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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亚子先生书赠的 一首具有强烈时代感的史诗陈汝言抗战后期，柳亚子先生挥毫题诗，制为中堂一幅，诗后还有一段款跋，赐我为以为纪念。今敬录于下：文章卖买最当行，复社风流数太仓。纪念集成传子谷，精华诗好选全唐。光明世界开新运，民主家庭要健康。言论自由吾党责，怜他版籍禁苏黄。汝言主正风出版社， 与吾儿无忌善，尝为辑曼殊纪念集暨全唐诗精华，后者尚未付印也。顷复介无忌持纸来乞诗，为撰一律付之，俾留纪念云尔。亚子。亚子先生这首七律，辛辣地嘲讽了蒋介石压制民主，独裁手断的丑恶行径，满腔义愤，跃然纸上。同时，诗人那种热爱祖国，寄希望于中国共产党的爱国主义情感，也溢于言表。在诗的艺术技巧上，既严格遵循这一近体诗的格律
2、，巧妙地运用历史典故，以达到影射暗喻的目的，又率直采用现代词汇和通俗语言，以直陈胸臆，体现了他提倡“旧诗革命”之主见。亚子先生认为：“诗人要有气节，诗人要有主张”。就从这一首诗中也可见其创作实践的一斑。其时，郭沫若先生组织了一大批进步文化人，发表了文化界对时局进言，柳亚子、沈钧儒、徐悲鸿、马寅初、陶行知等不少知名人士都签了名。进言指出： “国际上反法西斯同盟已经取得重大胜利，雄师数路趋指柏林”。而国内则“政治贪墨成风”， “文化教育受着重重扼制” ， “政局每况愈下”， “以致无力阻止敌寇的进攻”。 进言呼吁：废除“伪法令” 、废除“检查制度”、 “恢复结社集会言论出版演出等自由” 、 “释放
3、一切政治犯及爱国青年” 、 “停止特务活动” , 。进言号召“把专制时代的一切陈根腐蒂扫除干净”。当时，亚子先生住在重庆沙坪坝南开中学教职员住宅，与子、媳局促一室。其时，我正担任正风出版社社长兼主编。 柳无忌先生是正风社编委会主要成员1，我们之间交往频繁，正由于此，我有机会时常遇见亚子先生，深获教益，并得到他的支持和合作，在组稿、编辑、出版、发行等方面，也提出了许多指导性的意见。由于钦佩他不屈不挠的爱国主义精神，仰慕他卓越的文学素养与诗才，我曾在无忌先生面前表示欲得亚子先生一诗以为纪念的心愿。不久，亚子先生欣然命笔，挥写了上录的这幅中堂。诗的首句： “文章卖买最当行”，誉美正风出版社以国家民族
4、利益为前提，并结合当时的客观形势，善于组织和选择稿件，出版发行进步书刊。 当时的沙坪坝大专院校云集， 人文荟萃，时称大后方的文化区。 由于该地区的特殊性和重要性。在短短百米长的街道上，反动派便设立了多家御用书店2，还在大专院校里埋伏了监视进步师生言行的职业学生，又在附近设立了特务机关和集中营3，正风社正好开设在中国文化服务社（c、c 所办）的斜对面，是这个地区唯一出版发行进步书刊的书店4。 广大的进步师生和各方面人士经常到这里来蹓跶，读者众多，门庭若市，以此之故，受到反动派的不断摧残与迫害5，当时沈钧儒先生挺身而出，担任单位和我本人的常年义务法律顾问。次句： “复社风流数太仓。”复社，是明末江
5、南士大夫的进步政治集团，是和阉党斗争的东林党的后继组织，规模很大， “春秋之际，衣冠盈路。”在抗清斗争中，复社人物大都或壮烈殉国，或隐居山林，表现了崇高的民族气节，复社亦留下了许多慷慨激昂，光明灿烂的爱国主义作品。复社的创始人和领袖是：张溥、张采，均是江苏太仓人，张溥是崇帧四年进士，其五人墓碑记是一篇人民性很强的散文，诗人在那个时代背景下，引用复社这一典故， 明确表现了他的文学观点与政治立场。运用这个典故，也因为我本人也是太仓人，这对我来说，当然是过誉，但就以此为例，却也使我对亚子先生用典之贴切与巧妙，更为钦佩。“纪念集成传子谷”。 “子谷”即苏曼殊，字子谷，后为僧，法号曼殊，近代文学家，南社
6、重要成员，曼殊兼工诗画，著有不少散文、小说，他还学过日文、英文、法文、梵文、成为近代最早的翻译家之一。柳氏父子对苏曼殊深有研究，早在一九二五年就开始了这方面的工作。 “纪念集”指曼殊大师纪念集 。一九四三年，是曼殊逝世二十五周年， 为了纪念这位近代文学家， 无忌先生把他的作品汇编成册，由柳亚子先生作序，叶楚伧先生封面题签， 此书于当年由正风出版社出版。“精华诗好选全唐”。则是指正风社出版的全唐诗精华一事，此书是柳氏父子化了几许心血而完成的一部选集，唐诗是我国古代文学宝库中的瑰宝，体现了我们中华民族高度的智慧和巨大的创造力。但是，唐诗浩如烟海，一般读者难以全部浏览，为指导读者阅读唐诗，柳氏父子应
7、正风社之请编选此书。这一选集，附有各作品的时代背景、特色、注释及作者简历，亚子先生亲笔题签。此书于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后付排，翌年，由上海正风社初版。据无忌先生在美国撰写出版的古稀忆旧录记载，近年来，此书在香港和台湾还多次再版。在此书编选过程中， 我有幸亲聆亚子先生对唐诗的论述，给我不少宝贵的知识。他在青年时代就力主学习唐诗的现实主义精神和积极的浪漫主义风格，使诗歌成为斗争的武器。 我亦亲眼看见他从中央大学图书馆把唐诗一批一批全部借到家里，他在卷帙浩繁的线装书中，逐卷翻阅，逐首挑选，并予校勘鉴定。编选唐诗，对亚子先生来说，本是驾轻就熟之事，但他仍然如此严谨。这种治学态度，堪为后学者楷模。“光明世
8、界开新运”。当时，亚子先生已公开宣称， 中国的光明在延安6“开新运” ，意即开拓中国的新命运。诗人把这伟大事业寄希望于中国共产党。这首诗写成之后不久，他在延安一首赋寄毛主席诗中亦云：“世界光明两灯塔，延安遥接莫斯科”7。两相参照，亚子先生向往光明的胸怀就更为明晰了。“民主家庭要健康。”此句与上句对仗、言外之意， 是指斥蒋介石压制民主，专断独行，破坏抗日统一战线， 损坏了民主家庭的健康。 从而突出了亚子先生的强烈要求：国家大事必须要各党派民主协商。这一联诗，既质朴而无华，又含蓄而隽永，细加品味，诗人在这民族矛盾，阶级矛盾特别尖锐的关头，愤时忧世之心，已跃然于纸上。“言论自由吾党责”。诗人写到这里
9、，心情难以平静，眼看着国民党政府加紧钳制进步舆论，颁布反动出版法，设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 人民的言论出版自由已被剥夺殆尽。 诗人自己也因先后在刊物上及公开演讲的场合，抨击国民党政府而被加上“污蔑中央，作种种违反国策之诬论”的罪名，并于一九四一年四月，被国民党中央“开除”出党。诗人愤怒了，发出了这样的呼声，捍卫人民的这一基本权利，这是我们的职责。“怜他版籍禁苏黄”。诗人愤懑之情大有一泻而下，无可阻拦之势。苏，指苏轼，黄，指黄庭坚，均为北宋大文学家，时称“苏黄”。其诗文常讥讪当朝权贵。蔡京擅权，定为“元佑奸党” ，其诗文遂遭查禁。此句深刻犀利，喻意简明，蒋介石专横跋扈，祸国殃民，乃蔡京之流。句中
10、一个“怜”字，显出了诗人当年压抑、悲愤之情，诗人的个性，也就生动地呈现于读者之前了。诗如其人，亚子先生是忠贞的民主战士和伟大的爱国诗人。他以诗作为“我的武器”，在半个多世纪里，大力鼓吹旧民主主义革命，揭露黑暗，鞭笞反动，又热情地追求光明，歌颂新民主主义革命，真诚赞扬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亚子先生的诗堪称为史诗， 他不是从概念出发，不是为写诗而写诗，而是针对生活现实，出自政治抱负，从而纵横议论，发抒感慨，所以他的诗有深刻的思想内容。从亚子先生诗的全面来看，风格题材，丰富多采，不拘一格。有瑰丽，也有朴实，有古奥，也有通俗，既讲骈偶，又无铺陈。亚子先生擅长旧体诗，又提倡“旧诗革命”，认定新诗一定要代替旧
11、诗。其诗篇多为不朽之作，而脍炙人口。本文所述的这幅中堂， 仅为亚子先生墨宝中之一葩。许多年来，一直作为鞭策我不断前进的动力。今值亚子先生诞生一百周年，草成此文，以为纪念，并对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表示无限的崇敬和深切的怀念。注释：1 当时正风出版社的编委会，主要以中央大学为基础。2 沙坪坝地区，大专院校云集，知识分子甚多，反动派对此很重视，为了争夺这块文化阵地， 他们在这小小的镇上设立了多家反动书店，如三青团所办的“青年书店”，政学系所办的“时与潮书店” 、c、c，所办的“中国文化服务社”等等，他们竭力制造反革命舆论，进行各种反动宣传。3 反动派还在沙坪坝附近的杨公桥设立了中美合作所，在歌乐山设
12、立了白公馆和渣滓洞等特务机关和集中营。迫害共产党员和各界进步人士。4 当时正风出版社，除了出版发行本版图书外，同时代理发行生活书店、读书出版社、新知书店、 新华日报图书部以及民主人士所办出版社的各种进步书刊，因此，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门庭若市。而几家御用书店则门可罗雀。5 由于正风出版社出版发行进步书刊，与党的新闻出版机构和民主人士出版机构密切来往，因此受到反动派的种种摧残与迫害。如：重庆市图书杂志审查处经常派人前来没收进步书刊，接到铁血锄奸团的恐吓信, 书店被捣毁；我被围打、致成重伤。为此，沈钧儒挺身而出，当我们的机构和我本人的常年义务的法律顾问。6 柳亚子于一九四五年一月，在新华日报创刊纪念会上的讲话，其墓碑文上亦有所载。7 见柳亚子诗选第三百四十三页。注：作者在抗日战争时期，得柳无非之介认识柳亚子，现任南京市政协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