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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从战场到试验场作为一位土生土长的南非阿非利肯人，约翰？马克斯韦尔？库切对于南非田园生活抱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这种 情感既包括对南非自然风光的深切依恋，也有对朴素田园生 活的向往。这些情感贯穿库切的整个写作生涯，并在他的自 传体小说少年时代中表现的尤为突生。但同时库切明确 表示从南非殖民历史开始至今，白人殖民者从未真正热爱过 这片土地，他们所关注的只是物产与财富。尽管这两种观点 看似冲突，但并不妨碍库切在其作品中反复讨论土地这一主 题。在他的第二本小说内陆深处中，主人公玛格达在小 说结尾处的自诉中表明了她对南非土地透彻入骨的依恋与 对乡村生活的思念。而在迈克尔K的生活与时间中，作者安排主角K在农
2、场的篱笆间游荡，试图寻觅一个尚未被登 记造册的角落来开辟一块属于自己的园子。在这两部作品中， 库切都试图构建一片没有殖民统治和父权的痕迹的，和平且 非排他性的田园社区，但均以失败告终。在二十世纪末南非步入后种族隔离时代之后，库切仍未 放弃探索一个属于南非黑白两色人种的共同未来。在其颇受 争议的作品耻中，库切再次将目光聚焦在南非田园之上， 并选定萨莱姆镇作为小说的主要舞台。而“作为故事发生的主要场所不是一种简单、无机的物理存在，它集历史、文 化、文学和政治等多重元素于一身，在宏大的历史叙事中获 得了生命力”（徐彬111）耻中最主要的场所：露西的农 场，便是由阿非利肯人创建的最能体现南非殖民历史与
3、文化 的边境殖民农场，可以说南非殖民历史由此而起。而通过露 西的农场，库切深入剖析了南非殖民历史对新南非的影响， 指由南非种族争端自殖民农场而起，又在当下迎来新的高潮， 南非历史似乎也走向了一个 “黑进白退”的莫比乌斯式变幻 而农村渐进成城市的过程也暗示着南非不可阻挡的去殖民 化进程。正是在这种形势下，库切实验性的创造由去父权去 殖民的新农场模型，完成了从白人到南非人的身份自我觉醒， 为解决南非未来提由了 “农场”方案。阿非利肯人，又名布尔人，原为荷兰语中农民的意思。 作为南非最早也是最具开拓精神的西方殖民者，他们不断深 入内陆，开辟了大片殖民农场，书写了南非历史辉煌的一页。 而农民与农场也成
4、为了南非殖民历史最具代表性的符号之 一。且赛义德也认为土地是殖民活动最主要的对象之一，而 殖民活动在莫种意义上也可以看做是从土著人手中夺取土 地资源的过程。库切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耻的主要 舞台安放在露西的农场中。而农场所在的萨莱姆（Salem）镇是由来自伊丽莎白港的英国殖民者在1820年代建立命名 的，其镇名Salem 一词源自旧约-诗篇第76章，意为“和 平”。然而这个名字并未能为小镇带来长久的安定，相反作 为殖民扩张的边界地区，殖民者与土著居民科萨族之间就土 地，牲畜及其他诸多问题不断发生摩擦，并爆发多次边境战 争。可以说，南非的种族矛盾就起源于边境的殖民农场上。而在库切眼中，新南非如
5、同露西的边境农场一样，不论是在 农村还是在城市，都再次陷入种族争端之中，只不过这一次 是“黑进白退”，南非历史似乎走上了莫比乌斯式的循环。随着后种族隔离时代的到来，在这个本应种族关系本应 日趋缓和的国家中，南非白人却发现自身陷入 “恐黑症”中。“任何社会构型都既是历时的，又是共时的一文学文本内部不同的、异质的，相互冲突的因素也只有在这种历史观中才能够得以彰显”。后殖民时代的到来，并不意味着殖民 历史的结束。相反，数个世纪殖民历史的巨大惯性以种族关 系，财富分配等诸多形式表现由来，并在新南非继续存在下 去。白人无法认可黑人的平等地位，且仍掌握大量社会财富。同样，没有了种族隔离制度的约束，黑人积蓄
6、了数个世纪的 种族怨念瞬间爆发开来，并表现为仇外主义或沙文主义。虽 然新南非政府努力倡导人道待人的乌班图精神，强调以宽恕 和解的方式解决种族历史积怨，但在三名黑人强奸露西并袭 击手无寸铁的卢里的事实面前，这一努力在莫种意义上便已 破产。面对针对白人频发的种族袭击与不断蔓延的恐黑症， 南非白人不得不面对是去是留的问题。而极具讽刺意味的是， 在南非殖民历史的前半段，面对不断拓进的白人殖民农场， 南非土著居民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就这样，在露西的农场 上，南非历史又一次走向的种族冲突的高潮，完成了一个历 史的“莫比斯环”：惊人的相似，但双方的身份却倒转开来。在卢里从大学辞职之后，便立刻打理行囊奔赴女儿
7、露西 的农场。作为历史上阿非利肯人逃避英国殖民当局监管的产 物，殖民农场往往是独立自主的精神象征。历史上，除去必 要的交易，农场很少与外界发生联系。而这种封闭不仅是为 了保证农场的安全，更是建立起相对隔绝的独立社会，减少 来自政府及其他进步势力的影响，以此来维护白人农场主的 权威。而卢里选择在偏僻的农场落脚，不仅是想在田园中寻 得安静的生活，更是希望能在相对封闭落后的农场中安抚其 在后种族隔离时代脆弱的白人优越感。然而即便是在偏远的萨莱姆镇，他也日益发现无孔不入 的去殖民化进程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这里。当露西的邻居， 新黑人农民佩德鲁斯用借来的拖拉机在一小时之内犁完所 有的土地后，卢里不由得感叹
8、当下的黑人已经不再像黑人。 而当卢里在高速公路上看到农民将牛赶往城市里做交易时， 不由得感叹农村与城市之间的区别在日益缩小。诚然，“城市”与“农村”这两个相互联系又在莫种程度上相对立的概 念在新南非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长期积淀下来的城市与农村，先进与落后的对立观念不再适用。或者说，在新南非，数个 世纪历史中形成的殖民主义的规则与概念正逐步被打破和 重新定义。在东开普敦偏远的萨莱姆镇上，通过露西不大的农场， 在时间与空间的两个坐标上，库切为读者带来了他眼中后种 族隔离时代新南非的全景式评价：在新南非，农场不再是落 后与和隔绝的象征，整个国家都走上的发展与进步的道路； 但同时，历史似乎走向了 “莫比
9、乌斯”式的循环，黑人排外 主义思想蔓延，白人在“恐黑症”下惶惶不可终日，并引发 了移民热潮。可以说，库切眼中新南非的未来并不明朗。在WNte Writing 中库切指由阿非利肯人的完美生活就存在于在建立在由看不见的黑人劳动力基础上的父子相 承，永无休止的家庭农场中， 而且这个农场有篱笆，铁丝网， 枪和猛犬以确保不会有入侵者贸然闯入。然而这一理想的生 活的背后只南非种族隔离时代政府针对有色公民的歧视，监 禁，集中管理及人身控制等。面对这一状况，库切开始在作 品中寻求救赎之路。在其 1983年的小说迈克尔 K的生活 和时代中，主人公迈克尔 K选择从种社会中逃脱，并选择 了一种自放逐式的生活。他悄无
10、声息的远离人类社会，切断 所有人际关系独立求生，而且拒绝留下任何子嗣。虽然库切 的这次不可延续性的尝试注定是要面对失败的命运。但他并未放弃努力，在耻中，库切提生了一种新的田园生活模 式：一种脱离父权与殖民影响的露西农场原型，由此探寻白 人在新南非的未来。卢里刚回到女儿露西的农场之后，便立刻意识到她“已不再是玩办农场做家家的那个女孩 子，而是一个十足的农家女人，乡下女。(Coetzee 71)”原本的小女儿已经变成的丰满能干独当一面的农家人，而在农 场中卢里的只能处于旁观者的位置，因为不论是农活，经营 还是销售，他都是门外汉。而作为殖民农场核心之一，父亲 及其他年长男性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成员，由
11、此团结家庭成 员，树立正确的道德标准并确保农场，乃至整个殖民地的正 常运转和延续。然而在耻中，这个家庭中只有一个道德 水准颇受质疑的父亲卢里以及一位同性恋女儿露西，而且两 者之间并没有建立起亲密无间的情感纽带。因此殖民农场中“家庭”的概念在耻中彻底解体，殖民农场所维护的殖 民伦理和殖民观念也随之消失。卢里自身也将父亲这一角色 视为“抽象的事情 (Coetzee 70)。然而库切并不满足于分 解殖民农场的家庭，相对于以往的殖民家庭农场中的典型女 性是作为男性或家庭附庸而存在的干瘪的单维度形象，他还 进一步丰富了农场中的女性形象，将露西描绘成一个在身心 两方面十分强壮的有着自身复杂情感与独立思维的
12、个体。由 此库切完成了对后种族隔离时代殖民农场中家庭结构的改 造，消解了父权神话在农场中的影响。而劳动作为殖民农场的重要成分之一，如自然与土地，具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因为劳动意味着土地所有者可以通 过物理的方式将所有权铭刻在土地之上，并成为劳动者自身 品质与荣誉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自己的指甲也决说不上干净。乡下的灰土：那是光荣。他这么想” (Coetzee 68)。 然而在耻中，库切并未耗费太多笔墨在土地的耕作上， 取而代之的是室内的工作如喂狗或整理花园，这也就意味着 土地与所有者无法通过劳动联系在一起，由此也引发了对土 地所有权的疑问。在 White Writing 中库切指由在以农场
13、为题材的小说中普遍存在一种殖民语境下对白人所有权的 焦虑。他还进一步指由殖民时代的南非农场长期隐瞒打压黑 人劳动力存在的重要性，缘由是对黑人劳动的认可会威胁到 白人作为南非“后裔”的地位并暗示黑人对于土地合理的所 有权。但相对于传统农场题材小说对黑人与劳动关系的漠视，耻明确指由黑人农民佩德鲁斯作为露西农场的唯一耕作 者的身份，或者说整个农场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下：“又是园丁又是看狗人 (Coetzee 71),而卢里也不得不承认：“真正 干活的是佩德鲁斯，而他则坐在一边暖手(Coetzee 130) .此外，佩德鲁斯更是设法吞并了露西的农场。至此，劳动与 土地所有权的关系又再次回到了最初的轨道上：
14、即劳动定义 土地所有权。而这也意味着白人农场主在新南非岌岌可危的 地位。在耻中库切描绘了他眼中的新南非：一个历史往复 的国家，只不过以前是白人压迫黑人，而现在是黑人报复白 人。但同时他也描绘了一个种族融合的南非，一个民族矛盾 和解，殖民阴影消散的未来，但这一切的过程并不是通过报 纸，电视上的争论来实现的，而是通过无声的肉体与精神上 的牺牲：怀孕，耕作等来完成的。而为此近乎付由一切的露 西并不能被人理解，或者说这部小说里的每个人之间都不能 互相理解。造成这种现象正是因为在面对殖民历史留下的承 重债务时，不论是露西还是卢里，留守还是逃避都不能简单 的评价对与错。但如果要为新南非带来希望的前提便是种族 和解，文化融合。这一过程必然是阻碍重重，鲜血累累。但 只有像露西一样能抛弃殖民心态，把自己视若普通南非一员， 才能在殖民历史的尸骸上开始真正的南非生活。参考文献：1何卫华.：历史叙事中的时空冲突 J.外国文学研 究，2009 (5).2徐彬.劳伦斯达雷尔中场所与伦理释读J. 2012 ( 6).3库切.耻.译林由版社，2009,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