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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略论秦少游在词坛上的地位及其影响上海老年大学 陈玉清一、绪 论北宋词人秦少游，怀有不世之才，可惜坎坷一生，30 岁以后，虽然幸而登第，但刚逾不惑之年，即以坐党籍而受到迫害。以后又一再迁官降谪贬，初被贬谪为杭州通判，再贬为监州酒税，最后还被削秩徒郴州，又徙横州雷州，迨徽宗接位，始赦而放回，不料到藤州时，因受跋涉之苦，瘴厉之疫，遂卒于归途。年仅 53 岁。有屈宋之才，(苏轼语) 而始终未能展其所长，由此可知，秦少游在政治上受到何等的迫害，死得何等凄惨，其所赋千秋岁一词， “有飞红万点愁如诲”之句，其言甚哀，令人不忍卒读， “却怨诽不乱，悄乎得小雅之遗， ”(宋六十一家词选例言冯煦语 )惜乎有些人习
2、焉不察求全责备，没有能够系统地全面地评论他，因此，有南宋诗人敖陶孙说“秦少游词为时女步春，终伤婉约。 ”金代诗人元好问说：“秦少游是女郎诗” ，这些说法，未免过于偏颇。至少有文人相轻之病。我们评论一位作家，应从大处落笔，从他的作品所起的影响落笔。更重要的要从他所处的时代生活环境落笔，假如昧乎此道，抓住片词隽字，而忽略 一些实际问题，就贸然地加以评论，说是说非，这难以使人心悦诚服。而况秦少游之词，王安石誉为“清新婉丽，鲍谢似之” ，吕本中在吕氏童蒙训中说：“秦少游的诗， “严重高告，自成一家” 。介甫为唐宋八大家之一，本中为一代通儒，在文学界都有相当的地位臧否一个人物，决不会信口开河，而是有一定
3、的分寸的，所以诋毁他为“时女步春”也好，诽谤他为“女郎诗”也好，对奉为婉约正宗被誉为词家正音之说，丝毫不能动摇，并且无损其在词坛上的地位。记得在诗坛上曾有两种主张：一主“神韵” ，一主“性灵” ，时至今日，仍是各有千秋，并没有听说谁能取代，妄图以某种危言耸听之说，而逞其瓦缶雷鸣，这是行不通的。而况，秦少游的影响极大，可以从这几个方面来谈。二、他与南唐李后主一脉相承南唐李重光之词“一字一珠，非他人所能及” ， 玉琴斋词序余怀语介存斋论词杂著周济曰：“李后生词如马生驹，不受控捉， ”半塘老人遗稿王鹏远曰：“蓬峰居士词，超逸绝伦，虚灵在骨” 。近人王国维曰：“李重光之词神秀也” ，综观诸家评论，可见
4、李重光之词格调高古，气韵闲逸，决不是一般人所能望其项背，甚而与之颉颃，更谈不上能胎息李煜远绍南唐旷代之音。唯秦少游以其横逸之才，生花之笔，嗣其遗响。秦所写的作品，与李相比，几乎在伯仲之间，与李同绕烟水迷离之致。试看秦少游所赋千秋岁一阙中“镜里朱颜改”这一种愁苦之情，忧思之语，脱口而出，是从回忆之中流露出来的也可以说蓄之久而发之暴也。与李重光的虞美人中的“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回忆出“只是朱颜改”其哀痛之深情辞之切，与秦词如出一处真是难分轩轾。至于秦词之“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更与李重光浪淘沙的结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二词词意相同，语言亦几乎相似，所以说秦少游的词，能与孝煜一
5、脉相承。除此之外，还有秦少游写的踏沙行一阙，是历来胺炙人口传诵一时的名作，可是有些地方与李重光基本相似。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彬江自是绕彬山，为谁流下潇湘去。桃源望断，无处可寻，其哀痛之深，可以想见甚至已达到绝望的地步。再加上楼台为雾所失；津渡为月所迷，如此景色、无限凄怆、其感伤之重，几乎使读者下泪沾巾，这也与李重光的浪淘沙中的“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凄切之情，伤感之思，如出一辙，特别是“可堪春馆闭春寒”之“闭”字，下得有千钧之力，全词中因用了一个“闭”字，烘托出作者心情，作品的意境。这又与李
6、重光的乌夜啼中“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一个“锁”字，不仅有画龙点睛之能，且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秦少游的词，既能胎息词中之帝的神韵清美，又能继承迥肠病气之笔，古人王鹏运曾称莲峰居士(李煜别号)为词中之帝，那么，我就称秦太虚之词为词中之 “相” ，这是因为刘熙载，曾经说过。 “少游词有小晏之妍，其幽趣则过之，秦少游词得花间，尊前遗韵，却能自出清新。 ”秦少游出自苏门，连苏东坡、黄山谷，且称少游为词手，可见秦少游真是绝尘之才，其横逸之处，有如天马行空，不可一世。三秦少游之词能与晏几道并驾齐驱在我国词坛上，人们习惯地把秦晏并称，认为旗鼓相当，铢两悉称。所以有人说， “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人也，淡语皆有
7、味，浅语皆有致。求之两宋词人，罕有其匹” 。众所周知，晏几道为晏殊之子，殊承南唐系统，为北宋初期大家。其所为长短句，风流蕴藉，一时莫及。而温润秀洁，亦无其比。几道承庭训，家学渊源，又以贵人暮子，落拓一生，哀丝豪竹、寓其微痛纤悲，故其词秀气胜韵，将不可学。而秦少游能与之并辔，只因其天赋甚高，才情相似。所处之环境虽不完全相同，但有某些地方极端相似。所以同是天下伤心人，能作共同伤心语。试看晏几道曾经写过一首临江仙其词情致绵绵，哀痛欲绝。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这首词深刻地写出了一种离愁别恨
8、，直接写出人间别离之苦。而秦少游写的传诵一时的名作鹃桥仙则是用另一种手法，很含蓄委婉地写出了人间相思之苦，离别之情。秦少游的鹊桥仙七夕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轿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晏几道之临江仙一词，是抓住梦后酒醒，帘幕低垂，落花独立，微雨霏霏，燕子双飞，而突出一个“恨”字，因恨而回忆出月明人归，直接说出人间离别之苦。而秦少游鹊桥仙一词，则便是更巧妙地借天上双星之心里，道出既可贵而又难得的佳期因匆匆地得到晤面而又依依地离击，比独立花前，又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所以说晏几道与秦少游都是伤心人，也才能同作伤心语，秦晏
9、并辔纵横，真正当之无愧。而况秦少游这首鹊桥仙在艺术上是别具心裁，独具一格。 ”以民间传说的鹊桥相会这种故事为素材来写诗词的作品，自魏、晋以来，可以说名作如林。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推陈出新，另树一帜，是比较难的。若要超过别人，更是不易之事。然而秦少游却自成机抒，独辟蹊径，而另立新意，这的确是难能可贵的。可见秦之作品，真是不同凡响，刻划入微。擅于状难言之景，写人之所不能写；言难言之情，道人之所不能道。这就是他所以能称为一代词人的原因，也是他在作品中创造了许多优美的艺术形象，发展了词的写作技巧。四秦少游的才笔能与柳永旗鼓相当，而作品则过之昔人冯煦说：“耆柳词，曲处能直，密处能疏，奡处能平，状难壮之景，
10、达难达之情，而出之以自然，自是北宋巨手。 ”宋翔凤说：“柳词曲折委婉，而中具浑沦之气，虽多俚语而高处足冠群流，倚声家当尸而祝之， ”郑文焯说：“屯田北宋专家，长调尤能以沈雄之魄，清劲之气，写奇丽之情，作挥绰之声。 ”综观三家所论。可见柳词以平叙见长，一篇之中，迥环往复，真有一唱三叹之妙，而秦词能与之旗鼓相当，询非偶然之事，有人说：“秦少游词体制淡雅，气骨不衰，清丽中不断意脉，咀嚼无滓，久而知味， ”又有人说“少游直以平易近人，故用力者，终不能到” 。如此评价，的确与柳词旗鼓相当，仅以柳词之望海潮与秦之金明池两词相比，就不难看出他们颇有相似之处。柳永望海潮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
11、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香绮竟豪 华。 重湖叠山献 清嘉，有三千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秦少游金明池琼苑金池，青门紫陌，似雪扬花满路。云日淡，天低昼永，过三点细雨，好花枝半出墙头，似帐望，芳草王孙何处。更水绕人家，桥当门巷，燕燕莺莺飞舞。两首词虽然长短略有差异，然在写法上郡以叙事、抒情、写景三结合而达到歌颂的目的并且运用了大量的修辞手法，对偶句也比较多，这样就加强了作品的气氛，增加了读者的感染力。在结构方面，有远有近、有古有今、有开有合，时而天上人间，时而飞鸟
12、草木，层层深入，步步逼紧，一则以铺张扬厉为奇；一则以清新淡雅取胜，所以耐人寻味几乎百读不厌，如以才笔而言，秦柳并称，可谓允矣。五、少游的词开周美成姜白石之先河前人论周美成词曰：“周美成以旁搜远绍之才，奇情长短句，缜密典丽，流风可仰，其微词引类推古夸今，或借字用意言之皆有来历，真足冠词林”(刘肃语) 。评姜白石词曰：“白石道人，中兴诗家名流，词极精妙，不减清真乐府，其写作技妙，姑置勿论，然其间高处有美成所不能及(黄升语 )。周姜之词，其所以卓然能成为大家因首先学到秦少游能化用前人佳句入词的高超技术。秦少游善于把秦人的名句化入词中，并且不着痕迹，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如秦少游的满庭芳词， “寒鸦数点，
13、流水绕孤村”这两句传诵之句，本来是隋炀帝的诗， “寒鸦数万点，流水绕孤村”原诗本平淡无奇，但经过秦少游神而化之，就变成曲折多姿，如剥蕉抽茧，有层出不穷之妙。周美成即继承了秦少游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并且进一步把前人之诗融化成自己的新词。如西河金陵怀古就是概括地、巧妙地把刘禹锡的石头城与乌衣巷两首有名的诗篇被人传诵至今不衰的作品就是这样做的。至于姜白石更是人所共知他擅解音律，能谱自度曲。其传诵千古的杨州慢在词林中尤为盛誉。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术，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寇词工，青楼梦好，难赋
14、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这首词格调苍凉音节和谐会使后之读者。可以想见雪夜初霁之时，荠麦弥望，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之熊不仅如此，还可以使后之读者有无限忝离之悲。秦少游的自度曲梦扬州 ，则表达了他怀念桑梓，有万种深情。其词曰：晚云收，正柳塘烟雨初收，燕子未归，几许清寒如秋。小栏外，东风软，绣情花密香稠。江南远，人何处?鹧鸪啼破春愁。长记曾陪燕游。酬妙舞清歌丽锦缠头。滞酒好花，十载因谁淹留? 醉鞭拂面归来晚，望翠楼，帘卷金钩。佳会阻，离情正乱顾梦扬州。秦少游这首词，写得疏密有相间，错落有致，抑扬顿挫，不急不徐，所以读起来琅琅上口，委婉动听。而又
15、凄楚苍凉，感人心肺不是善于此道者，不能为之。姜白石承少游钅余 绪，而又有所发展有所创新。有人说：“白石词脱胎稼轩，变雄健为清刚，变弛骤为疏宕”(周济语 )我则曰：白石之词，承少游之雅健而稍变之耳。由此可见，秦少游的词起了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作用，在词坛上有重要的地位，仅仅以“女郎诗”强加他头上，这是极不公允的。根据以上的论述，可见秦少游的确是词坛上一颗明珠，其光辉灿烂，将永耀词坛。因为秦少游之词，如果仅仅以婉约目之，已能起承上启下的作用，而况他的词亦有极端豪放之处。兹略举一二事为例，就可以证实他既能语婉约亦能豪壮语。 黄法曹九建溪梅花“谁识广平心似铁不惜珠玑与横扫，要须健步移远归，乱插繁花问晴
16、昊” ，又如他咏史诗(咏司马迁) 一诗云：“庐烟起处认孤村，天色清寒不见痕，车辋湖边梅溅泪，壶公池畔月销魂，封疆尽是春秋国，庙食多怀将相恩，试问李斯长叹后，谁牵黄犬出东门。笔调慷慨激昂，沉雄悲壮。所以黄山谷对秦少游甚为赞许并赠以诗说成为国士无双笔力能回万牛。其诗词固然可传，其文章亦是传世之作。 宋史文苑传曰：“少游长于议论，文丽而思深。当世重之。 ”苏东坡亦谓：“少游文章，如美玉无瑕，又琢磨之功，殆未有出出其右者”。宋人邢和叔更为形象地赞扬少游之文，金两丝毫不差，似用戥子戥来由此可知，当时人对秦少游文章之评价；文章之推重，可以说无以复加，至于宋词散文论中有一段评论秦少游的话非常中肯，不仅表达了作者向往之心。同时也代表了后之读淮海者的心声。其书曰：淮海之词，不摄不怒不茹不吐，其音和，其气静，其神穆，语言深入浅出，情味浓而不腻，淡而有味，使人读之低回不已。是可见秦少游之所以能驰骋词坛，万人心折，迄今不衰，则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