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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媳妇终将成婆1严冬时节，整个村子都透着浓浓的寒意。紧闭的屋门突然开了一个缝，穿着厚实棉衣的杨苹迅速从门里走出来，哆嗦着身子去到院中已经用稻草做了保暖措施的鸡窝前摸索着拿出两个鸡蛋，起身时她习惯性向村口张望了一眼，这才迫不及待地转身回屋。大门关上没多久，一个背着柴火的单薄身影便出现在山脚，蹒跚着步伐向村子走来。厨房里，杨苹舍弃以往的抠门小气，使劲往灶膛里舔着柴火。没多大一会，她从锅里捞出鸡蛋，端着走进堂屋，递给正在火炉旁烤火的两个儿子，“你们赶紧吃，今天我起得晚了些，这会儿你们奶奶快要回来了，别让她给看见了。”小儿子张明停下剥鸡蛋的动作，看向母亲不解地问道：“妈，为什么不能被奶奶看见？”还不待杨
2、苹回答，大儿子张阳便抢先回答，“你笨啊，要被奶奶看见了，妈妈就要把鸡蛋分给她，到时候我们就没得吃了。”“我想每天都有鸡蛋吃。”张明有些委屈地说道。“那就赶快吃呀。”张阳说完就狼吞虎咽起来。杨苹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人刚吃完鸡蛋，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杨苹连忙起身把蛋壳扫拢在一起丢到灶膛中，又回到堂屋检查确定没有遗漏的蛋壳之后，这才快步迎了出去，“娘，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要不是我这身子骨太差，你也不必大冷天去受这份罪，我”说着便抹起了眼泪。张大娘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安慰，“一家人说这些干嘛，谁干都不是干。”婆媳两人又说了几句，张大娘这才回了房间换已经被汗水打湿的衣服。没过多久张全也回来了，杨苹本
3、来在给小儿子擦拭嘴角。忽然她心头一动，停下手上的动作，揉了揉本来就有些泛红的眼睛迎了上去，“孩子他爸回来了，饿了吧，这就开饭。”说完转身就要去厨房。张全早就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睛，连忙伸手拉住她，小声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杨苹拿下他的手，突然就生出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进了厨房。张全本想追去，但两个手臂已被两个儿子抱住，他只能蹲下身哄逗儿子。这时，他发现了小儿子嘴角上的鸡蛋残渣，眼神不由暗了暗，再打发好儿子之后快步走进了厨房。“媳妇，是不是娘又说你了？鸡蛋是咱们的，你想给儿子吃多少就吃多少。“说完，他又忍不住抱怨道：“我娘也真是的，大姐都出嫁这么多年了，还老想着把
4、家里的东西给她。以前拿米就算了，现在鸡蛋也拿。她不知道鸡是留着给孩子补身子的吗，也不想想到底是谁给她养老送终。”杨苹心里笑开了花，同样的手段用几次，不用她说，张全就往她想要的方向理解。但她面上不显，连忙截住他的话，“你这说的什么话，姐姐是你的亲人，娘只有这么个闺女，护着她也是应该的，你可不许说她。”说完她把头转向一边。张全长叹了一声，接着握住杨苹的手，“媳妇，谢谢你的包容，能娶到你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杨苹嗔了他一眼，“我们是夫妻，说这些干嘛。”说完她视线穿过张全，落在了张大娘紧闭的房门上。2雨滴从屋顶滴落在盆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杨苹听着这声音心烦意乱，反转难眠。终于她还是推了推旁边鼾声
5、如雷的张全，“孩子他爸，总用盆接雨水也不是个事。”张全翻了个身嘟哝道：“先忍一忍吧，明天我抽空把屋顶修了。”“诶，你先别睡呀，我倒是能忍，但孩子和娘呢？”杨苹急忙扯住他，“这房子也有些年代了，修屋顶也是治标不治本，年年修年年漏。现在两个儿子也逐渐长大，用不着几年也可以娶媳妇了，不如咱们直接翻盖新房吧，到时候也方便儿子说亲？”张全的瞌睡一下就醒了，“咱们哪有这么多钱盖房？”杨苹沉吟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不如我们找娘去借吧。”见张全不说话，杨苹又开口了，“我知道你难开口，我也不想这样，可你也要为两个孩子打算。娘现在只是把吃食拿给姐，这些只是小东西我不在意，但将来呢？要她把钱都给了姐，名声却要我们
6、来背负，还不如现在就把钱要过来。”张全一想自家娘的做派，说不准什么时候那些钱还真成了他姐的，便宜他姐还不如给他，随即同意了。不知张全怎么做的，没过几天张大娘当着两人的面拿出了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果然有一叠钱，一看数目让杨苹心中不由一喜。她知道婆婆有钱，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这下她家的房子还真能盖起来。“这些钱是你爹和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本来是准备留着养老，将来不拖累你们。现在你爹也不在了，我跟你们吃住也花不到什么钱，就给你们建新房吧。”说完张大娘把盒子递给张全。张全想到这些年来母亲的辛苦，心里很不是滋味，半天都没伸手去接。杨苹见状连忙伸手在他腰间捏了一把，又开口提醒他“姐姐”，他这才接了过来。
7、有了这些钱的注入，张家的房子很快便动工了，没三个月一幢崭新的红砖水泥房便屹立在村子里，和旁边的泥土草房相比简直就是“豪宅”。杨苹这下满意了，钱到手了，房子也建好了，人也开始飘忽了。她不再继续装贤惠，而且在别人询问下，还一句一把眼泪地说建房的钱全是娘家借的，张大娘作为婆婆什么力也不出，全顾着女儿。外人不知道其中内情，都道张大娘不应该如此，这让她狠狠得意了一番。这天，杨苹来到河边洗衣服，在迎来了新一轮的羡慕的同时，也迎来了新一轮的打听，又有人询问她建房的钱哪来的，她也照以前的说法回答了。只是她话音刚落，一旁的王凤就似笑非笑地开口了，“嫂子，你娘家人对你可真好，但我怎么听说大娘也给你们钱了？”杨苹一
8、愣，有些不高兴地开口，“你这听谁说的，他奶顾女儿这是全村都知道了，难道我说假话不成？”说完她话锋一转，又有些刻薄地说道，“有些人啊就是吃饱着撑着没事干，老爱抹黑别人。以及这样，不如想想怎么提高自家的收入，别给人建一辈子房子到最后自家还住着茅草房。”说完她特意瞥了一眼王凤，把衣服收进盆里端起就回了家。“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装给谁看呢，还以为人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王凤朝着杨苹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张家建房子前，张全来过她家喝酒，明明说了张大娘给过他们钱，怎么到了杨苹这里就本末倒置了，她真替张大娘不值。3杨苹病了，说是不能吹风，也不能下床走动，只能躺在床上休息。正是农忙，地里和家里都不能
9、不管，所以张全只能让张大娘辛苦一点。早上和他一起收割，快到饭点再回家做饭。张英来时，张大娘正愁眉苦脸地在刷锅，空气中隐隐传来一股糊味。张英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张大娘刚才忙着翻稻子忘记看锅里了，把饭给烧糊了。现在家里没米了，她担心张全回来没饭吃生气。“娘，弟妹呢，叫她去买啊？”张英习以为常地说道。张家有六个人的土地，按理种的粮食应该绰绰有余。但自杨苹掌家以来，就没哪一年够吃过。明眼人都能猜到这米不是被人卖了，就是进了别家的粮仓，但她娘家人就装作不知道，年复一年继续着下半年买米过日子的生活。张大娘有些讪讪地看向女儿，“她病了，已经好几天没出房间了。我叫了半天都没应声，想来是睡着了。
10、”张英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也不好继续为难她娘，“算了，你不要着急，我现在就去买米。”说完转身出了门。杨苹是被饭菜的香味“馋”醒的，她又用力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有浓浓的肉香，她很肯定是大姑姐回来了。自那天听了王凤说的话后，她就认为那些话是张大娘传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她的脸。为了整治张大娘，她才装病不出房门的。没有她拿钱出来，家里别说肉了，就是米都快吃不上了。现在有肉香，除了大姑姐回了娘家，她也想不到还会有谁。又一阵肉香传来，杨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晚饭时候，许久不见的杨苹病情突然“好转”，竟然能下床走动，出现在了饭桌。简单的和众人打过招呼之后，她便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完全忘记现在正是农忙时候，张英
11、不忙着家里的活计，怎么会有时间回娘家给他们烧肉吃。所以当张英开口借钱的时候，让她很是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她连忙看向张全，见张全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端正了一下坐姿，便饶有兴趣地准备看戏。“大姐，这饭都快吃不上了，你怎么还包荒山瞎折腾呢。”张全点起一根旱烟这才缓缓说道，“而且现在我家孩子还要上学，外债也没还清，一家人也要吃饭，哪有钱借你。更何况我家建房子的时候你也没借我不是？”“当初盖房子的时候我问你要不要钱，是你说够了啊。”张英一愣，她完全没想到张全直接拒绝，而且还说这样的话。“就是因为知道你家情况所以我才不好意思开口。”张全吐了一口烟，“你也知道我就是心好，会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这意思
12、就是说她心不好？张英面色一沉，压下心中的火气，“是我考虑不周，你今天你就当我没说过。”张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顺着话教育起张英来。话语间句句贬低她，听得旁边的张大娘都皱起了眉头，“全子，哪有你这样说姐姐的，她也是为了改善生活这才去包荒山的。”张全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娘，我是她亲弟才这样说，要旁人我才懒得管。姐姐都多大的人了，总要把日子过起来，她也不能老想着从家里”“孩子他爸，你少说几句。”杨苹见张全就要把“从家里捞东西”说出来连忙开口制止。张全虽有不满，但还是住了口。半响，张大娘突然开口了，“全子，我知道你们没钱，英子呢也是第一次回娘家借钱，我们总不能不管不顾。我这里有几件首饰，本来准备将来
13、留给你们做念想，现在就分给你们。”杨苹一愣，偏头看向张全，她从来不知道张大娘有陪嫁首饰这回事，要不然张全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娘，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娘为了他姐要分陪嫁首饰，村里的风俗可一直都是等老人去世后由儿子继承。只有张英一人出声制止，“娘，我不要。”张大娘虽没明说，但她知道其中的意思。张大娘把各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有些欣慰地看向张英，”什么要不要的，我只有你们姐弟两个孩子，就一人分一点留作念想吧。”最后无论张英怎么阻拦，张大娘还是把那几件首饰一分为二递给了她和杨苹。张英拿着首饰不停地抹眼泪，杨苹却趁众人不注意狠狠地瞪了张大娘一眼。4“吱”的一声，杨苹杂物间的门，捂着鼻子把一碗冷透的米饭放在床头，然
14、后迅速转身走了出来。还没等她走到正房门口，身后就传来了碗摔碎的声音。她步伐一顿，急声斥道，“有的吃你还不满意，还摔碗给我看？！有本事去你大闺女家摔东西去啊，反正东西都分她一半了，她一定会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一想到张英竟然咸鱼翻身，包个荒山都能变成砂石厂，她恨恨地啐了一口。杂物间里，张大娘颤抖着手去捡刚才不小心打翻在地上的米饭，然后含着泪一颗颗吃下去。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她这才病了没几天，便被儿子儿媳抛弃了。这一切还得从她把首饰分给女儿说起，从那之后张全一家子似乎都变了。虽然仍然供她吃住，但对她冷言冷语。她以为他们也是为人父母，总有一天能理解她，可是她错了。随着体力衰退，她成了儿子和儿媳的眼
15、中钉、肉中刺，他们开始对她恶语相向。直到她病了，彻底干不了活，他们终于显露出真实的嘴脸。不仅不带她去看病，而且还把她从正屋挪到了这间杂物间，摆明了不想管她。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去看病，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仅没钱而且走不动。现在啊，她只期盼着女儿能早日忙完回娘家，让她能见上最后一面。张家院外，一个身影倚在门边，透过门缝把刚才那一幕看得清楚。快晚饭的时候，张家的大门被敲的不停。杨苹放下手中的锅铲骂骂咧咧地去开门，结果门外站着的不是经常忘记带钥匙的张全，而是快三个月没回家的张英，这让她一下就愣在了那里。待她反应过来时，张英已经进了院子推开了杂物间的门，“娘我来晚了。”只见屋里，张大娘躺在凌乱不堪的床上
16、，地上还有一些饭粒和瓷碗的碎片，空气中甚至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张英的泪眼顿时就流了下来。如果不是王凤去砂石厂告诉她，她都不知道她娘正遭受虐待。她真恨自己当初不坚持劝说，不然她娘现在就好好地待在她家里了；她更恨自己忙着生意顾不上回娘家。如果早一点回来，娘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多委屈了？想着想着，张英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5张家客厅里，围坐着一圈人。“我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谁家把老人分给女儿养的。”张氏族叔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瞪向张全，“全子你是不是铁了心要这样做？”张全被他瞪得犹豫不决，大有心虚要反悔的意思，杨苹连忙开口，“叔爷爷，提出养我娘的是大姐，我们并没有逼迫她。大姐家条件本来就好，相信我娘过去了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我问张全话呢，你多什么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