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4 5 3 期 易 卜 生《 野鸭》 中的人性探讨 ◎顾瑾 ( 西北政法大学 ，陕西 西安7 1 0 1 2 2 ) 一 、《 野鸭》 的剧情梗概 故事 一 开 始 是 在 富有 的木 材 商威 尔 ( H a a k o n We r l e )的家宴上这场宴会是为了欢迎他离家十多 年 的独 子格 瑞 格 斯( G r e g e r s We r l e ) 的远 道 归 来 儿子童年时期 的老 同学及 好朋友 雅马( H j a l ma r E k — d a 1 )来参加宴会雅 马娶了老威 尔家 以前 的女管 家 吉纳( G i n a ) ，家庭 美 满可 是格 瑞格 斯( 以下称 为格瑞 )却从母亲那里得 知吉纳 与父亲 有染 ，关 系 暖 昧经过一番追 问 ，吉 纳终于承 认女 儿是她 和老 威 尔的私生女原来 老威尔是 在得知吉 纳怀 孕后怕 丑 闻败露 ，才匆忙 安排 了这桩 婚事 老实 的雅 马成 了挽救威尔声誉的工具其实，为人奸诈 的威尔曾 和雅马的父亲艾克达中尉合伙做过木材生意，由于 私坎树林侵犯了法律，威尔将所有罪责推给了艾克 达艾克达随后被关进监狱长达数年，威 尔自己却 逍遥法外 ，终成 富商 。
这件事造成 格瑞 对 父亲 的极 度 不满并离 家出走 如今威 尔写信请 儿子 回来是 为 了与格瑞修 好 ，并合开公 司可是在 格瑞 得知 父亲 与吉纳的丑 闻后 ，愤然拒 绝与 父合 作 ，还 一怒 之下 将事情 的真相告 诉 了雅 马软 弱 的雅 马完 全不 能接 受 ，心爱的吉纳和 女儿 海特 维格( He d v i g )瞬 间变 得面 目可憎格 瑞 还 劝 说 海特 维 格( 以下 称 为 海 特 )杀死她最 心爱的野鸭 向雅 马表示 真情 ，可 怜而 激进的海特 竟 然冲动 地 以为 格瑞 暗 示野 鸭是 自己， 于是选择 了举枪 自杀以示忠诚 这样 ，一 个原 本幸 福美满的家庭在真相 到来之 日彻 底瓦解 ，格瑞 用理 想之剑扼杀 了雅 马家现实的 “ 幸福 美满 ” 二、剧中角色的差异 ( 一 )“ 英雄” 主义的格瑞格 斯 格瑞在剧 中始终 高举 真理 之剑 ，不仅 早年 为其 父不忠 的为人而离 家出走 ，还在 多年后将 隐藏 已久 的家 族 丑 闻 公 布 于 众他 认 为 这 是“ 真 理 的 召 唤 ” 、但他 的英雄主 义行 为却 造成 了雅 马一 家人 的巨大灾难。
他 的错 误在于对雅 马性 格 的幻想 ：他 以为雅 马是英 勇的 ，敢于面对 现实 ，然而 他 的判断 仅来源于儿时雅马的优异成绩不得不说这种幼稚 而偏执 的判断表 明格瑞 实则 不具 备成 为英 雄的品质 的他 以为真相被揭 露后 ，雅 马一定 会勇敢 地面 对 生 活，并将真正 的幸福重新 建立在 真相 之上但他 错 了 ，雅 马其 实是一个极其 平庸 的人 ，面对 残酷 的 真相他表 现得既软弱又 无能义气 的格瑞 到底给 这 个原本 幸福 的家带来 了什 么7 1 2 2 随着剧情的发展我们也得知格瑞的性格起 因于那 个充满虚伪和愤怒的家庭当年威尔之所以娶他母亲 是以为她会带来一笔丰厚 的嫁妆 ，但事与愿违于是 在这桩失算 的婚姻之后，老威尔便穿梭于各类女人 之 中 ，吉纳不过是其中之一而 已格瑞从小就极度的忧 郁和焦躁 ，这种心灵的重度创伤 用弗洛伊德的观点来 说就是一种 “ 自恋” ( 纳喀西斯 )和 “ 恋母 ” ( 俄狄 浦斯 )相 结合的两种 精神疾病 于是格瑞在惨 受精 神折磨之后愤然离家没想到多年后又发现父母与雅 马家的秘密饱受谎言折磨的格瑞瞬 间化身维护真理 的战土，看见 了自己人生的使命 。
他希望雅马知道真相后 能够 更加激烈地 奋起 反 抗 ，实现他所认为 的英雄 主义 ，同时宣泄 自己压 抑 已久的悲愤值得 思考 的是 如果吉 纳不是 与其 父而 是与他 人 有 染，所生 的孩 子也 与 自己 毫无 血 缘 关 系 ，他还会如此激烈 吗? 当他 看到雅 马全 家其 乐融 融 ，虽隐藏着谎言却 家庭幸福 ，而 自己 的家庭看 似 富裕实则破碎 ，他 是否 对此也产 生过 困惑呢?但 最 终他 还是“ 自恋 ”地 认 为他 所做 的 一切 都 是正 确 的，至于谎言揭露后 的结果他 却没有 考虑过 多 ，以 至于海特在 1 4岁便离开 了人世 ( 二)“ 悲剧 ”性格 的雅马 雅 马无疑是剧 中最 重要 的主角 ，也 是易 卜生笔 下野鸭 的化身他 悲剧 的性格 延续 了整个故 事早 在他 的父亲艾克达 出狱后 ，他 的这种性格 就 凸显无 疑那时他 的父亲精 神 已经 受到刺激 ，而老威 尔 为 了弥补 心中的愧疚 ，给可怜 的艾克达找 了份抄 写 的 活计 ，并 多加 了一 点报酬 ，雅 马也就 不再追 究 ，欣 然接 受了这样 的补偿 ，目后 还娶 了吉纳 ，两 家从此 便相 安无事。
雅 马如果是个 有些性格 的人 ，决 不会 如此轻 易就接 受施舍 ，事 过境 迁 事实上 ，他 根本 就缺 乏独 立生活的能力和个性 仔细观察雅马，他不仅毫不具 备反抗精神 ，还 有 一 点近乎小丑 的虚 伪和 懦弱 ，他不仅做事 三心二意 ， 不能持久 ，还 总是 为 自己的失 败找借 口他 毫无 天 赋，却要搞发明 ，家里的用度靠老婆经 营支撑 ，多少 次格瑞向其询问发明的进度和成果 ，他 总是用 “ 创造 需要 灵感 ” “ 发明东西不能 问时间”这样 的话来搪 塞明知女J L I~ P 晴不好 ，还要她 为自己描照片，以示 自己在家庭里 的权威地位在威尔家的宴会上遭人冷 落和羞辱提前 回家 ，可是一进家门就吹嘘自己如何风 光 ，还拿 出菜单让女儿念 ，随后描述菜肴的味道 当 他知道 家庭丑闻大吵要离家出走 时，转眼又在楼下瑞 凌医生家呼呼睡去真 可谓 可怜之人 必有 可恨 之处 ， 雅马真正的悲剧其实不是他所遭遇 的不幸 ，而是他懦 弱可悲的 “ 悲剧”性格雅 马是易 卜 生笔下碌碌无为 而又 口是心非的现代人的代表 ( 三 )深谙世故的瑞凌 在剧中还有一个虽 不属于任何 家族 也不是 主要 人物的角色 ，他 就是 住在雅 马家楼 下 的瑞 凌 ( R e l — l i n g )医生。
他 对眼 前 发生 的一切 都 了如 指 掌他 首先认为格瑞 是患有严重的 “ 正直热 ”和 “ 过 度崇 拜偶像症”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格瑞此行回来弄得 两家鸡犬不宁 ，使原 本幸福 的雅 马 家彻底 崩溃他 对雅马的认识同时也 是最深 刻的 ，他 明知雅 马平庸 无能 ，却还哄骗雅 马继续 他毫无 希望 的发 明来 重振 家威 很难推 测雅 马是睡 在谎言上 假装 不 自知还 是 愚蠢到认为 自己真 的可 以成 为发 明家，总之瑞 凌的 谎话 使雅 马一 直有理 由愚昧且 骄傲 的活着他还 对 格瑞 说 ： “ 小 威 尔先生 ，请 你 别用那 个 外 国名词 ： 理 想咱们 本 国有 个很 好 的名 词 ：谎 话 ” 他说 他 有个很好 的药方 ，就是在雅 马身上 “ 培 养生活 的幻 想” ，因为 “ 如果你剥夺了一个平 常人 的生活幻 想， 那你 同时就剥夺了他的幸福” _ _{ 世故 的瑞 凌早就看 出雅 马 的为人和 性格 ，他 不 仅 不能承担 家族的真相 ，就 连 自己的真 实面 目都 无 法看清但瑞 凌还 是 将 自 己看清 的一 切 隐瞒 起来 ， 继续欺骗着雅马虚度时光。
瑞凌还对一个喜爱酗酒 的神学院学生说：“ 是魔鬼在作祟” 瑞凌医生这样 的人在现 实生 活中多半是 会受人 喜爱 的，因为他 总 会帮你在犯错和有罪恶感的时候找到开脱的理 由 于是 这种人通 常人缘顿佳 ，因为谁 会没有犯 错 的时 候呢?但天使通 常会让人 看清 问题 ，结 束恶性 ，只 有魔鬼才会助纣 为孽 ，为恶行 撑腰 瑞 凌 的职业和 行 为形成具有讽 刺意义 的对 比：作 为医生他 疗救 身 体的病痛 ，但作为朋友他却让心灵之疾恶化 三、阁楼里的 “ 野鸭” 野鸭是被老威尔射伤并被猎狗 叼回来 的，因为雅 马父亲的求情才得以在阁楼上活至今 日，阁楼里除了 野鸭 ，还有兔子、鸽子等如今这只野鸭 已经非常肥 胖 ，完全忘记 了野外生活 ，俨然～只被驯服 的普通 家 鸭野鸭被驯服后 ，已经丧失展翅 飞翔 的能力 ，美好 的大自然 已经不是它的容身之地 ，它肥胖的身躯和养 尊处优的习惯已不适应竞争和反抗正如同格瑞对雅 马的错误估计 ：格瑞认 为雅马会向往真理 的殿堂 ，会 在谎 言揭穿后重建真 实的幸福 家园可是雅 马恰是一 只被生活驯服 的野鸭，他可能也会痛苦 ，但 更多的是 对真相到来 时的不适。
其实雅马的全家又何 尝不都是 被老威尔驯养在阁楼里的野鸭 雅马的父亲艾克达 曾经是一个身强力壮 ，猎过九 只熊的军人，被老威 尔诬陷坐牢 ，出狱后威尔仅仅给 其一点点好处便可以快乐地在阁楼上颐养天年在易 卜 生后期的作品中常常可 以看到男性角色阳刚之气的 缺 失 ( a b s e n c e o f m a s c u l i n i t y )以及他们极其病态 的逃 避方式 吉 纳只是 曾经 与老威尔 有染 的女人之 一， 在怀了威尔的孩子后竞可以一直保守这个秘密嫁给雅 马，即便 在真 相大 白时 ，也可 以保持镇 静 ，极其 麻 木最令人惋惜 的是海特之死，她是一个善 良又懂 事 的孩子，仅仅因为误读了格瑞的建议而选择自杀来见 证 自己对雅马父亲的忠诚 ，让人扼腕痛惜她激进 的 性格颇似格瑞 ，她身上有威 尔家族 的基 因，却成长在 这个野鸭般性格的家庭里，虽极其乖巧，但最终还是 成为两个家族丑 闻的牺牲品 四 、作品探 讨 此剧 中格瑞 和雅马 无疑是作 者最喜 爱也是 最具 矛盾色彩的两个角 色格瑞是理 想主 义 的代 表 ，他 将真相公布于众 ，却造成 一个 家庭 的瓦解和一 个鲜 活生命的消失。
人们不禁对他追求真理的智慧和必 要 性产 生怀 疑他 的一意 孤行和瑞 凌 医生的老道 世 故产生强烈的对 比也许 人们在 看见雅 马家 接二连 三 的灾难时 ，反而会支持瑞 凌 医生继续 用谎言 蒙蔽 雅 马 ，至少 那 样 会让 无 能 脆 弱 的人 有 活 下去 的理 由但 是如果一直活在谎 言 中，又 怎能确 定 自己是 否有能力承担 真相?就如 同雅 马是真 的不知道 自己 是庸 才?还 是借瑞 凌的 “ 鼓 励” 一直 在为 自己的失 败 找台阶?雅 马是一个让人 哭笑 不得 的角 色，但 最 终人们还是 会同情并与 这个角 色产生 共鸣我们 中 间只有少数人会像瑞 凌般精 明世故 ，也 只有 少数人 会像格瑞一样头 脑狂热 不计后 果 ，但多数 人却都 会 或 多或少有过雅 马 的经 历 ，并力 图找到理 由 为 自己 开脱 他是 “ 野鸭 ”性格 的代表雅 马终究是 不幸 的，他没有殷 实如格 瑞 的家世 ，也没 有如 医生瑞 凌 一 样 的谋生 能力，他 只有充 满谎言 的生活 和不切 实 际 的理 想他像鲁迅笔 下的阿 Q 易 I- 生 的作 品在 当时达 到了批 判现实 主义的 高 峰 ，他 的尖 锐 性和 深 刻性 震动 欧 洲。
早 在 清 末 民 初 ，就 有他作品 的中文译著来 到 中国1 9 0 7年 ，也 就是易 卜生逝世 的第二年，鲁迅便在 《 文化偏至 论》 中称他为 “ 瑰才卓识” [ 参 考文献 ] [ 1 ] [ 挪] 易 生． 易 生文集( 第六卷) [ M] ． 潘家洵， 译． 北 京 ： 人 民文学 出版社 ， 1 9 9 5 ． [ 2 ] 李兵． 易 生和他的《 野鸭》[ N] ． 中华读书报 ， 2 0 0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