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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男孩叫禾子，生长在闽西北的一个小山村，他七岁上小学，十三岁上中学，现在他已经上高中了。高中在离家三十几里的镇上，学校很大，绕着山，房子一座一座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学校门口是镇上的街道，街道很宽，从中间穿过要花半分钟时间。禾子第一次到学校的时候很开心。那天，禾子是一个人到学校报到的，他的父亲正在住院，母亲在医院里陪父亲。从进入镇上开始，禾子就揣紧一颗怦怦跳的心。禾子把一千块钱分成三个部分，两叠垫在两只鞋底，一叠装在左边的裤兜里，用手拽着。父亲说报到这天人多，要禾子小心身上的钱。禾子很为自己的做法得意，他先躲进厕所里，看见没有人的时候，把鞋子里面的钱掏出来，一起放进左边的裤兜里。交完学费，禾子就欢快
2、地做在学校的台阶上，看还在报到的人忙碌。其他的同学都是家长陪着的，禾子没有看见一个和自己一样独立的人，禾子心里装满自豪。后来，禾子发现一个问题，他看见他的同学都是坐着家长的摩托车来的，他还发现几个很漂亮的女生，几个很特别的男生，他们穿着漂亮的衣服。禾子心里就忽悠酸了一下，仿佛以前自己的弹弓没有伙伴的射得远。那时侯太阳很烈，屁股下的台阶开始发烫，禾子脸上都是汗珠，母亲新做的布鞋有点蹩脚，禾子就躲到厕所后面的一棵大树底下，从书包里面拿出饭团开始嚼。初中的时候，禾子的成绩很好，每次月考都是年级第一名。中考前，老师都说禾子是考县一中的料。禾子读的初中是禾子小学毕业那年才建的，禾子是这个初中的首届学生。
3、老师很重视禾子参加的学校历史上的第一次中考，他们到禾子家里，劝禾子的父亲让禾子报考县一中。禾子的父亲是不同意禾子到县城读书的，那样会花更多的钱。老师把禾子家的桌子拍得震响，说，如果在一中，禾子就可以上名牌大学。老师押注一样把决心一巴掌拍在父亲的肩膀上。可是，中考结果出来，禾子落榜了，离县一中录取线差一分。禾子很伤心。母亲把禾子去县城上学的衣服都做好了，还有鞋子。父亲夜里还偷偷地流过眼泪。禾子说，爸，妈，你们放心，在镇上读书我一定每次都考第一。村里几个比禾子学习差的伙伴都考上了县一中，他们开学比较早，回来的时候，他们头上都戴一顶写着翠县第一中学字样的帽子。禾子就躲进屋里。禾子的父亲有一颗活络的脑
4、袋，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别人说，放在早些时候，禾子的父亲一定能考个秀才，放在晚些时候，禾子的父亲一定能考上大学。禾子的父亲就把别人的话记在心上，并且像种子一样洒在禾子的生活里。大家都说禾子懂事，坐是坐，站是站。其实禾子和伙伴们一样，在学校里剪女同学的绳子，在放学的时候偷别人地里的苜蓿。禾子的父亲总是在一家人吃饭的时候讲村里谁谁谁怎么努力然后考上大学的故事。禾子已经记下了村里所有大学生的旧事。禾子于是在玩跳框游戏的时候会突然停住，默默地走回教室看书。禾子在自己看书别人游戏的时候总是心情愉快，像蓝天下飞翔着的一只鸽子。高中的课程很忙，禾子把一天除睡眠的时间都安排一遍，仿佛街上集市的时候拥挤得插不进
5、一个脚板。可是禾子很孤单，他总是在同学高声喧嚷的时候像个小老头，只能睁眼倾听。老师也不再上课的时候投来热情的目光。禾子就板直身体，两手规矩地交叉放在课桌上，眼睛像风扇一样围着老师转动。他还举手回答。老师说，对，坐下。禾子就有股气，从*到口腔。禾子吃酸菜干下饭的时候还想着上课的情形。禾子在心里怪老师，老师应该说禾子回答得很正确，大家要向禾子学习晚上的时候，夏老师来下班。夏老师很年轻，可是他一毕业就教高三，现在已经送走三届毕业生了。禾子听学长说夏老师会在讲台上哭。所以禾子就躲在书堆后面偷偷地看夏老师。夏老师很瘦，不高，趿拉一双拖鞋，裤管拖着地板。夏老师在教室里走了几圈，就坐回到讲台上，低头写字。禾
6、子听见城关下来的几个女生在议论夏老师。禾子知道有个女生叫陈燕，她的嗓门很大。第一次见面会的时候，她在讲台上自我介绍了十几分钟。禾子记下了她粗粗的眉毛，晶莹的面孔，和小巧的嘴唇。这个时候，陈燕正指着夏老师凑在同桌面前悄悄说话，禾子听见她们说夏老师的衬衣有黑迹。陈燕的辫子随着她转动的脑袋在跳动，她捂着嘴巴笑的时候，胸脯贴着课桌，课桌在轻轻地抖动。禾子使劲地摆腿。夏老师住在一座黄色的瓦楼里。禾子走进去的时候，感觉走道很黑，地板很潮湿。夏老师在三楼。楼梯很陡，有些台阶已经缺了个很大的口子。禾子敲门的时候，里面传来桌子在地板上移动的声音。夏老师开门的时候，禾子先看见他从敞开的衬衣里面裸露的胸脯，没有线条
7、，干巴巴的。禾子很不安。夏老师先是给禾子递椅子，倒开水，问禾子有什么事情。禾子说，他的英语基础很差，想问问老师怎样边补基础边学习高中的课程。夏老师显得很高兴，他居然受宠似地抓不住手里的钢笔，他给禾子讲了很多，还说每星期五晚上要给禾子补课。禾子就快乐地答应了。他本来只是要引起夏老师注意的，其实他的英语很好。禾子星期五晚上去夏老师家补课的时候，看见陈燕也在。夏老师让禾子坐在陈燕的旁边。禾子的手臂就碰着陈燕的手臂。夏老师讲就近原则的时候，禾子闻到陈燕身上香香的味道。陈燕向夏老师提问的时候，一只手擦着禾子的脸，禾子身上的细胞一齐痒痒的。夏老师本来叼根烟的，他把烟从窗口扔出去，浃一口茶水，微笑着回答陈燕
8、的问题。陈燕在一个早上课间的时候把卫生巾掉在教室的地板上。那个时候接近上课，很多人已经坐在位子上，陈燕厕所回来是从后门进的，因此只有后排的两个男生看见。他们偷偷地指着笑着。在隔壁班上课的夏老师站在走廊上，他走进来悄悄地把卫生巾踩在脚下，又一脚把它踢到外面的水渠里。后来，就有人说陈燕风骚，说看见陈燕书包里除了卫生巾还有避孕套，说陈燕在初中就不是处女，天天和男生混，本来成绩很好的，结果连六中都没有考上，才到乡下来读书，说陈燕和夏老师关系暧昧，甚至已经上了床陈燕就哭，在教室里哭，从教室里哭到宿舍。陈燕的父母来学校的时候，校长把夏老师叫到校长室，说，不管有没有这个事情，都要给家长一个交代。夏老师说，没
9、有的事情，你叫我怎么交代？校长就生气了，说，人家干嘛每个星期五都在你宿舍？夏老师看见校长眉毛鼻子扭在一块，就没有勇气解释了。于是，陈燕转了学。禾子每个星期五晚上再去夏老师家补课的时候，夏老师经常发呆，他叫禾子自己看书。渐渐地禾子不去补课了。那个时候夏老师已经开始在上课的时间要学生自习。禾子的心里很难受。本来他要找校长说明夏老师每个星期五晚上真是只给自己和陈燕补课，而没有其他什么事情的。可是他害怕。他怕校长生气，怕校长一句话其他老师就都不敢理自己了。禾子就默默地看书，默默地回忆陈燕香香的味道没过两天，一个女生从阅览室的窗口跳下去，落在地面，脑袋卡在水沟里。禾子吓得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了，傻愣愣站着，
10、回不了神。这天是禾子在阅览室值班。禾子一直埋头看书。他没有看见女生爬上窗户。学校死了人，学校死了一个女学生。镇上沸沸扬扬热闹非凡。只有学校里一片死寂的气息。老师冷着脸，校长冷着脸。学生做操的时候，夏老师从前面走过，一脸茫然，眼睛里都是腾起的尘沙。两个警察跟在他后面，他们腰间都别着一只手枪。夏老师*了女学生，女学生又害羞又害怕，于是跳了楼。禾子不相信夏老师会做这种事情。可是同学都说是夏老师自己承认的，当着所有的老师，还有警察。禾子就去找校长。他已经鼓足了勇气。校长说，禾子，你是我们学校的好学生，你应该认真学习，你不要理会这些事情。禾子就面红耳赤，说不清楚话。陈燕找禾子的时候稻子已经金黄金黄，谷粒
11、脑袋挤着脑袋，稻秆折下了腰。陈燕站在田埂上，喊，禾子，你过来。禾子就扔掉镰刀。陈燕说，我去看夏老师了。禾子说，你怎么知道夏老师（出事）？陈燕说，夏老师说要见你。禾子说，他没有说有什么事情吗？陈燕说，你去见他就知道了。禾子挑了个日子去看夏老师。日历上写说宜出行忌杀生。夏老师的气色很好，看来他在监狱里没有受苦。禾子给夏老师买了两条烟，其实是陈燕给的钱，一袋花生。夏老师问禾子的英语成绩。禾子说，年级第一。夏老师说，以前我有个学生，英语成绩也很好，老能考第一。我很喜欢他，他家里穷，山里孩子读书不容易，他也因此比别人刻苦许多。可是这个学生后来喜欢上班上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他每天在日记本上要写一遍女生的名字说一声他爱她。一天，班上另一个女生发现了他的这个秘密，她就笑话他。他是个没有胆子的男生，他怕女生把秘密说出去，更担心她告诉他喜欢的那个女生，所以他就把女生杀了。禾子两腿跪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夏老师。说，夏老师，她读书太用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