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格式为Word版,下载可任意编辑出世与入世之间入世|出世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 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 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苏轼这首词写于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有的词选对此存疑,但从词的精神脉络可以断定的是,这阕词确为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于黄州之后所作东坡此词,“使功名竞进之徒读之可以解体,达观恬淡人士歌之可以娱生〞 〔宋·黄昇?唐宋时贤绝妙词选?〕初读起来,这首?满庭芳?给人“千帆过尽〞、超脱出世之感,但细品之后,却可以领会到苏轼徘徊在入世与出世之间繁杂而又微妙的惆怅与落寞 词的上片直抒胸臆,毫不掩饰地抒发了蔑视功名利禄、愤世嫉俗的心情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二语开篇,直接点出本词的探讨主题蜗角,典出?庄子·那么阳?:“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浮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后来此典用来指称因细小之事而引发的争夺虚名,如名利虚幻蜗角之争而来的蝇头微利是那样微缺乏道,世人用得着那么奔波繁忙吗? 正如白居易在?对酒?中所叹道:“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生。
随富随贫且快乐,不开口笑是痴人〞 按照佛家的思想,世事皆前定人生此一时彼一时,得意时不要太过张扬,失意时也无需颓丧人生漫漫,到头来谁弱又谁强?“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一句尽现东坡先生的疏狂本色此句化用李白?襄陽歌?:“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假使一个人能活一百年,也不过三万六千日,即便每日酒醉,也不过三万多天而已人生倏忽易老,何不趁老迈之前,多些超脱,少些忧愁呢? 词的下片貌似从昂扬转向淡定忧愁风雨〞一语多见,如叶清臣?贺圣朝?:“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辛弃疾?水龙吟?:“怅然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人的内在主观情感多用外在环境来表达,这是由于自然现象中的风雨宛如人生的风雨一样,能引发人的同感可怜人生顺境宛如晴天,而逆境宛如风雨交加可见大好春光,由于忧愁和风雨,美好的时光竟有一半虚度辛词用了桓温北伐的典故,他见多年前栽在金城的柳树皆已十围,不禁慨叹:“木犹如此,人何以堪!〞苏词的“风雨〞无疑是暗指“乌台诗案〞一事北宋时,中央御史台是负责对地方官员审察弹劾的特意机构据说,汉代中央御史府中种有大量柏树,树上栖息千只乌鸦,因此人们就将御史台称为“乌台〞 御史台以苏轼作诗讥讽新政为名逮捕了苏轼,他的被捕完全是遭人陷害的。
流年太匆促,那些人“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 熙宁年间变法派代表人物王安石与反对激进变法的苏轼之间虽有如火如荼的论战,但两人之间却不因政见不同而倾轧而到了元丰年间,斗争的焦点鲜明不再是变法问题,而纯粹是官场人事的纷争苏轼自嘉祐二年考中进士以来,诗名远播,当朝宰相欧阳修曾预言“他日必将独步文坛〞宋神宗也分外爱好苏轼的文章,这令他身边一些近臣嫉妒不已变法运动中被苏轼得罪的一帮文人,如李定等一干人早就想找机遇对苏轼举行攻击他们将苏轼诗文中讽喻朝政的诗词断章取义,妄加分析一场“文字狱〞就这样开头了 “乌台诗案〞成为了苏轼人生中的转折点,他在狱中忧愤不已,几近自杀但神宗念其才华,好其文章,本也无意置他于死地,于是将苏轼流放黄州〔今湖北黄冈〕做团练副史,不得签署公文自此以后,苏轼慨叹“醉里狂言醒可怕〞〔?定惠院寓居月夜偶出?〕 风雨过后,也会有朗月清风明月当空之下,开怀畅饮,千钟美酒不醉人即便苏轼积极入世参政的愿望就此破灭,但借酒后疏狂,生性耿直的他还是流露出对于某种人生境界的追求明代词评多认为此词具有很强的劝世作用〔明·沈际飞?草堂诗余正集?〕,认为“事皆前定〞,不如劝人实时享乐,而今读来,却是苏轼在面对官场倾轧而又无意掩饰自己疏宕不拘的性格之后,对积极用世的无奈。
苏轼的词作从早期“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江城子·密州出猎?〕的豪气,到这首“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的淡定,从“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的柔情,到这首“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的旷达,充分表达出他思想与精神世界的丰富性 苏轼一生,“学而优那么仕〞,然而却宦海沉浮,三次被贬正如他自己所言“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自题金山画像?〕他的一生,大多在流贬之中度过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后,禅宗成为苏轼生存的思想支撑在黄州,他参悟佛理闲居未免看书,惟佛经以遣日〞〔?与章子厚参政书二首?之一〕苏轼所处的北宋时期的宋仁宗、英宗、神宗、徽宗都理佛宋代是佛教进展的成熟期当时佛教界最为兴盛的是禅宗,禅宗教义与中国传统的老庄哲学对自然态度有相近之处,强调自然与自身融合一体,从自然中吸取灵感来摆脱人世的纷扰,获得心灵的解放经过“乌台诗案〞的苏轼几乎是死里逃命,之后他开头思量人生的意义,转向佛教寻求心灵的平静佛教说“事皆前定〞,他逐步学会采纳命运的安置,之后无论被贬何处,都能泰然处之苏轼官场不幸,但他的不幸却成就了文学世界的东坡。
苏轼主要从政期在熙宁变法与元祐年间,这正是朝廷内部党争不断的时期苏轼的思想本属于儒家,他曾积极入世,但正如柏杨所说,宋朝的政治历史是一种“酱缸文化〞,只有大家都沆瀣一气,才能免遭诬陷与排斥的祸患苏轼不屑此道,他很可怜老百姓的疾苦,有改革弊政的诉求,因而不断被贬他的侍妾朝云曾说他“一肚子的不合时宜〞乌台诗案〞使苏轼早期构建的以入世为主的精神家园一度坍塌,他不得不探索新的精神栖息地被贬黄州后,苏轼对佛老思想、庄禅思想做了更深入的探索 在入世和出世之间,苏轼貌似一向在找寻平衡他在20多岁〔宋仁宗嘉祐六年,1061〕出任凤翔签判时期,曾寄给弟苏辙〔子由〕一首出名的七律:“人生四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和子由渑池怀旧?〕此处“飞鸿〞就是苏轼自己心灵的象征,虽身在仕途,但真正的心灵那么是如飞鸟般漫游在虚无缥缈之间从这几句诗可以看出苏轼早期就发出了彻悟人生的感喟清查慎行在为苏轼的这几句诗作注时,引用了禅宗天衣义怀禅师的话:“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遗踪之意,水无留影之心〞苏轼刚踏上仕途,初任凤翔签判时,本就怀着入世的精神,但同时又对宣扬出世哲学的佛教禅宗产生了浓重的兴趣。
在凤翔任职期间,他还向王大年学习佛法,在?王大年哀辞?中说:“予之喜佛书,盖自君发之〞但苏轼的目的并不是出世,而是以出世的精神来做入世的事业,在变幻无常的人生历程和风浪险恶的政治生活中,寻求身心的清净与平静把出世和入世融为一体,才能保持自己人格的完整,进退有据,在弥漫不平和烦扰的现实生活中保持一份超脱情怀 先生?美的历程?中说:“苏轼在中晚宋时期是进取与隐退的双重心理,反映在作品中是对人生空漠的感喟,苏轼虽奉儒家而出入佛老〞苏轼一方面忠君爱国,学优而仕,谨守儒家思想;另一方面他又深受佛教,尤其是禅宗的影响,追求心灵的解脱但是值得留神的是,苏东坡留给后人的主要形象并不是他积极用世的一面,而恰好是他的出世的一面 其实,苏轼的一生并未真正隐退,也从未像陶渊明那样真正“归田〞,但他通过诗文所表达出来的那种人生空漠之感,却比前人任何口头上或事实上的“退隐〞“归田〞“遁世〞要更深刻更沉重苏轼虽追求精神上的恬静,融合儒释道各家思想,荣辱得失无计于心,但骨子里坚持的终究是儒家“达那么兼济天下,穷那么独善其身〞的信念入世与出世成为其一生的思想冲突 ?定风波?一词仿佛是苏轼摆脱入世和出世的困扰,结果探索到的精神家园:“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丈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无论是“穿林打叶〞的风雨,还是“山头斜照〞的光彩,都是无须挂碍的人生外相,而内心那种“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恬静状态才是本心从被贬黄州后?满庭芳?的酒后疏狂到这首?定风波?的酒醒宁静,在体验了人生的起伏、生死的决定之后,他貌似从儒家的入世转向了佛家的出世情怀可以说至此,苏轼仿佛已经找到了以本心为指向的精神家园 〔单位:北方工业大学文法学院〕 —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