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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儿子来信了之父亲篇邓可运破旧的八仙桌上摆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灯光甚至不能渗透到小屋的每个角落，却将桌上某某大学特制信封上的大红字样照得闪闪发亮，儿子今天来信了！那封信静静地躺在桌上，信笺上的字在昏暗的灯光下早已模糊不清。他一直坐在铺有草垫的石墩上，双眉紧锁，满脸的皱纹拧在一起，仿佛要拼命挤出他体内本已不多的血汗干裂的嘴唇被牙齿咬出丝丝血迹，使他的目光显得尤为惨淡灯芯渐渐燃尽，有了灯花他知道芯尽很快就要灯灭，在灯灭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黑暗像海浪一样裹住了他，让他顿时无法呼吸于是很快装上一袋旱烟，旱烟一明一灭终于驱散了黑夜的包裹，让他暂时得以喘息。啪嗒啪嗒猛吸几口，又被烟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老头子，累
2、了一天了，赶紧歇着吧！目不识丁的老伴被惊醒，关切地说道，唉！你看你，儿子不来信，你睡不着，来信了，还睡不着老伴一提醒，他才感到自己的确很累，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似的，要从柔软的草垫滑落下去，他站了起来，头脑一阵晕眩，四肢发木，差点摔到走到屋外，一片寂静，月亮穿进了云层，打起了瞌睡，终于跳进西山，把剩余的黑夜留给星星表演他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天边那颗最亮的北斗星今晚的北斗星跟儿子上大学的前一个夜晚一样明，一样亮，儿子的话就像萤火虫一样还在他脑海中萦绕：爹，我一定要做天上最亮的那颗北斗星！从此，在儿子没有来信的日子里，他一定要看天边的北斗星他也忘不了那晚自己的誓言：孩子，咱家穷，可志不穷，爹就是砸锅卖铁
3、也要供你上大学！当天上的星星也困顿了，眨着瞌睡人的眼，隐去了所有的光华时，他头疼欲裂却又毫无睡意，再艰苦也不能让孩子在外受委屈。但是上哪里去找钱啊？高昂的学费早已让家里一贫如洗，一年四季伺候的那一亩三分地哪里能够月月出钱？所有借亲戚的钱还没还，现在再借，亲戚不说，自己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为什么贫穷是我爹？为什么我是你的爹？”他对着黑夜痛苦地呻吟。 破晓前的薄雾不知何时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形成一粒露珠，轻轻滑落在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直到嘴角，有一丝咸咸的味道，掺合着满嘴的苦味，他使劲把它们咽下肚子，然后披上衣裳，穿上草鞋，提着包袱，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之中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他那座破旧的小屋，照在儿
4、子昨天寄来的信上，大大的信笺上只有三个字：“爸：钱，儿。”剩下的是一片苍白，白得醒目，白得耀眼！儿子来信了之母亲篇邓可运她弱小的身躯在沉重巍峨的大山里迂回爬行，犹如一只蚂蚁背负着沉重的巨石，影子在斜阳的余晖里拉得好长好长！ 巍峨的大山九弯十八盘，迂回的山路一步一个台阶。比她身体还高的背子斜压在她单薄的背上，背子的绳索深深勒进她的双肩，阻隔了手臂血液的运行，让她感到双臂发胀、发酸。一层层细汗汇集成颗粒的汗珠，湿透了背脊的衣裳。每下一个台阶，背上重物震颤带来的额外重力都让她感到胸闷头晕。而每次在自己腿颤颤微微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她总是对自己说：“就快到家了！”终于到家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眼看
5、见了紧锁的门扣上挂着一封信，尽管她一字不识，却熟悉信封上的大红字样：是儿子的来信！她把信紧紧地拽在手里，推开了门。门“嘎吱”一声，仿佛发出一个统一的信号，鸡鸣狗叫，牛嘶猪嚎，羊绕猫窜，原本冷清的家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她只得暂时把儿子的信揣进怀里，急忙赶鸡上垄，拴好牛羊，添上草料，准备猪食。当一切喧闹沉寂下来时，月亮已悄悄爬上柳树梢头，她才坐在油灯旁，从怀里取出儿子的信。洁白的信笺在灯光下有些耀眼，她盯着信笺纸唯一的三个黑点，目光茫然。村里的张先生恐怕早已入睡，不好打扰，还是等明天吧！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儿子的信为什么只有三个字？难道难道她一下从床上翻了下来，手里紧紧抓住还是只有三个
6、字的信纸，额头直冒冷汗。这时她才后悔以前丈夫读信时，为什么不跟着认识几个字，只知道瞎高兴，尤其儿子在信中介绍女朋友后，她多少天都在脑中画着未来儿媳的聪明、贤惠、漂亮。但是此时，她感到心头有一团火在燃烧，似乎瞬间要将自己化为灰烬。突然间，她急中生智，快步从枕头下掏出以前儿子的来信，把所有的信纸平铺在桌上。凡是和今天信上相同的字上，她都用黑炭作上记号，然后凭借对丈夫以前读信的记忆，她终于把儿子的信准确地“翻译”出来了：“爸，钱，儿！”她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心头仿佛卸下一块沉重的石头，还好，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孩子还不知道他爹为了准备下学期的学费，已外出打工。一想到年过半百的丈夫还在建筑工地上挑灰桶，穿
7、梭在高高的脚手架之间时，她的心又猛地发紧！天亮了，她背上空空的背子向山里走去，但是那不再陌生的三个汉字，就像大山一样压着心头，也压弯了她单薄瘦弱的身躯。儿子来信了之父母篇邓可运他们几十年生活在一起，宛如山涧的泉水，明亮而澄静。儿子的信就像一粒石子，投在山涧中，激起了阵阵涟漪。“爸：钱，儿。”儿子的来信只有三个字，就如今年家中的收成，少的可怜。他一言不发，铜铃般的大眼布满血丝，好像就要冒出阵阵火苗，将那封信燃烧，脖颈上的青筋不时地在摇曳的灯光下跳跃，就像一条条溢岸的河流。发紫的嘴唇、紧咬的牙关、颤抖的双臂让她感觉到好像站在一个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山口上，以至于手中的针线都乱了针脚。“这个不孝的孽障
8、！”火山终于在她最担心的时候爆发了，瞬间儿子的信被撕成碎片，散落一屋，仿佛火山爆发后四处散落的碎石。他撕完信后，气喘吁吁，一屁股呆坐在木凳上，她兀自用嘴唇吮吸着刚才被针扎破的手指。“他爸，也许孩子真有难处！”她的声音有些嗫嗫嚅嚅，双眼盯着手中的针线，不敢看他。“难处，难处，有什么难处？你就知道护着他，你看看，你生了一个什么样的儿子，你养了一个什么样的儿子！”他的话像鞭炮一样，劈头盖脸地向她砸来，她沉默无语，继续纳着手中的鞋垫，她越是这样，他越是火气往上窜：“缝，缝，你就知道缝！你缝一双鞋垫够他一顿饭钱？你缝一双鞋垫够他和女朋友看一场电影？”她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抬起头来，迎着丈夫几十年来都未曾有
9、过的责备，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发现他老了，愤怒后的衰竭使他的背显得越发伛偻，血迹消褪后的脸显得异常苍白，那是一种营养不良的苍白，与双鬓新增的白发遥相呼应。一行清泪顺着她的双颊缓缓流下，滴落在手中还未缝制好的鞋垫上。那行清泪就像火中的水柱，浇灭了他心中的火焰。几十年来，为着这个家，她任劳任怨，用自己一双勤劳的手把这个贫穷的家收拾的井井有条，温馨得从未让他感觉到贫穷。生育孩子，养育孩子，培育孩子全是她一手操持，孩子还考上了大学，让村里多少富裕的家庭羡慕。但是现在，艰难的生活和岁月的锉刀早已在她脸上刻下了永不消褪的伤痕，可是她却从来没有一句怨言。他望着她手中飞舞的针线，视线渐渐模糊。“他爸，这些天我缝了不少鞋垫，明天赶集把它们卖了，尽快把钱给孩子汇去。”他没有回答，走出家门，才发现今晚的月亮好圆好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