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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尖音和团音尖音和团音的概念，最早出自清人圆音正考的序言。 圆音正考成书于 1743 年，即乾隆八年，是专为纠正尖团合流（尖音舌面化）的语病，分辨尖团音而写的。其序言说：“试取三十六字母审之，隶见溪群晓匣五母者属团，隶精清从心邪五母者属尖，判若泾渭，与开口、闭口、轻唇、重唇之分，有厘然其不容紊者，援辑斯篇，凡四十八音，为字一千六百有奇。每音各标国书（满文、满族称满文为国书）一字于首，团音在前，尖音居后”。从这段序言可以知道，所谓团音，就是见系齐摄呼的读音，其声母等于现代舌面音 jqx,如基 ji 欺 qi 希 xi；所谓尖音，就是精系字齐摄呼的读音，其声母近似现代舌尖音 zcs（精系舌尖音的
2、发音是舌尖抵下齿背） ，如积 zi 七 ci 西 si。而尖团合流又叫尖音舌面化，就是把尖音字读成团音，也就是把声母为 zcs 的齐摄呼的读音改为声母为 jqx 的舌面。另一种说法则认为：圆音正考之“ 圆音”乃佛家用语：“愿佛哀愍，宣示圆音。 ”(楞严经 )谓佛家说法之音也，亦即真理之音也。又，尖字、尖音或团字、团音，是形象化了的戏曲声韻用语，尖音指舌尖抵齿，团音指舌身团起也。可能的情形是，先有民间戏曲中的叫法，然后被学者借用。但可以肯定的是，尖音和团音的概念应该明确地出现在清朝中叶，即此时已有尖团和流之趋势。而其实质，却是古已有之。二、尖音和团音的发展演变以及原因分尖团是汉语的一大特点，也是
3、汉语高度精密的表现。目前我们能看到的标准语韵书，乃是陈隋之际陆法言的切韵 ，此前言之无据，但仅从切韵来看，汉字是分尖团音的。如箭是子贱切，剑是居欠切，前者为尖音，后者则为团音。从梁的切韵 、宋的广韵 、 集韵 、清的康熙字典 、民国时期的中华大字典 ，所有用反切注音的字书、韵书，无不是尖团分明的。即使是反映近代北方话实际语音的中、外字书，如元代的中原音韵 ，明代的韵略易通、 等韵图径 、清代的五方元音等，甚至是西方人写的有关汉字语音的著作如西儒耳目资 、 邮政式拼音方案等，也都是分尖团的。再者，仍以箭和剑为例，两者都是古代常用兵器，我们的祖先在造字时，是决不会让这两种同时存在的最常用的兵器完全
4、同音的。如果完全同音，要说“拿 jian 来” ，是让人们去拿剑呢，还是去拿箭呢？京剧一箭仇 ，如果尖团合流，岂不是与“一剑仇 ”听起来没有区别了？这能准确地表情达意吗？可见，尖音和团音是汉语中长久存在的，普遍的语音现象，这一现象何以会消失呢？前文提到清人圆音正考是专为纠正尖团合流（尖音舌面化）的语病，分辨尖团音而写的，全书共列出 48 个音，并用满文注音。每个音之后，先列团音字，后列尖音字，共收字 1600 多个。在序里，作者表明了他的写作动机：“第尖团之辨，操觚家阙焉弗讲，往往有博雅自诩之士，一矢口肆笔而蚍攀立形，视书璋为麞、呼杕为杖者，其直钧矣。 ”可见，在当时，确实有这么一个尖团合流的
5、趋势。而该书不知名的作者觉得：分辨尖团的书，没有人写，甚至连一些搞学问的人，一说话为文，就马上出现尖团不分的错误。这尖团不分，不可小视，它就跟写错字、念错字是同样的毛病。他想努力把北京话拉回到分辨尖团的时代。在清中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我们很自然地可以联想到，是满州人的语言对汉语产生了影响，并且借着政治的力量，不断扩大。清军入关以后，满族人学了汉语。满族人和汉族人的发音稍有差别，就是舌身后缩，舌尖上翘。这个特点在 j q x、 zh ch sh r、 z c s 三组塞擦音声母上和 iai ei e e 等韵母上都有明显的表现。单说 z c s，汉族人是舌尖抵下齿背，而满族人的舌尖上翘，舌尖就抵
6、了齿间甚至抵了上齿背。 z c s 以这样的舌位发音，就难以和齐撮呼韵母相拼，也就难以读出汉字的尖音。他们就把发音在舌面最前部（或叫舌叶）的尖音后移，移到舌面前近似于舌面音 j q x 的读音了。这就是满族人学汉语时出现的尖音舌面化，或叫做尖团合流的语病。跟随旗人的汉族官吏和知识分子也有不少人染上了这种语病，尤以北京为重。如果说满州人的发音是尖团合流的自然原因，并且已经被认为是错误的，有人加以纠正，那么民国之际的“新国音”则是一个百家争鸣的讨论过渡阶段，而建国之后的汉语拼音方案解说 ，从一开始就被规定为“正确”的政府行为，并且个人认为，这是导致尖团合流的最主要的原因。20 世纪 20 年代，蔡
7、元培极力倡导“国语罗马字”。1923 年前后，中国的语文学界掀起了废除汉字、汉语的国语罗马化（拉丁化）狂潮，既批判汉字的繁难，又批判汉语语音的繁杂，要求字体简化（拉丁化） ，语音也简化以适应罗马字拼音的需要。国语统一筹备会，成立于 1919 年，即此时产物。1923 年以前，该筹备会出版区分尖团音的国音字典 ，灌制区分尖团音的“国语唱片”，推广分尖团的“老国音”；1923 年以后，逐步被“国罗派 ”专权，强行推广尖团合流的“ 新国音”。国语罗马字运动的骨干，由钱玄同、黎锦熙、赵元任、林语堂,汪怡, 刘复等六位江南“ 新音派”学者组成，于 1926 年议定出 “尖团合流” 的国语罗马字拼音法式
8、。1926 年拟订出尖团合流的“ 国语罗马字 ”，当时的教育部一直不予承认，不予公布。1928 年 9月，蔡元培以大学院院长（南京政府的教育部部长）的个人地位强行公布了“国罗” 。 “国罗” 虽被公布，但教育部仍不承认，仍指示北大，拼写“北平”用分尖团的“邮政式” 而不用“国罗” ，对钱玄同、黎锦熙的抗议“不予理睬”。 但是， 北方话拉丁新文字 ，在民间广为传习和应用后，蔡元培立场也转变-1934 年后， “北拉”受到各界欢迎。蔡元培放弃 “国罗” ，转而拥护“北拉”，在 1935年文化界知名人士鲁迅、郭沫若、茅盾等人联名的新文字意见书上列名于首位，要求南京政府推行北拉 。 就连“国罗”的主要
9、设计师赵元任先生也不愿再坚持合并尖团，而去设计分尖团的通字方案 。而以黎锦熙为首的部分“国罗派”学者却仍顽固地推行“国罗” ，坚决敌视和反对分尖团的“北拉”。民国时期政治的混乱导致语言无法统一，虽有弊端，但至少各种语音现象、各种不同的意见都有讨论发展的空间，建国以后，统一政府要求统一语音，在强势的政治作用力下，就只剩下一种声音了。1955 年 10 月，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提交给全国文字改革会议讨论的汉语拼音文字（拉丁字母式）草案初稿 。 草案初稿整齐分尖团，积、七、西的音节为 zii、cii、sii ，鸡、欺、吸的音节为 gi、ki、 hi（读音 ji、qi、xi ） 。但是，罗常培建国初筹建
10、了新中国的科学院语言研究所，故而担任了第一任所长，成为语言学届权威。在普通话的审定时期，他赞成黎锦熙合并尖团的主张，为了取得尖团合流的实践依据，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调查。其结果为大部分同意尖团合流。这一结果至今仍然值得怀疑，因为大部分方言中尖团区分的现象至今仍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不论其过程如何，我们目前面临的现状就是，普通话不分尖团。并且这一现状在短期内是不会改变的。三、尖团合流的弊端美国语言学家 Jerry Norman 嘲笑合并尖团的汉语拼音方案是“懒惰的方案”。而懒惰往往又是麻烦的根源。首先，尖团合流造成大量的同音字。古者交流，尤其远距离交流，多为文字，即使同音字，也一目了然，不致产生误会。
11、但是如今，网络，电视，电影，电话等，纯粹语音的交流剧增，而单靠语音，根本无法区分同音字，这难免会造成麻烦。再者，电脑普及，而非专业人士一般采用拼音输入法，大量同音字，必然造成选字的麻烦，效率低下也是无可避免的。其次，尖团合流在普通话与其产生的土壤方言之间，造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普通话教育，完全使用方言的人，在与别人的交流中会遇到困难，而即使接受过普通话培训，受到方言的影响，一些人也很难把普通话讲标准。反过来说，有些人学了普通话，又讲不标准家乡方言了。这样一来，往往两头落空。另外，尖团合流对于地方戏曲也是一个打击。地方戏曲多为方言演唱，方言中的尖团音区别分明，即使以国剧著称的京剧
12、也是如此，但是新一代在普通话的影响下，不分尖团，也就无法听懂唱词，更加谈不上欣赏了。没有观众的艺术形式很快就会消亡。这对于中国传统戏剧，无疑是雪上加霜。四、保存尖团音的可能性目前，普通话作为强势话语，正在普及，而尖团音这一古老的语音现象是否能够保存，似乎堪忧。吴语与粤语，保存尖团音的另外两大强势语言，似乎足以与普通话抗衡，但是，仅在一定范围内有效。忠实保留尖团音的传统戏曲，自身的发展前景都难以预料，更不用说担负起保存尖团音的重任。并且，自从有了姜妙香先生的一句话：“凡是弄不清尖团时，就按团音念。 ”之后，戏曲界不分尖团的情况，大有燎原之势，从近几年央视的戏迷票友达赛就可以看出，评委批判的尖团不
13、分已非个别情况。如：擒王秦王、香房厢房、响起想起、卿家亲家（前者为团音，后者为尖音）如果从发音上重新纠正，势必又造成混乱：字典重写、播音员重新训练等等。至少目前，我还是没能找到切实可行的办法保存尖团音这一语音现象。附，1955 年语音调查当前部分学者认为此调查不符合科学性，总结下来，主要是两方面的原因：一是调查区域不合理。当时的调查结果为：北京和大多数地方（约占人口 80%余）不分尖团 ，分的地方只有：1、河北南部、河南大部和山东西部，2、山东东部，3 、关中和汉中的一部分，4 、广西。很显然，忽略了长江下游的广大地区，并且是人口密集的地区。二是调查对象不合理。并没有调查如未受“新国音”影响的私塾老先生、以家庭妇女为主体的老文盲以及各种行当的江湖老艺人，他们多能分尖团，是方言的代表者。而多是师范类学生。他们在民国以接受过“新国音” 教育，自然不主张分尖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