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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3年面对一棵树面对一棵树我的书桌临窗,窗子又正对着庭院中的一棵树。朝夕相对,自然就读出了一些内容。树是棵老树,杏树,虬枝参差,高逾屋顶。春风吹绽了花苞,春天就开始了。粉粉白白、层层叠叠的花朵就蔓延成了一个花的世界。阳光仿佛天空射下的无数金箭,空气里流淌着蜜香,蜂飞蝶舞,雀叫茑啼,盈盈春意闹在枝头,却攒在心头,让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我时常想起生命,对于只有一生一世的生命,每个人也都想象这繁花一样灿烂的绽放吧!最宜人的是有月的静夜。春深夜静,万寂无声,月光水一样的倾泻下来,又水银一样的明亮着,明亮里又夹杂着些许朦胧暧昧,把一切都浸泡在里面,世间的繁华与纷争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童话般的世界。月
2、下看花,别有风味。总是让人想起与爱情相关的话题。一朵朵的花端坐花枝,静静的,宛若初次约会的女子,心里虽然喜笑盈盈,面上含着娇羞。站在树下,看花赏月,忽然间领悟古人为什么用花好月圆来形容人世间尽善尽美的境界。忽然觉得,独自拥有这样的一个月夜近乎奢侈。许多人,这样美好的夜晚,一生都不曾拥有过一个。即使身在此时,身在此处,心里想着争夺权力,攫取金钱,占有美色,缺少了平和宁静的心态,也便辜负了这大自然的美好。嫩芽是树一粒一粒掏出来的,一粒粒的掏出来,逗引着春风的手一粒粒打开,就像逗引着小孩子打开一粒粒糖果。古人的心思细致,只用了两句话,一句叫绿叶才黄半未均,一句叫残红褪尽青杏小,就把这个阶段的景致写活
3、了。现代人身居高楼大厦,远离大自然,被钢筋水泥、灯红酒绿、声色犬马所包围,电视里的笙歌,歌吧中的艳舞,网络的诱惑所有感官感受到的都是刺激与繁华,唯有一颗心很难平静下来去体味生活的滋味和大自然的美妙,浮躁的现代人很难再写得出来古人那些优美动人的诗句了。如果把树也划分出年龄段,夏天应该是树的青壮年时期。整个夏天,树都把叶子放在阳光里洗浴,洗浴出翠绿的颜色。高兴的时候,叶片们会在午后的风里歌唱。无数个下午,我在午睡醒来之后,闭眼听着这天籁之音,感到无限美妙。起床后进入忙碌状态,树叶的歌唱就从耳际消失,听而不闻了。想起古人说的闲世人之所忙者,方能忙世人之所闲,听树叶唱歌,当在此列。夏天的另一盛事应是杏
4、熟时节。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摘下熟杏,招呼邻居,引来玩伴,一起在树下品尝,欢声笑语不断。杏,甜蜜了人们的生活。我也曾好奇地取出硬壳里的杏仁来尝,却是苦得剧烈,苦里却又似乎生发出一点芳香来。所以我曾写信给一位朋辈,说杏当称得上果中君子,它把甘甜让人,却把苦留在了自己心里,又从苦里升华出香来。惹得朋友笑骂,说我一副神经兮兮的哲学嘴脸。最喜爱的还是秋天。经历了春的绚烂、夏的火热、一切都归于冷静与沉思。初秋,在我的感觉里是一个丰腴的少妇,虽然没有了少女眩目的青春靓丽,却多了几许成熟的风韵与风采。等秋一天天深了,秋的意味才彻底显现。老杏树的叶片经历由绿变黄的过程,然后在风中优美的飘落。站在老树下,看落叶萧萧
5、而下,我常常进入一种神思恍惚之中。那些凋零的叶片,仿佛我生命中的一个个日子。隔着无数凋落的日子,我看见童年的我和哥哥姐姐一起在树下跳格子,踢口袋,捉迷藏;看见少年初识愁滋味的我坐在树丫上满腹心事地看夕阳;看见大学时代的我牵着女孩儿的手,徜徉在铺满碎金样叶片的校园小径而今,风华不再,白发渐生,苍桑之感怎能不爬上心头!老树落尽叶子的时节,便已是初冬,空气中多了寒冷,不适合在庭院中散步了。我伏案写字的时候,看见父亲仍忙碌在南园里做最后的采摘。看见父亲不时地把一串红辣椒或一两穗玉米搭在老树低处的枝干上。这棵老树是父亲年青时亲手栽下的,它从一株幼小的细苗一点点地生长起来,生长成粗壮笔直的大树,而我亲爱的
6、父亲,腰肢却一点点地弯下来,弯向脚下的泥土。这就是岁月,她在繁荣生命的同时,也在衰老着生命。其实,我也是父亲栽下的一棵树,儿子又是我栽下的树,当我们渐次走入老境,我的儿子,父亲的孙子,又小树一样绿油油地生长起来。这一点,我的父亲一定比我体会得更深刻,不然他看孙子的眼神不会总是充满盈盈笑意。大雪漫天漫地飘起来的时候,就进入隆冬了。一棵树,伸展着它黑黢黢的树干,没有一丝生气,也不再有一片树叶的牵挂。佛禅的人说,一块石头也可能是一尊佛,能告诉我们许多。我想一棵树也是。曾几何时,为着纠缠不清的是非、荣辱、成败,为着所谓的生命的价值与意义,夜难成寐,绕屋彷徨。其实,树早已说明了一切:该发芽的时候发芽;该开花的时候开花;该结果的时候结果;该凋谢的时候凋谢人是行走的树,树是低头沉思的人。与一棵树相对,让我学会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