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的喜剧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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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黑格尔的喜 剧理论 朱立元 黑格尔的喜剧理论 , 与其悲剧理论相比 , 是不太为人注意的 。 国外许多戏剧美学家在论 及黑格尔时 , 往往只提他的悲剧理论 , 不 涉他 的喜剧观点 。 国内对黑格尔喜剧理论 的研究则 几乎还是一块空 白地 。 这种情况并不奇怪 。 因为黑格尔本人对喜剧的重视也远不如悲剧 。 然而 , 这丝毫不影响黑格尔喜剧理论的重要性和理论价值 。 在我看来 , 他在喜剧理论方 面的成就并不亚于悲剧理论 。 他 的喜剧论 同悲剧论一样 , 是他的辩证法思想的成功运用 , 具 有深刻的伦理 意义和美学意义 , 构成了他完整独特的戏剧美学体系中一个不可分割的重要部 分 。 按照黑

2、格尔唯心主义美学体系的原则 , 精神性 、 心灵性 、 理性高于物质性 、 自然性 、 感 性 , 而喜剧的精神性 、 心灵性比悲剧更强 , 因此 , 喜剧高于悲剧 。 早在耶那时期黑格尔戏剧美 学思想初步形成 阶段的重要哲学著作 精神现 象学 , 就把艺术宗教作为 自然宗教 与天启宗教 之间的中介 , 而艺术宗教中 , 喜剧又是 与悲剧对立 、 向天启宗教过渡 的最后一个环节 同样 , 在 美 学中, 喜剧不 仅是戏剧诗中的最后环节 , 而且是诗艺乃至全部艺术的最后 一个环节 , 超越了喜剧就要转入宗教这一绝对精神 的更高阶段了 。 美学全书就是 以喜剧为终结的 。 黑 格尔说 “ 在完成

3、对这些精制的喜剧 的重温后 , 我们终于达到了我们科学 按指美学 所需要 的绝对终点 ”, 统一于自我 意识的内在世界懂得了 “ 在喜剧精神的幽默中这一终结 的否 定 意 义 ”,“正 是喜剧打开了通 向人类艺术所包含 的一 切东西解体之途 。” 喜剧宣告了艺术世界的 解体和宗教世界 的来临 。 正是在这个 意义上 , 马克思说 “ 黑格尔 曾经说过 , 实际上 , 喜剧高 于悲剧 , 理性的幽默高于理性 的激情 。” 黑格尔的喜剧理论不仅在他美学体系 中具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 而 且确实在 唯心形式下 包 含着许多合理 的 、 深刻的 、 有价值的成分 , 值得我们去研究和发掘 。 这对于建

4、设和发展马克 思 主义戏剧美学理论 , 自觉运用喜剧艺术的规律 , 繁荣社会主义喜剧创作 , 都有着一定的借 鉴意义 。 黑格尔喜剧理论的中心概念是 “ 主观性 ”, 正好与悲剧论的中心概念 “ 实体性 ”相对应。 黑 格尔说 , 划分悲 、 喜剧的标准是 , 决定剧 中个人 、 行动和冲突的 ,“ 究竟在实体性方面 , 还是 相反地 , 是在主观任意 、 愚妄和乖谬 等等方面、又说 ,“ 在悲剧里 , 永恒的实体性以胜利的 姿态在和解形式下出现 ”,“ 相反 , 在喜剧里 , 占上风 的是对 自己有无限信心的主观性 ”,“ 愿望 和行动的主观性本身 一 统治着一切关系和目的 。” 就是说 ,

5、 实体性是悲剧的本质特征 , 主 一一 观性 则是喜剧的本质特征 。 那 么 , 主观性是什么呢 如同悲剧的实体性只有从伦理 意义上才能正确把握一样 , 喜剧的主观性也只有从黑格尔 特有的伦理观念 中才能找到较为确切 的解释 。 按照黑格尔 的美学 中心定义 , 美是理念的感性 显现 。 在伦理 学中 , 理念就 表现为 “ 伦理实 沐 ”, 即普遍合理的社会道德力量 的总体 , 综合了 客观 法律 与主观道德 的最 高 、 最真的善 。 理念在戏剧诗 中感性显现 的特殊方式就是伦理实体 从 “ 神 ”的世界进入现实世界, 进入具体的戏剧矛盾 , 化为戏剧人物 、 动作之间的冲突和斗争 , 最

6、后导致伦理实体在新的基础上 的胜 利和统一 。 这实际上就是伦理实体的外化 现实化 和复 归 的否定之否定过程 。 这一过程在悲剧中直接表现为伦理实体的分裂和重新和解即由伦理实体分裂出来 的两 种 单一的普遍力量各执一端 , 通过两个悲剧人物之间的冲突显 现出来 , 最后以既有合理性 、 又有片面性 的冲突双方 的痛苦 、 灾祸和毁灭为结局 , 通过扬弃双方 的片面性和保留双方的合 理性 , 达到伦理实体 的新统 一 , 即永恒正义的胜利 。 这里 , 伦理实体既是起点又是归宿 , 贯 串始终 , 支配一切 。 黑格尔正 是在这个意义上用伦理实体性概括悲 剧的根本特征 。 喜剧就不 同了 。

7、如果说伦理实体性是悲剧冲突的基础的话 , 那么主观性则是喜剧矛盾 的 根源 。 “ 主观性 ”, 在 黑格 尔伦理学 中 , 同 “ 实体性 ”一 样 , 是一个重要的范畴 。 在 法哲学原 理 中, 黑格尔在道德篇 “ 善与良心 ”一章着 重论述了主观性 。 他 的法哲学伦理学 从人的自由 意志 出发分为抽象法 客观 、 道德主观和伦理主客观统一 三个阶段或环节 , 每一环节都 在不同形式和程度上体现了自由意志 , 后一环节是前一环节的否定 , 但又综合了前一环节 , 因而更高 、 更具体 、 更真 实 。 主观性属于 自由意志的主观 阶段 , 即道德阶段 , 还未达到伦理 实体 的高度 。

8、 黑格尔说 “ 这一主观性 当它达到了在 自身中被 反思着 的普遍性时 , 就是它内部 的 自我确信 , 是特殊性的设立者 , 规定者和决定者 , 也就是他的 良心 、 ”。 这里的意思是当普遍的道德 内容不是作为客观外在 的法令 、 义务强迫人们服从 , 而是被人 的主观 意识 自觉思维 的时候 , 人们完全有权自己对什么是善 、 是恶作 出独立 自主的判断 , 完 全可按 自己的善恶标 准来行动 , 因而这种判断 、 行动必定是特殊的 , 这就是 “ 良心 ”, 也就是 主观性 。 “ 良心表示着主观自我意识绝对有权知道在自身中和根据它自身什么是权利和义务 , 并且除了它这样地认识 到是善

9、的以外 , 对其余一概不承认 , 同时它肯定 , 它这样地认识 和希 求的东西才真正是权 利和义务 ”, 正 因为如此 , 良心是抽象的 ,“ 良心的意义是模棱两可的 。”按 主观性 自确 定的善恶标准 , 并不一定符合理念 和伦理实体性 , 它可以是真善 , 也可能 是 真 恶 。 所以主观性不具有伦理实体 的客观 内容 , 它本身只是一种抽象的自信 、 自决的意志 , 而 不能成为衡量善恶 的准绳 。 因此 , 黑格尔说 “ 这一主观性作为抽象 的自我规定和纯粹的 自我 确信 , 在自身 中把权 利 、 义务和定在等一切规定性都蒸发了 , 因为它既是作出判断的力量 , 只根据 自身来对内容

10、规定什么是善的 , 同时又是最初只是被观念着 的 、 应然 的善借以成为现 实的一种力 量 。” 由此 , 我们可以确定主观性的两个重要含义门个人只在 自己内心 中寻求 并根据 自身来认识和规定善和正义 的原则 , 因而并不具有伦理实体性的内容 , 它所确定的原 则可能碰巧符合传统的伦理观 念 , 但一般说来更多情况下 , 是不符合甚至违背伦理实体的客 观内容 。 因此 , 主观性所自决 、 自信的东西常常同否定的 、 反面的东西相关联也因此 , 黑 格尔把主观性作为实体性的对立面 , 使他们构成一对矛盾 。 一种纯粹 的 自我确信 , 一种 驱使个人按主观道德判断行动 , 把个人心中 “ 应

11、然 的善 ”转化为现 实的精神力量和强烈情欲 。 一 亏一 如贪财 , 吝音 , “ 人不为己 , 天诛地灭 ”,“ 人为财死 , 鸟为食亡 ”一类显 然违背实体性 内容的 东西是 自身不义 的 , 但个人若为主观性蒙蔽 , 也可能以之为善而奉为行为准则 , 甚至于孜孜 以求之 , 沉溺于不义之中而不自拔 。 因此 , 我们可以说 , 主观性是一种明明缺乏实体性 内容 而又自以为善的 自我确信 , 这 里 , 已经包含着全部喜剧性矛盾的萌芽 。 黑格尔认为主观性是喜剧性矛 盾的源泉 。 他说 “ 喜剧的普遍基础是这样一个世界人在 这里 , 作为一个主体 , 使 自己成为高于一切的主宰 , 而这

12、一切在他看来 , 又构成他 的知识 和 成就的本质 内容 , 也就是说 , 这个世界的种种 目的 , 由于 自己的非本质性 , 被自己破坏了 。” 主观性在这 里给喜剧提供了三个要素主观性所追求的目的缺乏实体性内容 , 自身不合 理 、 非正义 、 渺小 , 但也非纯粹的罪恶主观性把 自己追求的这种卑微目的当作善而看 得高于一切并力 图实现 , 就是对本身无严肃目的的事以认真的态度来追求 , 这就构成了目的 与手段 、 本质与现 象自相矛盾 的喜剧性矛盾 。 所以 ,“ 喜剧性是这样的尽管那些 自身毫无意 义的微不足道的目的 , 看起来确实在以十分认真 的态度 和规模巨大的准备工作 , 力求实

13、现 。” 主观性所追求的目的 , 由于自身的非实体性 , 在实行或行 动的过程 中必然遇到合理 、 正 义力量的阻挡而处处碰壁 , 最后 自己走向否定 , 失败或毁灭 。 这里又包含着动机与效果的必 然矛盾 。 黑格尔之所以把主观性作为喜剧理论 的中心概念 , 就 因为通过主观性这个概念可以 揭示事物内部蕴含着的各种喜剧性矛盾 。 因此 , 我们只有从上述几方面的含义 , 抓住揭露事 物内部自相矛盾 的内容这一点 , 去理解 “主观性”, 才能比较正 确地把握黑格尔喜剧论的伦理 意义 和美学意义 。 黑格尔说的好 “ 一种尖刻的机智 , 如果不是着实的 , 不是以事物本身所存 在的矛 盾为根

14、据的 , 就是一种可怜的机智 一 件事物 , 如果不是本身之中包含着可以嘲弄 和讥刺 的成分 , 要 想用外在 的方式去开它的玩笑是不可能的 。 喜剧就在于指出一个人或一件 事如何在自命不凡 中暴露 出自己的可笑 。” 显而易见 , 黑格尔喜剧主观性的理论形式上是唯心和神秘的 。 主观性作为一种观念性 的 精神力量和道德范畴 , 本身应当是一定的社会物质关系 、 阶级矛盾 的反映同悲剧性冲突的 真正根源来 自现实 的社会矛盾 , 而不来 自抽象的伦理实体一样 , 喜剧性矛盾 的唯一源泉也只 能是现实 的社会矛盾 虽然是这种矛盾的特殊形式之一 , 而不是什么空洞普泛的 “ 自以为是 ” 和 “

15、白我确信 ”即主 观性 。 这是黑格尔喜剧论中的糟粕 。 然而 , 剥掉其唯心的形式 , 我们就可 以发现其中有着合理的内核 、 探刻 的创见 。 首先 , 黑格尔首次把辩证法 、 把矛盾 的学说引入喜剧 的主观性理论 , 从分析主观性包含 的内在矛盾着手 , 揭示喜剧的基本特征 , 抓住了喜剧性矛盾 的核心 。 这在喜剧美学发展史上 是一个重要突破 。 霍布斯 、 康德都是从人审美主体同可笑对象的心理关系上论 述喜剧 性 的与黑格尔同时代 的德国喜剧 家让 保尔比康德进了一步 , 不仅从主体方面 , 而且开始从 审美客体的内在矛盾方面揭示喜剧 的特征 。 他认为 , 错误 、 无知本身不一定

16、 可笑 , 但认真 、 努力去实行时便使 “矛盾 达到喜剧 高度 。” 但这只是他整个喜剧理论 中一粒闪光 的金沙 , 他 的基本思想没有超 出康德 , 更没有自觉地运用矛盾的学说 。 只有黑格尔 , 才第一次把矛盾学 说 自觉地运用到戏剧美学中来 , 创立了有划时代意义的冲突论 , 关于喜剧性矛盾 的思想也是 其中一个重要 的方面 。 这是辩 证法 的一个胜利 。 其次 , 喜剧主观性理论 同悲剧实体性理论一 样 , 具有浓重的伦理色彩 , 表现 出黑格尔戏剧美学的一个显著特点和优点 , 即以善为本 , 以 美为表 , 美善高度统一 。 再次 , 喜剧主观性理论大体上符合西方两千年来喜剧史的实际 。 黑 一一 格尔把喜剧描写的对象规定为主观性所追求的非实体性 的 、 具有否定意义的反 面力量是有根 据的 。 从古希腊喜剧大师阿里斯托芬 的政治讽刺剧到十七世纪 的莫里哀的古典主义喜剧 , 基 本上是以表现人们的缺陷 、 过失 、 愚昧 、 谬误为主 的 。 黑格尔称赞阿里斯托芬 “ 迷恋于描绘 普通人的愚昧 、 雄辩家和政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