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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日梦的轨迹或世界的永恒轮回一个启蒙主义文本公开2011-06-08 09:47|(分类:默认分类)（写于本科，改于最近）原始人把神话幻想视为一种日常行为，因为他们的认识和生产能力有限，智力低下，个体独立意识淡薄，彼此之间的思维能力（想象力、构建能力）并无大差异，也就没有太多的歧见。在“绝地天通”之前，“人”和自然万物的“神”没有等级差别，可以自由交流；这个时候的“人”是整体的“人”，在他们的语言中只有“我们”而没有“我”；他们作为整体思考、想象和虚构，不懂得“孤独”为何物。这就是无数现代人心向往之的“黄金时代”、“神话时代”。在这个漫长的时期里，自然界虽然生生不息，但人类生活的规律却非常稳固
2、（以现代社会为参考的话）。几十万年的时间莽莽逝去，人类的容颜却看起来几乎一点都没变：猩猩一样的脸，佝偻的躯干，茹毛饮血，衣不蔽体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永葆青春。如果用希腊神话来譬喻，那么这个时代的特征就是象征人欲的乌拉诺斯天父与象征自然神性的盖亚地母的珠联璧合，大脑一片空白的人本身就是自然，就是天地万神。“自由”这一概念只有在野蛮人那里才最为真实。然而经验毕竟在逐渐累积的过程中，就像代表时光流逝的克隆洛斯阉割父亲乌拉诺斯那样，人终于在认识能力达到一定程度时学会了反思，并舍弃掉那种具有本源意义的野性，渐渐脱离蒙昧，获得自我觉醒的契机，开始走向漫长的背井离乡之路。生产力的发展把平均主义的美梦打破后，阶
3、级出现，神祇被少数人监控并作为私有财产对待，人类社会的历史因而开始。掌控神祇的人大多都是无力劳动的老年人，虽然已经无法凭自己的力量生活，但他们掌握更多的生存经验，因而得到尊敬。其实，正是因为有了“历史”，有了“变迁”，掌握历史经验的老年人才得到尊敬，而在没有历史的、近乎“永恒”的“神话时代”，老年人只会在无力觅食时死去。年轻人类个体绝不会把他们保护起来，还让他们来统治自己。而在历史出现之后的时代，随着社会分工的逐渐细化和经验的层累叠加，巫觋阶层出现，他们凭借头脑就能统治年轻的体力劳动者，而他们施加控制的工具就是“宗教”和“艺术”。在那个时代，真之哲学、善之宗教和美之文艺都被巫觋阶层掌控。这个高
4、级阶层的人被认为在思维能力上具有优势，他们能够通过“白日梦”与神祇沟通，进而统治其他的“凡人”。这个时代就是尾随“神话时代”的“史诗时代”。史诗的作者神的代言人、“赫尔墨斯”、语言的主人其实是世界的实际统治者。他们只惧怕来自年轻人的暴力，因此他们要么禁止暴力，要么利用暴力，这也就是“神”对人的统治的开始。这个时期开始出现了对“暴力”的贬斥（事实上，没有暴力人类无法在自然界中生存。在原始人类那里，暴力是必须的），“道德”被有意识地强调，宗教的敬畏对象也由自然界转而被规定为某一个或一群人类：圣经里被耶和华赋予神圣使命的“先知”、“选民”，和荷马作品中歌颂的高贵强健的“半神”、“英雄”，还有中国“秉
5、承天命、以德化民”的三皇五帝，等等。古代诗人的使命是让更多的人相信，世界上有这些“圣人”存在。然而，在史诗中可以看到一条非常明显的规律：凡是历史上发生的不好的事，比如特洛伊战争、武王伐纣等，其始作俑者全是“神祇”、“天命”，而解决这些问题的则全是伟大的英雄和人君。神不存在的想象物在少数人那里沦为了一个替罪羊而被置于祭坛之上。苍生之事，由鬼神定夺，这本质上是一种让统治者立于不败之地的艺术。人利用神，人代替神制定法则，这个“史诗时代”其实也是人个体意识开始觉醒的第一步，也可以称为“白银时代”或者“律法时代”。在一部分人成为赫尔墨斯的同时，这个时代的社会依然保存着从乌拉诺斯黄金时代遗留下来的集体主义
6、意识，自然界对“人”的欲望依然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因此在宗教和艺术系统里，自然秩序依然得到重视。这个时期的人依然存有敬畏之心，并未把个体从集体与自然界中完全剥离。普遍性价值观是“史诗时代”的最典型特征。虽然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敌我之别，但这个时代的“人”依然是“集体的人”，英雄的伟大并不因为他本身的强大和自我意识的觉醒，而在于他是否对部落有益。赫克托耳是特洛伊的赫克托耳，公刘是周王朝的公刘。虽然克隆洛斯的阉割计划依然在进行着，但罗马亦非一天建成。白银时代神祇代言人最为恐惧的“暴力”开始随着奴隶的增多而渐渐失去控制。部落集体利益之所以被质疑，不是因为这种利益本身存在问题，而在于这种利益对于被统治者而
7、言不能被感知。随着经验史的前进，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具有了自觉作白日梦的能力，他们发现神的代言人的后裔与自己并无不同，却占据更多的权力与利益，进而想要取而代之。这就是阿瑞斯统治下的传奇时代或称“暴力时代”、“青铜时代”来临的原因。这个时期最为醒目的痕迹莫过于民族迁徙、征服和统治留下的满地血腥。以色列人在这个时期被大肆屠戮，希腊僭主开始谋夺权力，曾经光芒万丈的华夏也在四方异族的围攻下渐渐失去了政治尊严。这样的乱世给了凡人成为英雄的机会，平民甚至堕落之人的胜利作为传奇故事开始被非官方的具有白日梦能力的诗人传诵。实用的、现世的价值观开始临驾于理念的、超验的的价值观之上，旧神话体系坍塌，种族征服者开始在被
8、征服者的神话基础上大肆改造，创建出一系列带有功利主义色彩的次生信仰，或称“国家信仰”。这种信仰建立在世俗统治集团的基础上，而这种世俗统治集团的根基则是暴力、利益与诡计，这就与过去凭借德性与技艺而树立宗教权威的方式具有了本质的不同。埃涅阿斯虽然也具有神的血统，但他之所以在维吉尔的诗中称得上英雄，并不在于他“天生神力”，而在于他已经把奥德修斯身上潜在的智德特质发扬到一个明显的高度，最终构成一个精明强干、统筹兼顾的“人”，而非孔武有力却头脑简单、不顾大局的“半神”。青铜时代的中国代表则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僭越士人和侠客，他们都野心昭著，乱法犯禁，无所不为，在大立法者的历史书写中声名狼藉。左传、战国策作为
9、传奇时代的经典，其主题则在于一种下克上的新观念和实用的政治韬略。这个时候，哲学、宗教和文艺已经开始分离，真、善、美之间开始出现宿命性的对立，进而“人”的个体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也发生了质的悖逆。就悲剧来说，如果说埃斯库罗斯将“人反抗神”这一起源性的主题提出，索福克勒斯把“人的命运”这一探索性的主题升华，那么欧里庇得斯则把“人的反思”这一实践性的主题永远铭刻在青铜柱上。就抒情诗而言，黍离反映了在暴力成为主宰因素的环境下，白银时代的高贵个体与堕落时代脱节的凄苦，而屈原则将这种怀旧伤悼升华为对整个天地宇宙秩序失范的追问。暴力把旧体制撕碎的同时也塑造了新的希望，而这种希望是在一种追忆的情绪下培养出来的，
10、白银时代的秩序依然被部分保留并延续，比如宗教，无论多神还是一神崇拜，都还在进行着。不同的是，律法时期的宗教本身就是人类心中的律法，白银时代的信仰是发自内心的（尽管在现代人的分析中，宗教是欺骗，但是，当时的人并不这么认为），白银时代的恐惧也仅仅来自于自然界（在黄金时代则没有文化上的“恐惧”），而人类集体是为了保护个体而被统一信仰的庇护所，是所有人类温暖的母腹，一切针对集体信仰和共同法律的暴力也就是反对所有人的，无法被同情或理解。但青铜时代作为从白银母腹中窜出的逆子（他们感受不到那种温情而更愿意认同人自身的力量），其信仰的基础是“免于恐惧”的权力意志。和白银时代一样，暴力是恐惧的原因，哪怕暴力的拥
11、有者承诺能够保护暴力的承受者，但这种承诺永远无法取得发自内心的先验自明性，所以这种信仰本身就是一种外在的恐惧，是对绝大多数人类自在存在的威胁。正因为如此，这种建立在暴力和恐惧之上的宗教和政治也就必然会被暴力和恐惧推翻，这就是改朝换代的根因。但不管怎么说，相对于白银时代，青铜时代是一个极大的启蒙意义上的“进步”，因为人越来越相信自己，哪怕这种相信是尚未完全认清自己的盲信。传奇时代的最大魅力就是“人”开始认识自己。就这样，人类走出母亲的怀抱，在单纯的恐惧、愚昧的杀伐和天真的追寻中度过了短暂的青春期。成熟而漫长的黑铁时代一般被称为中世纪。这个壮年时代并非如很多人认为的那样停滞不前，如果从全球的宏观视
12、野来看，人类的进步依然是空前的。这个时代之所以被看成铁板一块，就在于人类已经开始把信仰置于自身之外的东西上，以至于发挥最大程度的虚构能力，创造出无数的系统和结构来束缚自己。因此，黑铁时代也就是“束缚时代”，又叫“秩序时代”或者“他者时代”。顾名思义，这个时期的人类不再像白银时代那样依然有稳固的先天集体意识，也从青铜时代的奔放的暴力主义中走出，进而踏上寻找文明友爱秩序的旅程。“人”的独立性随着生产经验的积累和工具的进步变得越来越强，但如果不依靠政治暴力，个体的心灵能力在庞大的自然界和社会秩序面前就会显得异常脆弱。人开始面对冶炼之神赫准斯托斯曾经遭遇的困境：身为最伟大神祇的儿子却天生残疾，不得不依
13、靠技术、效率和程序来创造自身的价值。事实就是，随着欧洲封建等级制和东方帝国君主专制等等制度的完善化，个人的价值被前所未有地拔高：在中国，科举制给了绝大多数卑贱的人民以进入体制的可能；在欧洲，能征善战者哪怕曾是奴隶之身，也有很大的机会通过战争成为贵族；凭借在神学院和寺庙日夜苦读，进入僧侣阶层，也是很好的获得功名的方式。这种个人价值的实现以社会秩序的稳固为前提，以忠诚与信念为前提。人开始为了自身之外的他者而生存，人的理想指向的是他者的理想。在中国，成千上万的读书人把为世袭的皇室服务视为荣幸；欧洲骑士阶层的生存也不过是成为领主征伐和宗教战争中的炮灰。这个时期，不少人意识到自身的价值，并渴望在体制框架
14、之外证明自己，但他们往往被视为“异端”和“谬论”而遭到凄惨的对待。黑铁时代的恐怖来源于人的信仰其中蕴含着各种高踞人头顶的制度化实体本身。在文学史中，这个时期盛行的是格律诗文和宗教戏剧。汉朝的赋，唐朝人的律诗，宋人的词，在形式上精工雕琢，大多追求雍容平和的格调，对稳定秩序异常推崇。在欧洲，宗教赞美诗和宗教剧是唯一被提倡的文体，虽然在民间，随着新兴阶层的崛起，一些反体制的东西开始出现，但人终究还是未能真正发现自己可以斗胆走到秩序之外。直到但丁、拉伯雷和薄伽丘的革命给了“人”以尊严，白日梦的历史得到了空前的刷新，文艺复兴让黑铁表面浮现出一块惨白的亮色。黑铁时代的赫准斯托斯们在苦难的压迫下试图摆脱自己
15、身上的束缚，他们一路探寻，并在古老神话那里发现了黄金时代的痕迹，然而他们永远无法回到黄金时代，却只能面对黑铁时代的种种苦难并以崇高的心灵把慰藉铭刻在历史石碑之上。李白、杜甫、苏轼、莎士比亚、蒙田、塞万提斯他们的功绩就是提出一系列的口号，那无数永恒的主题，来为后来人呐喊祝福。赫准斯托斯逐渐衰老，并在长久的哲理探索之中变成了克隆洛斯本人。同样瘸一条腿的萨图恩克隆洛斯是土星的代言人，也是苍老与死亡之神，更象征着炼金术体系中的点金石铅。他用黑色的羽翼覆盖整个地球，用死亡的恐怖让人类成为哲学家，成为回忆的高手。经历了黑铁时代的禁锢，人类失去了黄金时代的自然和白银时代的高贵，甚至连青铜时代的血气也不复拥有
16、，社会变成死寂的铅块，术士们却幻想能从其中重新提炼出金子。这个时代也就进而成为“毁灭时代”、“回忆时代”和“铅时代”。蒙元和女真人的入侵让中国人感受到了亡国灭种的悲哀，从南宋到清朝，种族屠杀和文化镇压司空见惯，曾经的民族自信在死亡的残酷现实面前被彻底击溃。汉人将残余的幻梦附加在小说和戏曲之上，一种空想意淫的氛围在这八百年的历史里蔓延着（但也要注意到这种空想意淫最终上升成了伟大的民族主义）。与此同时，欧洲人开始了异曲同工的自我保存式的原教旨革命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加尔文和路德的理想与他们在现实中的操作大相径庭，培根、洛克和伏尔泰则用一个新的他者理性取代了曾经的政教神话。在德国，三十年战争带来的伤痕则催化了浪漫主义的白日梦。人类心灵里最本源的两种思维方式理性与浪漫在卢梭的以身作则下开始被极端化为政治寓言并展开复杂的回归自然状态的联想。这是一个以颠覆信仰为信仰的伟大时代，历史小说、教育小说和自由抒情诗成为文学的主流，人的好奇心空前旺盛，意识空前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