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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孔 乙 己 摄友篇 王水波 根据相关资料编辑 尼佳摄影器材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上面一边放着各种品牌的相机和镜头，牌子嘛无非就是佳能尼康之类的，柜台下面的柜子里预备着各种电池、摄影包和存储卡等配件，可以供顾客选购，柜前的凳子上都坐着挑相机的顾客。买相机的人，每每花几万块钱，配个数码单反和红圈金圈镜头，便可以开始咔嚓咔嚓拍照，这是多年以前的事，现在买个小数码相机只要千把块钱了。 如果再舍得几千块钱， 就能配齐半画幅数码单反和套头了。但这些多是摄影发烧友所为，一般刚入门的摄友，大抵不需要这么高级的相机。只有穿西装革履的高级摄友，才踱进店里坐 VIP 沙发上，一边阅
2、读着国外发布的新款相机镜头的各种资料， 一边互相聊着那些个人体模特的三围大小。 我从三十岁下岗后，便在镇上的尼佳摄影器材店里当伙计，老板说，样子太书呆子气，怕侍候不了西装革履的高级摄友，就去卖相机电池罢。卖相机电池虽然活儿少，但狠砍价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看防伪商标，打 800 免费电话，确认是真货，然后才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卖假冒的电池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老板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是在摄影家协会工作的同学，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卖摄影包、存储卡这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 专管我的职务。 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老板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
3、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只玩小数码松下LX5而穿西装革履高级摄友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据说是视觉与传媒专业毕业的大学生，独身一人，面常带菜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西装革履，可是又皱又旧，也没有打领带，皮鞋也是灰扑扑的。他对人说话，总是摄影术语和专业名词，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以鲁迅先生作品里的孔乙己中的人物来称呼他，算是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孔乙己一到店，所有买相机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还在耍小数码 LX5 啊？”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拿张 16G 的金士顿高速 SD 卡”便排
4、出两张百元大钞。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光耍小数码，有什么意思嘛！”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上单反啊”“什么单反？我前天亲眼见到你拿小数码拍摄人体模特，被女模特嘲讽了半天”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用小数码拍摄不算啥子吧，都搞艺术的与时俱进，能算个事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后现代野兽派“，什么“堪的派摄影”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在跑蜀摄影网站当斑竹，但终于不懂当斑竹之道，文人相轻难免容不下其他男摄影高手，又和女摄友勾勾搭搭暧昧有余；于是愈搞愈僵，直弄到失去斑竹之位。幸而会修镜头，便替人家翻新二
5、手旧镜头，搞搞维修，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吃懒做。坐不到几天，便连人和工具零件，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修镜头的人也没有了。孔乙己没事做，心情郁闷，便免不了偶然拿着小数码拍摄人体。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 就是从不拖欠； 虽然间或没有现钱， 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孔乙己为 LX5 装上了 SD 卡， 按动几下快门， 看到拍摄图像的回放，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懂维修镜头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 “你怎的连个现成的斑竹也当不好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
6、， 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 嘴里说些话； 这回可是全是色散、枕型失真、散景、超级镀膜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老板是决不责备的。而且老板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店里的伙计说话。 有一回对我说道，“你玩过相机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玩过相机，我便考你一考。阳光十六法则会不？”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知识应该记着。将来做斑竹的时候，有用处的。”我暗想我和斑竹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
7、们斑竹也未必懂阳光十六法则；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谁不知道啊，不就大太阳的天气下，感光度100，快门 125 分之一秒时，光圈设置到 F16 嘛，现在大家都用机内测光，谁还懂这个啊！”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 点头说， “对呀对呀！ 不过机内测光有四种模式，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用指甲蘸了酒，刚在柜上写了点测、中央重点、矩阵和智能测光，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老板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
8、。还欠 70 块品胜电池的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 一个买相机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老板说， “哦！” “他总仍旧拿着小数码拍摄人体。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然和那个人体模特互留手机号码嘛，搞在一堆了。这个模特可是摄影协会欧阳会长的相好啊，是随便可以拖拍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欧阳会长喊了一帮子玩佳能尼康的摄友，先跟踪孔乙己，后来”“后来呢？”“后来怎样呢？”“怎样？谁晓得？也许是被打一顿了.”老板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要过年了。一天的下半天， 没有一个顾客， 我正合了眼坐着。 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
9、买个 LX5 的皮套”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一个沾着泥巴外壳破裂的 LX5挂在腰上，盘着两腿，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LX5的皮套” 老板也伸出头去， 一面说， “孔乙己么？你还欠 70 块钱呢！ ”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皮套要山寨的。”老板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在拍摄人体模特啊！”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不是拍摄人体，怎么会打断腿？” 孔乙己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老板，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老板都笑了。我拿了皮套，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五张皱巴巴的 10 元旧钞，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就把破烂不堪的 LX5 套在皮套里了，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到第二年的端午，老板又说“孔乙己还欠 70 块钱呢！” 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或许，孔乙己真是挂了。 注: 尼佳摄影器材店只卖佳能和尼康的店铺， 国人只识此两品牌 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请莫对号入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