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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经济学合约理论的核心及发展原香港大学经济学院院长 张五常 教授（演讲整理稿）合约的英文单词是 contract，在目前的经济类文章中这个词的出现率是很高的。可是在佃农理论出现以前，也就是在 1968 年以前这个词是完全不存在的，在那个时候,经济学上讲的 contract 就是所谓的合约曲线，但合约曲线并不是合约。1968 年我发表了佃农理论，1969 年发表了对合约的选择，之后人们就开始注意合约的问题。为什么要在佃农理论以后才开始注意合约理论这个问题呢？经济学有几百年的历史，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呢？市场上的每一个成交都有一张合约。比如，消费者在市场上购买苹果时，虽然不需要签字，但是也是有
2、合约的，买方付款给卖方，卖方把货交给买方，但双方可能都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合约原理。在传统经济学中，人们不注重合约产生的原因。在用来分析经济学的图表的当中，纵轴表示价格，横轴表示数量，但在分析生产要素时，纵轴表示租值（工资），横轴表示数量。在所有的方程式中，都是量价关系。佃农理论受到科斯理论的影响是很大的。但是在当时我并没有感觉到，我读过几遍提出科斯定理的那本书，因此我在写佃农理论时对科斯定理是非常熟悉的，以至于后来有三个很有名的经济学家写书时，在提到科斯定理后就提到佃农理论。合约理论受到最大影响的是戴维德的理论。他的口述传教对我的影响很大，口述传教即采用说故事的形式。比如，戴维德说，某一家企业
3、将其电脑租出去，而电脑是用纸制的卡片来打卡的，后来这家企业受到政府指控，因为它在出租电子计算机的同时要求顾客购买其卡片，这种卡片可用任何纸制作，但计算机是受垄断的，在将电子计算机出租的同时，要求顾客购买纸卡，这就是最原始的捆绑销售形式。政府指控的理由是其将电子计算机的垄断权延伸到无垄断权的纸卡上，而戴维德认为不能将垄断权伸展到无垄断权的其它物品上。假如不能申请垄断权，就无法称作捆绑销售。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我认为戴维德对捆绑的解释只对了一半。我当时的困惑是，一个价格，一个量，再加上纸卡的捆绑销售，这是一种什么价格呢？虽然从表面上看这是一种价格安排，但后来在我研究佃农理论时，我认为这是一种合约安
4、排。传统的经济学偏向理论，一个是资源的使用，另一个是收入的分配，这是两个不同的现象。一个资源如何使用，都由市场来指导，另一个是收入如何分配，而捆绑销售与二者都无关，用传统经济学如何来解释呢？这个问题引出对合约理论的分析，这是一种安排，一种安排就是一种选择，这一选择既不属于资源使用理论，也不属于收入分配理论，我将其称为合约的选择，这就是当今所谓的新制度经济的开始。我认为新制度经济学就是研究安排的选择，安排即安排制度。这意味着经济学不足用来解释资源使用与收入分配， （安排在英文上称为 arrangement）而选择合约的问题与选择制度问题大体相同，如果能解释合约的选择，也就能解释制度的改革。虽然预
5、测制度的转变要复杂一点，但只要从事研究的学者互相信任，这些现象是可以解释的。经济学分析要有一个价格和一个量，即合成合约意味着佃农耕种地土的土地，并将产出五成或六成的交给地主，而问题是为何有这种合约呢？最初我是从对合约的分析开始的，在我之前，其它人分析佃农理论都认为这样的安排是没有效率的，即佃农耕种收获 100 担粮食，而要交 50 担或 60 担给地主，自然无次序，这个传统理论完全可由数学公式证明，而我不同意这种说法，因为佃农对合约是有选择的，地主则是有权选择以固定的租金出租的土地，传统理论认为如果每个月收取 100 元钱，佃农在交出 100 元钱之后就会很努力工作，而如果分成，佃农就不会十分
6、勤劳，地主的收入就减少了，但这是不成立的，地主可以选择自己耕种，也可以选择将土地出租，也可以雇佃劳务来耕种，也可以分成，而佃农是有选择的，如果将此种行为作为合约来分析，而合约是有可能选择的，而地主是不会做出收入少的选择。因此这一传统理论是错误。正确的是不同的合约大致是相同的，即虽然合约不同，耕种的效率也不相同。后来的问题在于效果大致相同。为何地主会选择佃农合约呢？这是一个困难的问题，我在芝加哥大学发现了不同种合约的版本，从而发表了一篇名为交易费用，风险规避与合约的选择一文，证明了这一问题。这篇文章被称为后来说成的委托代理的开始。如果没有其它条件约束，分成合约中的佃农就不会那么勤劳了，地主是委托
7、人，农民是被委托者，例如地主请佃农耕田，其每天付给农民 50 元，如果地主不监督，佃农就不会那么努力工作，而如果地主将地租给佃农就会努力耕田，而不关心土地，如果在工厂，以计件形式雇佣，雇工则会及注重数量，而忽视质量。换句话说，无论如何修改合约，都有其疏漏，即委托总是会有问题的，这说明合约是有结构的。假如一个是价格，是一个量，合约是不需要结构的，只要将其规定仔细，将其垄断就行了。但是地主是租一块地给佃农，其内容一定要规定详尽。合约可作得很复杂，但费用是很高的，而国外的普通法规定，可对合约无规定的内容而引起的纠纷进行调解，因此没有必要将合约的内容规定得过于仔细。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法律、风俗、习惯
8、、传统，而这些都能约束人的行为，因此这一问题就变复杂了，中国历史上长期靠风俗习惯来调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缺乏法律传统，因为保持法律传统的社会成本是很高的，缺乏法律传统的社会要靠伦理治国，其社会成本较低，但也有很大的困难，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其缺乏弹性，而普通法弹性最大，成文法弹性次之。弹性越小，社会成本越低，而普通法弹性大，但社会成本高。大陆法是成文法，弹性相对较小，因为很难改变。总之，如果想要明白合约不能只看合约，因为除了合约之外，其它诸如法律、伦理等因素都将对其产生影响。例如要想解释一个现象，首先要知道我们所解释的事实是什么，而在经济学上很少有人这样做，我们应对现象作调查研究。我再提及其它一些
9、方面的发展情况。第一，因为合约可以有很多的规定，但有些没有规定，是由风俗习惯决定的，有些是由法律决定的，有些由于太多而没有写进规定，而每一项都有其效果，这是不能用价格来表达的，这就是所谓的界外效应，但界外效应这一概念的思路是合约结构。第二，社会上有许多行为是不需要合约的，而是经市场处理的。例如，一个钢琴家弹钢琴，隔壁有一知音十分喜欢听，但他无合约，也没有收到报酬，弹得太多，享受效益便开始下降，令隔壁知音最满足的就是边际的享受，如果钢琴家在此点就停止弹奏，就不需要合约，就没有社会成本与私有成本的分离，因而有些不是很明确成交的行为都成交了。例如，狗叫的声音从来无市场成交，但如果只是租一套公寓，就不
10、能养狗，而如果买一个独立洋房，就可以养狗，所以独立洋房的价格是包含狗叫的价格的。第三，公司的问题是合约的一个重点。科斯对此提出的问题是：市场的成立是无形的，一个人在街边自己生产自己卖，他能说价，是用市场指导，但有公司里一个雇员是受上司指令而工作，不用价格指导，为何有这种现象呢？科斯的解释是市场的交易费用太贵了，所以有企业的形式是好的。但我的看法略有不同，企业与市场的区别主要在于合约的选择。例如物品市场与生产要素市场在书本上已分清楚，但在我看来，区别是不同合约而已，如果一个国家是一个公司，无形是由一个家庭变成一个企业，由一个工厂变成一个城市，整个过程可谓是“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都是有合约的处理问
11、题。学生提问：1.您曾提到中国城市化的途径是什么？是计划机制还是市场机制，哪一种机制的效率高？不需要计划经济，只要根据某个准则去分，应该比较顺利。近年来中国农民的生活日益改善，我对如此较乐观。2.请问是生产还是消费带动社会资源配置的效率？两样都不是。因为制度的不断改善将导致社会资源配置的提高。3.合约结构如果进行变更，成本将如何计算? 不同情况将有不同的答案，如果改革对大家都有利，就较容易，如果改革是一方有利，另一方有弊，就有困难。4.高薪养廉，提高提高公务员的工资是否可取？公务员的工资是应该提高的，同时也应该减少公务员的人数，问题是防止有些公务员腐败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首先应加强法制建设
12、，其次是商业道德。但中国已在这些方面取得很大的进步。5.分工与交易是不是同一个层次的概念？很多人认为分工一定要有市场，这种说法是错误的，分工不一定要有市场，如果说市场费用很高，那中央分配工作的费用更高，如果没有交易费用，就根本不需要市场，也不需要私有产权。产权和市场都是一种制度，因为交易费用不为零，它们的存在是为了减低交易费用。6.劣币驱逐良币这种说法是否是对的？这种说法不对。十几年前，中国有所谓的外汇券、人民币，公开的汇率是平等的，但在黑市上，外汇券比人民币更值钱，如果按劣币驱逐良币的说法，市场就不会有外汇券。7.您是否认为需求曲线是永远向下倾斜的，请问您如何解释其与需求定律的关系？需求曲线
13、可向上也可向下，但需求曲线并不是需求定律，如果在效用分析里，需求曲线一定向下变成定律是可以成立的，但可以向上也可以向下就不是定律了，是要看其约束性有多大，假如约束其的质不变，那么需求曲线一定是向下，约束越少，其解释力越大，如果没有约束，需求曲线就无定律可循。至少约束条件要大到不可被事完全推翻为止，所以需求曲线不是需求定律，需求定律要求曲线一定要向下。要解释行为，一定要约束行为，我的第一个约束是在局限条件之下，争取个人利益的极大化，另一个约束是代价越小，需求量越大，在鲁宾逊的一个人的世界里，也有其局限条件，在社会中有三个局部条件是鲁宾逊至今没有的，第一是竞争，第二是产权，第三是交易费用。竞争因为
14、有其价格存在，我们可以改变它，产权是比较抽象的，很复杂的，我所提到的风俗习惯都与产权有关，解释不了事实主要在于这两个局限条件。有时可以用产权或者交易费用，可两样在一起用，我会选交易费用，虽然它较复杂，但还是可以观察到，而产权很难观察到，如果不对交易费用进行调查，许多问题很难解决。8.请问合约结构中最核心的问题是什么？合约里一定要有两组条文，一组是收入的分配，另一组为资源的使用，但是兴趣和研究困难的所在是合约的款式不尽相同，这是解释的问题。9.请问中国农民的出路何在？中国农民转向工商业是没问题的，转向后可用食品进口政策。有人常说，大搬迁不容易进行，自从改革开放以后，我个人估计，中国的农民人口占全国人口的比重由 85%降到了 60%，但我认为中国农民的数量还应减到 30%。10.研究经济是否需要数学？全世界不懂数学而研究经济较成功的经济学家是很少的，但我认为并不是所有的经济研究都需要用数学方法，数学可以用来推理，证明的结论是对，并不一定就是对的，但如果用数学证明是错的，那么这一结论肯定是错的，数学方法研究经济学的缺陷在于其内容，应从内容下手，用数学来证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