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调交响_爱与自由的离情_再读_再别康桥_》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复调交响_爱与自由的离情_再读_再别康桥_（3页珍藏版）》请在金锄头文库上搜索。
1、徐志摩再别康桥美得蚀骨：意境谐融、音韵圆润、情感断肠。情与境谐到极致，离情浓得化不开。但这离情系何物却少人琢磨得全，一般认为是对母校的怀念。1 9 2 8 年下半年徐志摩欧游，夏去英国剑桥大学探旧，并第二次作别康桥，这首诗写于当年1 1 月6 日回国途中的中国海上，与1 9 2 2 年8 月剑桥学成首次作别归国的康桥再会吧 对称，故称“再别”。徐志摩天生近视，小学时家里给配了眼镜，他第一次看到满天闪亮的繁星，惊喜欲狂，诗性顿开，这是他肉“眼”的打开。1 9 2 0 年1 0 月到剑桥，“我敢说的只是就我个人说，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的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
2、。这是他灵“眼”的打开。这个灵，就是自由、平等、博爱的社会理想即茅盾所谓“志摩是中国布尔乔亚开山的” 诗人之意。以诗观之，徐志摩再别康桥既有对母校的怀念、也有爱情主题，同时也是他自由、平等、博爱追求的写照。再别康桥是一部追求自由、民主、博爱，追求美与爱的交响乐。爱的主题与自由主题的追求与幻灭，是再别康桥的两重主旋律，在爱与自由的主旋律中，自由又是价值主体。徐诗的自由、民主、博爱的社会理想、人生理想有一个变化延伸的轨迹。就情感模式讲，是由初期“我有我的方向”（雪花的欢乐），到中期“我骑著一匹拐腿的瞎马，/ 向著黑夜里加鞭”（为要寻一颗明星），再到后期“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 我是在梦
3、中， / 在梦的轻波一里依洄”（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变异的。再别康桥，恰是对这一情感历程的一个回顾与诗化，把早期的理想用后期幻灭的方式作了一个追悼。诗的主体部分，由乐生悲地写出了，他从1 9 2 2 年首别康桥、到1 9 2 8 年再别康桥，其间六年来理想涌动、幻灭的历程。他期待欧美式自由、民主、博爱的中国，把它喻为“馨香的婴儿”（婴儿）。诗上片的二、三节，借康河的“金柳”“艳影”“青荇”“柔波”，极美地描摹了初到康桥时理想社会的境界：“河畔的金柳”美得像“夕阳中的新娘”，康河“波光的艳影”“荡漾”“心头”，“水底”下“软泥上的青荇”在“油油的”“招摇”，面对“自由、平等、博爱”的
4、启蒙圣地“康河的柔波”，诗人甘愿做一条“水草”，极度情感崇拜的内涵，显然如诗人所说的康桥，已经超越了母校的概念。诗下片的四、五、六节，写出了理想破灭成梦，再到寻梦、梦醒、幻灭的情感历程。回想回国数年的打拼，那“教”“睁的”“拨动的”“胚胎的”“宁馨儿”呢？睹物思旧，物是梦非，“树荫下的”“潭” 已“不是清泉”而变成了“天上虹”，因为细细一看，“揉碎在浮藻间”的，只是上片所写的“彩虹似的梦”的“沉淀” 。诗人似乎不甘心就这样成梦，他要“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去“寻梦”？“梦里不知身是客”地“一晌贪欢”吧，“满载一船星辉， /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吧，但可能吗？“岂有豪情胜旧时”，“笛儿已朽
5、”喉已歇， “但我不能放歌， /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这是复调交响： 爱与自由的离情再读再别康桥曹万生Masterpieces Review名 作 欣 赏2 0 0 8 . 0 2086/ 曹万生2 0 0 8 . 0 20870 8 6 0 8 8语文讲堂/ 复调交响： 爱与自由的离情类似于戴望舒寻梦的幻灭，寻幻梦而不得的更深刻的幻灭 。“悄悄”与“沉默”成为诗下片理想破灭的情感旋律，写出了梦醒后的觉悟：自由、平等、博爱在当时的中国只能是幻梦且一定破灭。亦是茅盾所谓“末代的布尔乔亚诗人”之意。首尾两节的重复与变异很能深化这种情感变化。诗的首尾两节与
6、戴望舒雨巷首尾两节的句式、诗美意义是一样的，都是借句式的相似来呼应情感，以对应情感的变异，并深化主题，写出更深的幻灭。首节四行，主旋律是“轻轻的”，1 9 2 0 年1 0 月来剑桥，到1 9 2 2 年8 月离别回国，如他所说，诗人的“眼”、“自我意识”都被启蒙革新，他怀着“我有我的方向”的理想主义情绪归来，“轻轻的”欢快、轻盈的情绪成为主旋律。尾节四行，句式一样，但变“轻轻的”为“悄悄的”，深化了下片梦破以后及寻梦不得的幻灭感。1 9 2 2 年学成归国时“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的欢快变成了1 9 2 8 年1 0 月再次离别时“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悲哀，为什么“不带走
7、”？因为已经带不走了，也不用带走了，因为六年前作别的“云彩”已经成为了幻梦，这云彩，在中国没法生根，没用。“不带走”表明了诗人的绝决与绝望。巨大的悲哀袭来，“不带走一片云彩”这再别康桥圣地的绝唱，成为悼别自由、平等、博爱社会理想与人生理想的挽歌。在徐志摩这里，社会理想、人生理想与个人的爱情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是互相融入互相渗透的。换言之，美、爱与自由，在他是一体的。他是用感性在理解理性、用爱情在理解社会。事实上，再别康桥也有爱情幻灭的哀悼，从某种角度上，也可说是一首爱情的悼歌。徐志摩1 9 2 0 年到康桥，同年冬在康桥见到林徽因，一见钟情，情不可收，1 9 2 1 年坚与包办婚姻的夫人张幼仪离
8、婚，1 9 2 2 年回国。首别康桥时“轻轻的我走了”有重获自由的欣喜欢快的情调，这毋庸置疑。在这个情感背景下来理解，首别的康桥，就带有诗人初恋的色彩：灿若“新娘”的“金柳”、二“在我的心头荡漾”的“波光里的艳影”，同时就具有对恋人印象的含义；“油油的在水底招摇的”“软泥上的青荇”，就有对十六岁青春淑女林徽因隐喻的意义与热恋（或单恋）诗化的色彩，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这就有了献身所爱的决心与激情。回国以后，林徽因嫁与梁思成。徐志摩1 9 2 6 年与陆小曼结婚，这是一份孽缘，这份苦恋，过程大于结果，为冲破与已婚之妇陆小曼恋爱的障碍，诗人付出了太多的情感与精力，但婚后数月，陆小曼
9、痴迷于上海的票戏、捧角的夜生活，并染上吸食鸦片之恶习，且后与翁瑞午有染，1 9 2 8 年下半年徐志摩独自欧洲漫游，就带有对婚姻失败的颓丧。再来康桥，睹物思情，不仅觉昨恋已成今梦，覆水难收，且今婚也把昨恋幻成了更深刻的悲哀，在此时的诗人看来，“那树荫下的一潭， /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 七年多前的旧恋如一个“彩虹似的梦”，已经“揉碎在浮藻间”，“沉淀”了。那梦还可寻吗？欧游或是为了寻这一个旧梦？再遥想当年，此时诗情欲涌成歌，但正要唱时突然乐极生悲，梦中醒来，心情一下跌到冰点，“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连当年得见旧恋的“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七年多的旧梦已破，
10、现实更为痛苦，“悄悄”与“沉默”成了欧游心绪的写照，“再别康桥”吧，“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这是对七年多前旧恋以及对这种旧恋的怀念的诀别吧。 如是，再别康桥就在徐志摩的人生理想、社会理想的幻灭中溶入了爱情理想的幻灭，身、家、国的主题就通过徐志摩整合成了一体，并把徐志摩的悲剧，个体化为身、家、国的理想幻灭的悲剧。事实上，徐志摩的爱情理想与人生理想、社会理想的幻灭历程是同步的，后期西窗等诗的消沉、别拧我，疼的无聊，也是他人生理想、社会理想、爱情理想综合的写照。当然，再别康桥也有对母校的怀念，对母校的热爱、崇拜与告别的惆怅、悲哀，情溢诗外，但徐志摩的母校不是一般意义的母校，这启蒙了志摩
11、关爱了志摩的康桥，哪里是“母校”二字所能概括？这份怀恋与幻灭包含了母校也超越了母校，全诗复调鲜明，交响共鸣，多方面深化了再别康桥的主题。徐志摩的诗，是对新诗诞生以来艺术的集大成。缘于情不滥情，重音乐不拘泥，节奏明不做作，用比喻生新奇，意象活不生造。性灵坦露，真情自然，雅趣隽永，妙喻连珠，字字生活，剔透珠矶。与闻一多抒发浓烈感情有异的是，再别康桥抒写性灵，成为最天然的诗篇，全诗不矫不饰，无论爱、自由、美、自然，都给人推心置腹的真与不假雕饰的美，通体透明，上片写康桥的美艳与诗人的欢乐，下片写离别的孤寂与诗人的悲哀，性灵毕现可捧可掬，处处有其人其情的真与美。这美因善用新颖贴切鲜活美妙的意象而显而让人
12、出乎意于外入乎于心。与闻一多也善用比喻不同，再别康桥的比喻常讲究刹那间意趣的捕捉，把意象表现得自然轻盈，美因善用新颖贴切鲜活美妙的意象而显而让人出乎意外入乎于心。用“夕阳下的新娘”比喻“河畔的金柳”，写出康桥的艳美，既可是理想也可是美人的借喻，用“油油的”“招摇”写出“软泥上的青荇”的娇媚与招人，从而让“我甘做一条水草”语出天然无饰，既写出对圣地的崇拜也写出对初恋的痴情；用“揉碎在浮藻间”写“沉淀着”的“彩虹似的梦”，把梦写得鲜活又动感，“青草更深处漫溯”与“星辉斑斓里放歌”造语新奇工整又自然妥帖，让人叫绝。“悄悄是别离的笙萧”与“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更是隐喻意象的佳句，且用抽象写具象，借具象
13、喻抽象，在诗情的升华中写出幻灭的铭心。再别康桥在音乐美与意境美上特点更是鲜明。全诗七节，每节四行，奇行顶头，偶行退格，首尾呼应，整饬而活泼。押A B C D E C A 的韵，几乎每节随意换韵但却韵得浓烈，靠的是情感旋律的自然流畅，扬抑顿挫，恰成和谐。在清浅的词语中寓以炽热浓情，把爱的热烈与幻的苦寂之情与康河特定的柳、波、荇、草、潭、藻、星、虫、云织成一幅美锦，经纬有机，深浅无痕，离情因康桥画境而浓三得化不开，康桥美景因离情浓烈而传神流千古，被公认是现代汉语诗歌的精品。蔡元培挽徐志摩上联云“谈话是诗，举动是诗，毕生行径都是诗，诗的意味渗透了，随遇自有乐土”。再别康桥就是渗透了徐志摩理想、人生、
14、爱情、为人、行事、性情的诗碑。仰望之弥高，谁人不说好？再别康桥把现代汉语诗歌艺术提高到2 0 世纪的高峰，成为现代汉语诗歌史上最优秀的诗篇。作者系四川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责任编辑：赵红玉）E - m a i l z h a o h o n g y u 6 9 1 2 6 . c o m：Masterpieces Review名 作 欣 赏2 0 0 8 . 0 2088徐志摩译作康桥，下均称康桥。 写于1 9 2 8 年8 月1 0 日，初刊于1 9 2 3 年3 月1 2 日时事新报学灯，收入初版本志摩的诗，这是首别康桥。徐志摩：吸烟与文化，徐志摩全集（三），广西民族出版社，1 9 9
15、 1 年版，第1 0 3 页。 茅盾：徐志摩论，现代2 卷4 期，1 9 2 3 年2 月1 日。 参见拙著现代派诗学与中西诗学， 人民出版社，2 0 0 3 年1 2 月版，第1 1 5 页- 第1 1 6 页。 茅盾：徐志摩论，现代2 卷4 期，1 9 2 3 年2 月1 日。 徐志摩与林徽因此时是否恋爱，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一说双方恋爱，一说徐志摩单恋，无论何说，徐志摩之恋是成立的。 事实上，这份激情持续了徐志摩一生，徐志摩不少诗为她而作，上世纪3 0 年代初徐志摩遇难前不久，林徽因因肺病上香山住双清别墅时，徐志摩还经常前往。 但这样理解，不太好理解后来徐志摩对林徽因的继续怀念。就最后一节的意义上讲，人生理想与社会理想的幻灭比爱情理想的幻灭更切近诗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