种名目繁多的果品宴会以张镃为例,其家一年中以品尝水果为主题的宴会活动就有:四月孟夏:餐霞轩赏樱桃五月仲夏:听莺亭摘瓜,清夏堂赏杨梅,艳香馆赏林檎,摘星轩赏枇杷六月季夏:霞川食桃,清夏堂赏新荔枝七月孟秋:应铉斋东赏葡萄,珍林剥枣九月季秋:珍林赏时果,满霜亭赏巨螯香橙十月孟冬:满霜亭赏蜜橘λ ω水果、 特别是一些十分名贵的水果,还往往与美酒佳肴一起,被人们作为招待贵宾的必备品绍兴二十一年(1151)十月,宋高宗赵构亲临清河郡王张俊府第,张俊设宴招待高宗一行宴席的丰盛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除200多道名贵菜肴外首先供上筵席的是 “绣花高饤一行八果垒:香圆、 真柑、 石榴、 枨子、 鹅梨、 乳梨、 榠楂、 花木瓜” 接着,又上有 “乐仙干果子叉袋儿一行:荔枝、 圆眼、 香莲、 榧子、榛子、 松子、 银杏、 梨肉、 枣圈、 莲子肉、 林檎旋、 大蒸枣”;“雕花蜜煎”:雕花梅球儿、 红消花儿、 雕花笋、蜜冬瓜鱼儿、 雕花红团花、 木瓜大段儿、 雕花金橘、 青梅荷叶儿、 雕花姜、 蜜笋花儿、 雕花枨子、 木瓜方花—65—浙江学刊 2009年第4期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⑨ ?λ υ?λ ϖ ?λ ω《武林旧事》 卷三 《西湖游幸》 。
阳枋:《字溪集》 卷九 《杂著 · 辨惑》 《梦粱录》 卷八 《大内》 程卓:《论诸州公帑妄非费奏》,《全宋文》 第287册第289页 王同祖:《京城元夕》,《江湖小集》 卷二七 《梦粱录》 卷一 《元宵》 《武林旧事》 卷二 《元夕》 《武林旧事》 卷三 《都人避暑》 《武林旧事》 卷三 《乞巧》 《梦粱录》 卷四 《七夕》 刘辰翁:《须溪集》 卷八 《望江南 · 秋日即景》 《武林旧事》 卷一〇 《张约斋赏心乐事》 儿;“砌香咸酸”:香药木瓜、 椒梅、 香药藤花、 砌香樱桃、 紫苏柰香、 砌香萱花柳儿、 砌香葡萄、 甘草花儿、姜丝梅、 梅肉饼儿、 水红姜、 杂丝梅饼儿;“珑缠果子”:荔枝甘露饼、 荔枝蓼花、 荔枝好郎君、 珑缠桃条、酥胡桃、 缠枣圈、 缠梨肉、 香莲事件、 香药葡萄、 缠松子、 糖霜玉蜂儿、 白缠桃条①这数十道名贵果品和蜜饯,令人眼花缭乱,垂涎不已水果还被外地的官员当作交结权贵的礼品和馈送的礼品关于前者,绍兴二十六年(1156)十二月二十一日,吏部员外郎续觱与高宗面对时的一场对话便有详细的说明:“果州黄柑、 广安紫梨、 涪陵荔子、 遂宁糖冰、 合阳细茗、 洋州香枨、 左绵耿梨,抛科掊敛,动以千数,文移督促,过于税租。
村疃穷甿,所产既竭,不免转市旁求一果之直,率数百金;一夫之费,至十余千其间又虆笼妆奁,争(奸) [妍]巧,谀悦当路,幸掩己私弊俗相承,民不堪命望严赐诫敕,自今四川监司,尚敢狃于旧态,重置典宪 ” 上曰:“不知何用此物?” 觱奏曰:“多以更相馈送,殊以为扰 ” 上曰:“如廉州采珠,朕亦无用,惧伤人命,立诏禁止 ” 觱曰:“如监司,岂可不上体圣意 ” 上曰:“当严行禁止 ” 于是诏四川置制司,常切觉察,仍令御史台采访弹劾②据此可知,从绍兴末年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四川地方官,将当地所产的名贵水果带到京城,用来馈送权臣但这种法令并没有取得多大的效果,几年以后又是老方一贴绍兴三十二年(1162)六月十三日,孝宗在登基大典上再次提及这种风气:应诸路出产时新口味、 果实之类,所在州郡因缘贡奉,烦扰道上,疲费过所,至于数外取索,多归公库,更相馈遗,习以成风或假贡奉为名,渔夺民利果实则封闭园林,海错则强夺商贩,至于禽兽昆虫珍味之属则抑配人户,致使所在居民以土产之物为苦不唯因口腹之故,广害物命,亦使斯民冒犯险阻,或至丧失躯命岂不甚痛!太上皇帝已赏降诏禁约,窃虑岁久,未能遵奉自今仰州军条其土产合贡之物申尚书省,下礼部参酌,天地、 宗庙、 陵寝合用荐献,及德寿宫甘旨之奉,当议指挥,止许长吏修贡外,其余一切并罢。
如州县奉行灭裂,因缘多取,当以违制论③至于亲朋友好之间以水果作礼品馈送的现象,更是普遍如朱翌 《谢惠杨梅》 诗:杭州金氏越州楞,撒火飞星五月春百果若重推贡士,风流应不下平津④周必大 《次韵阎刑部才元杨梅》 诗:炎官伞照涛江红,五月献果明光宫越人一枝古所重,蜀无他杨谱则同玄珠更将赤水浴,流火呈祥复王屋下伴长安黑弹丸,杀吏惊人寒起粟新诗字字含芳鲜,大书遗我敦同年请君速访天竺老,食白追继仇池仙⑤而临安众多的寺院道观及祠庙,则常年用水果供奉神祇如 “崇新门外长明寺及诸教院僧尼,建佛涅盘胜会,罗列幡幢,种种香花异果供养” ⑥二月八日祠山张真君生日,“其日都城内外,诣庙献送繁盛” 宫中 “命大官排食果二十四盏,各盏呈艺” ⑦三月二十八日,乃东岳天齐仁圣帝圣诞之日—75—南宋临安的水果消费及市场供应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武林旧事》 卷九 《高宗巡幸张府节次略》 《宋会要辑稿》 崇儒七之六四 《宋会要辑稿》 崇儒七之六五、 六六 朱翌:《灊山集》 卷三,《丛书集成初编》 本 《宋诗钞》 第2册 《省斋集钞》 《梦粱录》 卷一 《二月望》 《梦粱录》 卷一 《八日祠山圣诞》 都城士庶,自仲春下浣,答赛心愫,或专献信香者,或答重囚带枷者,或诸行铺户以异果名花、 精巧面食呈献者,或僧道诵经者,或就殿庑举法音而上寿者,舟车道路,络绎往来,无日无之。
”①当然,临安市民清明上坟祭祖或中元祀先等活动,水果也是必不可少的周密 《武林旧事》 卷三《中元》 载:“此日祀先,例用新米、 新酱、 冥衣、 时果、 彩缎、 面棋,而茹素者几十八九,屠门为之罢市焉 ”一些生产商和饮食店肆,更是利用水果配菜或制作饮料,从而形成了数量众多的、 风味独特的食品如荔枝焙腰子、 蟹酿橙、 枣糕、 枣箍荷叶饼、 金桔水团、 椰子酒、 漉梨浆、 卤梅水、 木瓜汁、 荔枝膏、 金橘水等等特别是蟹酿橙,“橙大者截顶去穰,留少液,以蟹膏纳其内,仍以带枝顶覆之,入甑,用酒醋水蒸熟,加苦酒入盐供既香而鲜,使人有新酒、 菊花、 香橙、 螃蟹之兴” ②此菜深受文人的喜爱,葛起耕 《秋寓都城次赵君瑞韵》 诗赞云:“催破橙香荐蟹黄,快斟新酒润诗肠 ”③在临安这种水果消费的氛围下,还形成了一些与水果有关的习俗如太学除夜各斋祀神,用枣子、 荔枝、 蓼花三果,盖取 “早离了” 之谶④而民间在中和节时,尚以青囊盛百谷、 瓜果子种互相遗送,为献生子⑤二、 南宋临安水果的供应与来源(一)南宋临安水果的批发和销售水果在临安有数处专业性的市场,“此种市场常有种种菜蔬、 果实,就中有大梨,每颗重至十磅,肉白如麦,芬香可口。
按季有黄桃、 白桃,味皆甚佳然此地不产葡萄,亦无葡萄酒,由他国输入干葡萄及葡萄酒”⑥其中五间楼专售泉州、 福州等地来的荔枝、 圆眼等水果⑦此外,早市和晚市也都有水果供应如 《梦粱录》 卷一三 《天晓诸人出市》 载:“和宁门红杈子前买卖细色异品菜蔬,诸般嘎饭,及酒醋、 时新果子,进纳海鲜品件等物,填塞街市,吟叫百端,如汴京气象,殊可人意 ” 除早市外,晚市也有“金桃、 陈公梨、 炒栗子、 诸般果子” 、“时新果子” 供应,“其余桥道坊巷,亦有夜市扑卖果子糖等物 ⋯⋯至三更不绝冬月虽大雨雪,亦有夜市盘卖” ⑧至于水果商店更是遍布城内外水果店在临安时称为果子店,为一种专售时鲜水果及果脯等的店铺著名的如大瓦子的水果子、 五间楼前周五郎蜜煎铺、⑨中瓦子前钱家干果铺、 水巷(兰陵坊)口阮家干果铺、 杂卖场前戈家蜜枣儿它们经营的品种比较繁多,《西湖老人繁胜录》 列举十五种 “时果”(即时新果子) :罗浮橘、 洞庭橘、 花木瓜、 余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