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论普特南的实用主义实在论摘要:普特南的“实用主义实在论”是他的新实用主义理论的核心内容普特南在此详细剖析了形而上学实在论的重大缺陷,重新以他的内部主义指称理论为出发点,为人们描绘出一幅以“人”为底色的知识图景在这样一幅图景中,实用主义概念框架相对性的主张占据了中心位置;事实与价值不可分以及科学没有本质意义上的特权成了理所当然的结论本文分析了普特南这一主张的运思逻辑,对他的实用主义实在论的理论内涵作了初步的澄清关键词:客观性“缸中之脑”指称理性的可接受性事实价值一普特南在他的《理性、真理与历史》一书的“序言”中,曾宣告他的新实用主义的宗旨,这就是:“打破许多二分法对哲学家及普通人思想的桎梏其中最主要的是一种关于真理和理性的客观性与主观性两种看法之间的二分法 ”[1]他的攻击矛头首先指向了笛卡尔在笛卡尔之前,希腊人虽然已经区分了一般与个别、真知与意见,但思维与存在还没有完全分裂是笛卡尔第一个把世界一分为二,将知识建立在内在精神与外在物质的对应上,从而为形形色色的形而上学实在论开辟了道路,为把客观性理解为“符合事实”奠定了基础普特南运用他的内部主义指称理论,剖析了笛卡尔的荒谬针对笛卡尔“内在精神实体”与“外在物质世界”的二元划分,他设计了一种“缸中之脑”的模型:首先让我们作一种虚构:某个邪恶的科学家将一个人的大脑切下,放在一种装满了特殊营养液的大缸中。
脑的神经末稍被联接在一台超级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能使脑的原有者产生一切情况完全正常的幻觉他完全不能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缸中之脑再设想,科学家本人也是缸中之脑所有高级动物都是缸中之脑,一种自动机赋予我们一种集体性幻觉,使我们“看到” “听到”世界、他人等等而这一切只是那台自动机或计算机捣的鬼现在,普特南问道:“假定我们的故事如今的确是真实的,如果我们真的是如此炮制的一些缸中之脑,我们还能说出或想象我们是缸中之脑吗?” ([1] ,p.9)对于这个问题,笛卡尔主义者的实际回答是:能!而且我们——通过怀疑——发现,自己首先正是这样一种缸中之脑,一种与外部世界完全绝缘的纯粹精神实体(自我) 但普特南所要论证的答案却是“不,我们不能事实上……如今我们都是缸中之脑的假设不可能是真的 ”([1] ,p.9)虽然这个假设既不违反物理规律,也不与逻辑经验相冲突,但在普特南看来,它是自我否定的也就是说,缸中之脑提不出我们所谈的“缸中之脑”的问题他的论辩充满了机智,同时也表现出新实用主义不同于古典实用主义的特征:从语言分析入手置论敌于死地先让我们看看“我们是缸中之脑”这一命题是如何包含了悖论的我们不难想到,当缸中之脑们说“我们是缸中之脑”时,这句话如果是真的,其条件必须是,这句话只是幻想中的。
因为如果不是,则这句话就不是缸中之脑们的话而只能是非缸中之脑们的话了然而如果这句话的真值条件是“它只能是幻想中的”话,那么这句话便只能是假的因为它只是幻想中的,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断言这显然是一种自我矛盾所以,普特南指出:“当缸中之脑认为‘我们是缸中之脑’时,其真值条件必须是:它们是想象中的缸中之脑,或其他类似的东西,2当它们这样想的时候,这个句子就似乎是假的而不是真的 ”[2]而且更进一步地说,即便在一个可能的世界里有这样一些缸中之脑,即便那里的缸中之脑和我们有着同样的思想,同样的感觉,他们是否就能提出缸中之脑这样的问题呢?普特南认为仍然不能他从语言指称的角度对此加以剖析, “答案(基本上)是这样的:虽然那个可能世界中的人们既能想也能说我们所想或所说的话, (我认为)他们所想或所说的话不能指称我们所能指称的东西 ”([1] ,pp.10—11)因为缸中之脑虽然会说“我是缸中之脑” ,但这里无论是“缸”还是“脑” ,对于他来说,和任何一个符号没有什么两样他所用的“缸”或“脑”是没有任何指称内容的因而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让我们看一个普特南所举的例子:一支蚂蚁的足迹有可能出于巧合看上去竟象是丘吉尔的漫画像,但如果有人要说蚂蚁在画丘吉尔,听起来就十分的荒唐,因为蚂蚁既没见过丘吉尔也没听说过丘吉尔,即便假设它是有意识的,由于它完全不具有我们的文化背景,它也不可能把它的线条和丘吉尔联系在一起。
它的足迹只不过是一些自在的线条而已,没有任何指称意义同样的道理,缸中之脑们所说的“缸”和“脑”等,由于被切断了与世界的一切联系,它们实际上和蚂蚁的足迹没什么两样我们之所以觉得它们有意义,是因为我们加入了我们自己的指称意义,然而在缸中之脑那里, “缸”和“脑”与任何一个抽象的符号没有什么不同如果说缸中之脑们提不出缸中之脑的问题,那么笛卡尔试图通过排除一切来确立所谓纯精神实体的存在,再由此出发推出物质实体的整个建论方式就是误入歧途了,而笛卡尔之后的近代西方认识论的重大前提——即真理是内在的主观意识对外在的物质世界的如实对应——也就难以成立然而不论是经验主义还是唯理主义,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它们继续在内外如何对应的问题上唇枪舌剑随着历史的发展,科学的昌盛,经验主义实在论逐渐在这场争论中占据上风自本世纪以来,它更是在认识论的舞台上独领风骚但是,认真反思一下传统经验主义的发展史,我们将会看到,它已经走上了一条自我否定的道路,这也给笛卡尔建论方式之谬误提供了一个十分有力的历史注脚按照普特南的理解,当经验主义承诺要为我们提供客观性和可靠性的答案时,它的原义是要保护我们的日常经验免受怀疑论的侵蚀,保护我们关于世界以及真理、客观性的日常信念。
然而,由于世界被划分为主观精神和客观物质两部分,因此洛克不得不把我们的日常经验相应地分为两块:一块是所谓“第一性的质”的感觉,另一块是所谓“第二性的质”的感觉前者指“体积” 、 “形相”等,它们是物质实体本身所具有的,因此是客观的;后者指“颜色” 、 “声音” 、 “滋味”等,它们并非物质实体本身所具有,而是由主客观的共同参与所形成的这是一幅著名的关于世界的图画,它显然主要地来自笛卡尔的主客观的二分法,它所带来的后果是灾难性的贝克莱早已合逻辑地指出, “第一性的质”并没有不同于“第二性的质”的特权塞拉斯也认为,既然“坚固”和“颜色”是在同一条船上,那么我们甚至都不能断言,日常世界中的“冰块”是客观存在的,这显然十分荒唐以二元对立为基础的传统经验主义实在论最终否定了人类日常经验的确实可靠性,而把客观真实性留给了我们常识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它的结果背叛了它的目标,它的归宿否定了它的出发点究其原因,在于它用内与外的对应作为客观性的诠释因此普特南说道:“二元对立根本不是构造日常感觉的实在论,而是倾向于瓦解它 ”[3]普特南认为,用内在对应于外在的方式来理解客观性,实际上是站在上帝的立场上谈问题他提醒我们不要忘了:我们是人,是具体的当下的人;我们只能3站在人的立足点上看问题,只能在我们的概念框架之内,在我们的文化共同体之内认识我们的世界。
因此,他把自己的观点称作“内部主义实在论”或“具有人的面孔的实在论” ,由于这正是实用主义的一贯主张,他也把它称作“实用主义的实在论” 二普特南的实用主义实在论主要涉及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认为我们的认识所使用的语言,其指称只能在语言系统或文化的内部才能得到完成,没有超越文化的所谓客观知识;另一是主张,事实与价值相互渗透,不可分离,伦理学和科学并没有形而上学意义上的不同语言的指称问题是现代西方哲学的中心问题之一它通过探讨语言与对象的关系折射出人与世界的关系现代语言哲学家们无一不对这一论题倍加重视但在普特南看来,不论是近代以前的“指称魔力论” ,还是现代从弗雷格、罗素到维特根斯坦以及卡尔纳普等人,在指称问题上皆循着笛卡尔的路线走入泥淖因为他们都把语言怎样“钩住”世界的问题作为自己不言自明的理论出发点,都把语言的指称问题看作是一种孤立的如何与对象相对应的问题人们往往有一种朴素的倾向,以为我们脑海里所发生的一切必然决定着我们所意味的东西和我们的语言所指称的东西,仿佛有一种“理智射线”将人们的思维记号或语言与所指对象联结在一起这种倾向早在原始民族那里就已产生,普特南把它叫做“指称魔力论” ,因为它主张“某些表示形式(特别是名字)与其承担者之间有一种必然联系;知道了某人或某物的真实名字,就获得了战胜它的力量。
这力量来源于名字和它的承担者之间的那种不可思议的联系 ”([1] ,pp.2—4) “黄金”自然是指称黄金, “我”当然是指称我了但只要我们稍加反思就会发现,即便在最简单的关于日常生活的例子中,这种想法的错误也是显而易见的当我说“我上班迟到了” ,我可能和亨利所用的语言记号相同并且心理状态也相同,但是, “我”这个词出现在我的思维中是指我,出现在亨利的思维中却是指亨利再拿“黄金”来说,生活中的我们很少有人能够不依赖专家的指导自己确定“黄金”的指称对象可见,简单地在孤立经验的基础上确定指称是不可能的指称的确定是一种社会集体行为普特南吸取了维特根斯坦后期关于语言游戏的思想,认为指称的前提是语言共同体,离开了语言共同体在生活实践中对于语言的实际操作来谈论语言的指称是没有意义的,也是不可能的缸中之脑的例子已经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割断了一切联系的缸中之脑,其语言如同蚂蚁在地上偶然留下的足迹,毫无意义;只是由于具有确定文化背景的人的加入,语言的指称才得以完成现代分析哲学家们几乎没有人再坚持这种幼稚的指称魔力论了,但他们并没有放弃指称魔力论的基本立场在弗雷格、罗素等人看来,虽然语词并不整个地必然对应于外部对象,虽然我们不是和我们所指称的每一个事物都有某种实在的对应关系,但是,语言的一些基本词语却是的确指称同我们有着实在联系的事物的,用这些基本词语进行复杂的组合,我们就能建立起摹状表达式,然后用它们来指称和我们没有实在联系的事物。
例如,人们注意到,通过考察象“马”或“兔子”这样简单的词语,可以看出它们的外延包含了许多同我们未曾发生过相互作用的事物——如将来的马或兔子当我们使用“马”这个词语时,我们不仅指称同我们有实在联系的马,而且指称同种类的所有其他的马对于这种处理指称的方式,普特南也是完全否定的因为它同样是建立在形而上学实在论基础上的:似乎先有所谓同种类的自在对象的存在,然后我们象用套马索一样地用“马”4这个词套住其中的一些对象;而且不仅如此,我们还要用它去套住那些无法套住的对象——它们或者在时空上太遥远,或者从未与我们发生过联系但是这样一来, “势必要求世界包括自我识别对象,因为这就等于说,把世界划分为种类的是世界,而不是思维者 ”([1] ,p.68)这是一种前康德的观点,是弗雷格、罗素以及卡尔纳普等人早已加以拒斥的观点普特南的分析表明,他们并没有摆脱笛卡尔的影响,并没有真正与洛克有什么不同而在普特南看来, “我们的世界是人类的世界,什么是有意识的什么是无意识的,什么是有感觉的和什么是无感觉的,哪些东西在质上是相似的和哪些是不相似的,所有这些最终都取决于我们人类关于相同性和不同性的判断 ”([1] ,p.128)指称是如何确定的?普特南在坚决摈弃了谈论指称的外部主义方式之后,认为这个问题只有在语言文化内部才能得到解决。
在此意义上,他又把自己的学说叫做“内部主义哲学观” 他说:“我把这种哲学观叫做内部主义哲学观,其特征是主张‘世界是由什么对象构成的?’这个问题只有在一个理论内部提出时,才是有意义的 ”([1] ,p.62)普特南并不否认知识具有来自经验的输入物,知识毫无疑问是受到外部因素制约的,但是他反对把这种输入物当作一种现成品,当作“本身在某种程度上不是由我们的概念形成的,即不是由我们用来报道和描述它们的词汇形成的 ”([1] ,p.69)我们不可能不在某种概念框架的制约下与对象打交道,我们不可能撇开我们的概念框架去奢谈什么客观的认识对象指称的客观性并不取决于未受概念污染的自在对象,换句话说,指称不可能在一个语言共同体之外得到确定如果我们换一个方向,从概念系统内部看问题,如果认识到对象的构成离不开我们的概念系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