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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佛首复归众缘所望-北齐赵郡王高睿敬造释迦牟尼佛首失而复得纪实刘建华河北博物院副院长研究员2015 年农历的四月八日，是佛祖释迦牟尼的诞辰日，在这个僧俗信众朝拜佛祖的日子里，台湾佛光山佛陀纪念馆即将举办“金身合璧河北幽居寺佛首捐赠仪式暨佛光普照河北幽居寺塔石佛曁佛塔宝藏艺术展”，这是一个令世人瞩目的展览，是海峡两岸学术界、宗教界及僧俗信众翘首以待盼望已久的展览，是中国乃至世界佛教文化艺术界的幸事、盛事。河北幽居寺塔佛像为北齐天保七年（公元 556 年）赵郡王高睿敬造的彩绘白石释迦牟尼佛像，原在幽居寺舍利塔内供奉，佛头于1996 年被盗，佛身现保存于河北博物院，2013 年6 月佛身在该院“曲
2、阳石雕”展厅中展出。 北齐是中国南北朝时期统治北方的后期一个地方王朝，这个王朝从建立到灭亡，仅存在了 27 年，但它在当时政治、军事、科技、文化，特别是佛教思想文化传播与佛教造像艺术等方面所取得的成就是伟大的，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辉煌的华章。赵郡王高睿， 史书有传， 也许很多人知道高睿的故事，但高睿敬造佛像的故事却鲜为人知，那么高睿为谁造佛像？造了多少佛像？这些佛像经历了1400 余年的沧桑变迁，岁月磨难，现在在哪里？为什么释迦牟尼佛像身首异处，今日方得在佛光山佛陀博物馆身首合一，完整的展现在众人的面前？我作为高睿故乡的后人，一个普通的文物工作者愿意将我所知道的事实讲述给大家。一、寂静深山古老寺
3、院在河北省石家庄市郊西北的灵寿县，距县城西北约五十公里有一个小小的村落，叫“砂子洞村”，在村子东南的山林中有一片开阔的农田，这片农田原是一座规模宏大、历史悠久的佛教寺院幽居寺。据文献记载，幽居寺创建于东魏初年(公元 534 年)，是由禅师僧标施净财建立的，初时规模很小，故云：“禅室”1。北齐定州剌史、六州大都督赵郡王高睿于天保七年（公元556 年）捐资扩建，称为“定州定国寺”，同时还敬造了释迦牟尼佛、无量寿佛、阿閦佛三尊彩绘白石佛像。天保八年（公元557 年）又建了舍利塔，齐亡寺废，唐代重修舍利塔， 金代香火仍盛。 元代称 “祁林院” ，是五台山大寿宁寺的下院，曾辉煌一时， 明、清以后渐废。
4、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寺院建筑已荡然无存，农田里只屹立着一座七级舍利砖塔，俗称“幽居寺塔”。塔内供奉着高睿所造三尊佛像和十八龛小佛像、北齐碑刻一通。塔外保存有北齐碑刻一通、北朝石佛像两尊、隋代石佛像一尊、 元代碑刻二通、 残石经幢一座、僧房七间（现为民宅)。1982 年，河北省人民政府将其公布为河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并在塔四周建了砖石围墙，2001 年由国务院公布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二、高睿其人崇佛造像高睿小名须拔，是开国君主献武皇帝高欢之侄，世宗文襄皇帝高澄之堂弟，是北齐重要的皇室成员， 其父乃高欢之弟高琛，其母乃北魏孝文帝之孙，广平王元怀之女，华阳郡长公主。睿三旬丧父，十岁丧母，
5、自幼聪慧夙成，励己勤学，崇佛至孝，深得高欢宠爱，养在宫中，如同己出。睿身长七尺，容仪甚伟，有勇有谋，忠孝两全，深受文宣皇帝高洋、孝昭帝高演、武成帝高湛三代皇帝的信赖与器重，十六岁进封爵为赵郡王，邑一千二百户， 迁散骑常侍。娶太子少师、仪同三司、兖州刺史门阀郑述祖之女为妃。十七岁出任定州刺史，加1赵郡王高睿修寺之碑清陆增祥撰八瓊室金石补正文物出版社1985 年2 抚军将军、六州大都督，十八岁加仪同三司。二十一岁奉诏率领山东数万军队监筑长城，高睿身先率卒， 与军人同甘共苦，倍受军人的拥戴，二十二岁奉诏以本官都督沧瀛幽安平东燕六州诸军事、沧州刺史。二十三岁，奉诏赴齐都邺城，都督北燕、北蔚、北恒三州及
6、库推以西黄河以东长城诸镇诸军事。高睿慰抚新迁，量置烽戍，内防外御，备有条法，大为兵民所安。 二十五岁转仪同三司、侍中、 将军、 长史， 王如故。 寻加开府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太子太保。皇建元年孝昭帝临崩，预受顾托，奉诏迎武成帝即位于邺，以功拜尚书令，别封浮阳郡公，监太史，太子太傅，议律令。又以讨北狄之功，封颍川郡公。复拜尚书令，摄大宗正卿。天统四年（公元568 年）武成帝驾崩，高睿因屡次进言后主、皇太后，弹劾和士开而得罪了皇太后，被奸臣杀害，时年36 岁2。关于高睿崇佛信教， 北齐书 . 赵郡王琛子睿传中有“高睿十岁丧母时，其持佛像长斋，午后辄不肯食”的记载。幽居寺现存的北齐天保八年( 公元
7、 557 年) 赵郡王高睿修寺颂记碑、赵郡王高睿修寺之碑 记载知高睿舍异珍、捐家财扩建了定国寺。高睿还动用宫廷雕塑家和邺都最优秀的工匠为其亡伯-献武皇帝、亡兄文襄皇帝敬造了释迦牟尼佛像；为其亡父驸马都尉、南赵郡开国公琛，亡母魏女侍中、华阳郡长公主元（氏）敬造了无量寿佛像；为已身并妃郑氏及一切有形之类敬造了阿閦佛像。三尊佛像厚重高大，雕刻细腻，线条流畅，技法精湛，是北齐时期佛教雕塑的精品。高睿所造三尊像在佛座上均刻题记，题记中既有确切的纪年，又有功德主和为之造像的姓名、官职及所敬造佛像的佛名，这种皇室成员为皇室先世和己身并妃敬造佛像，并刻铭题记的作法在北朝极为少见，目前所知北齐高睿所造三尊佛像是
8、现存的孤例。在造三尊佛像的同时，高睿还敬造了一批彩绘白石小龛佛像，其精美艳丽不亚于三尊佛像。从幽居寺保存下来的北齐定国寺高睿修寺、建塔碑刻、造佛像题记等实物资料结合史书记载，不难看出高睿不仅是三朝元老，权倾朝野，而且还是一位清真自守，爱兵亲民，忠君效国，铁骨铮铮的天地英雄，更是一位崇信佛法、至尊至孝的虔诚佛教信徒。三、佛首被盗，亡羊补牢1990 年春，笔者与石家庄市文物保管所副所长高英民先生陪同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罗炤、副研究员丁明夷、助理研究员张总等到幽居寺考察。见到的情景是：七级舍利砖塔及塔内供奉的高睿敬造三尊佛像和十八尊小佛像、北齐、元碑、 石经幢、僧房七间等均保存完好。
9、同年仲秋的一个深夜，几个黑影镩出幽居寺舍利塔，消失在茫茫黑夜里。次日住在附近的义务保护员发现围墙门锁被破坏，检查后发现舍利塔内的三个小佛龛被盗，立即向当地公安部门报案，遂后文物部门加大了保护力度，将小龛佛像全部搬迁到县文物保护管理所保存。1991 年，笔者再度到幽居寺，对遗存现状作了全面调查和现场记录，并对碑文作了笔录。1992 年初春，供奉在舍利塔内的高睿敬造阿閦佛头被盗，公安部门立案侦察。鉴于幽居寺地处偏僻， 保护难度大，河北省文物局决定：搬迁异地保护， 即将塔内的三尊石佛像移出，搬运到河北省博物馆暂行保管。为此， 河北省博物馆范成玉馆长派出了四名保安人员前往幽居寺搬迁佛像，我有幸并邀请我
10、的朋友省博物馆摄影师张慧女士一同前往，到了幽居寺我们先做了拍照，再搬动佛像，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现了，首先是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竟然搬不动一尊石佛像，这还好说， 可以请村民帮忙，但更糟糕的是， 佛像身体的宽度超过了塔门的宽度， 佛像无法从塔门中运出，要想将佛像运出塔外，只有拆掉塔门，因塔为河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要拆塔门需报请河北省人民政府批准，所以第一次搬迁异地保护的措施当日无法实施， 我们的收获只是将塔内外的石造像及碑刻进行了拍摄，特别是张慧女士为完整的释迦牟尼佛、无量寿佛拍摄了彩色的胶片照片，为我们留下了珍贵的图象资料。2赵郡王琛子睿传 北齐书卷十三3 后来当地文物部门为了确保幽居寺塔内
11、三尊白石佛像的安全，经省文物局批准，将塔门用钢筋水泥封堵，加固围墙门，更换安全锁，增加了义务保护员人数。1994 年我在北京大学考古学系（今北京大学文博学院前身）读研期间，曾向恩师宿白先生（北京大学考古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务院学术委员会委员）、马世长先生（北京大学考古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讲起河北北朝的佛教文物遗存情况，提到我省现存国内最早纪年的单体铜弥勒佛造像（北魏泰常五年，即公元 420 年）和北齐最精美的高睿造三尊佛像及北齐透雕的白石造像等，他们看到照片， 认为这些佛教造像非常重要，特别是高睿造三尊像体现了北齐皇室造像的风范，于是宿白先生安排我在北京大学考古学系汉唐教研室做了一场专
12、题讲演。1996 年秋冬，盗掘古墓葬、古遗址、盗窃石刻的犯罪行为席卷中国大地，象高睿造像这样高规格高品质的石刻孤品更是在劫难逃，同年深秋厄运再次降临幽居寺，犯罪分子将义务文物保护员反锁在房屋里，保护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个年代还没有手机，大哥大、呼叫机也没有普及，只是城里少数有钱人使用），犯罪分子很从容的凿开塔门，将高睿敬造的释迦牟尼佛和无量寿佛两尊佛头凿下，连同塔外的一尊白石佛立像一起盗走，逃之夭夭。次日保护员才被村民解救，随后向当地公安部门报案，石家庄市公安局、河北省公安厅作为大案要案立案侦察。省文物局立即向省人民政府报告，经批准， 文物部门忍痛拆卸了塔门将高睿敬造的三尊佛身移出，
13、连同塔门的石拱券（石门楣）、石门框、 赵郡王高睿修寺之碑 、白石佛立像的莲花佛座等运回石家庄市，暂存于河北省博物馆。1997 年河北省公安部门侦破了此案，抓捕了四名犯罪嫌疑人，但被盗的石雕佛像均已流失海外。运回的石刻文物散放在省博物馆保管部院内，我有幸再次目睹了高睿敬造三尊佛像的真容，仰望着这三尊无头的佛像，心痛不已，眼在流泪，心在流血，我没有办法找回佛头，但我可以将我所知道的高睿造像的事实写出来，让更多的人了解此事，关注此事， 也许有那么一天， 佛头会被找到的。笔者拙作北齐赵郡王高睿造像及相关文物遗存发表于中国文物出版社文物月刊1999 年第 8 期。2003年河北省文物保护中心成立，中心在
14、院内建了碑廊，将幽居寺运回的石刻文物全部竖立在碑廊里，既便于保护，又便于观赏。此后，不少海内外的学者、研究者慕名而来，观赏研究这批石刻文物，无一不为高睿造像优美典雅的造型、精湛细腻的雕刻、简朴华美的服饰、艳丽不俗的彩绘而折服，而感叹，而婉惜。2004 年 12 月应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邀请，在金石拓片数位库典藏研讨会上我就 “河北北朝佛教造像艺术”作了专题讲演，其中高睿造佛像作为重点讲述。之后的数年中， 我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颜娟英研究员、故宫博物院书画处处长李玉珉研究员、台湾美术艺术大学艺术系主任林保尧教授、台湾震旦文教会董事吴棠海先生、南华大学江美英副教授、 鸿禧美术馆廖桂英
15、馆长等台湾学者、朋友以及美国、韩国、日本的学者朋友在学术交流中常常提起高睿造像及相关的图象资料，请他们帮助留意海外相关的佛头资料。每每与学者讨论高睿造像的问题，心灵就会隐隐作痛，不知何年何月被盗的佛头才能复归？还有可能找到原佛头吗？每思至此，丝丝的酸楚伴随着五味杂陈就会一起涌上心头。四、柳暗花明春暖人心岁月流逝，时针指向2014 年 6 月 6 日，我收到河北省文物局转来国家文物局港澳台处朱晔处长6 月 3 日的一份电话记录，内容为：“文化部副部长丁伟5 月 30 日在台湾访问时，佛光山主持星云法师与丁部长商谈希望把供奉在佛光山的一个佛头捐献回大陆，经查询善心人士， 该佛头是河北90 年代被盗
16、流失的，希望我们判断是否是河北的”。省文物局局长张立方、主管局长李恩佳先生批示，请我提出鉴定意见。查看省文物局博物馆处提供的打印图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为高睿敬造的释迦牟尼佛头，但图片太小太模糊，不敢妄断。遂4 与朱处长联系，请朱处长提供清晰的照片，6 月 8 日我收到了朱处长转发的台湾佛光山如常法师发来的佛头照片电子版，非常清晰 (图 1、2)，将如常法师发来的佛头照片与十几年我们拍的照片（图3、4） 、及本人1992 年绘制的线图（图5、6）相比对，两者完全相同。又有1999 年文物发表的拙作为佐证，我确定这尊佛头就是18 年前被盗的高睿敬造的释迦牟 尼佛头。这个结果令我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当即把这一结果电告朱晔处长，朱处长也非常激动，她要我尽快把鉴定意见和幽居寺相关情况书面上报。6 月 9 日我将鉴定的初步意见书面报告省文物局并发电子版给朱处长。我的鉴定意见如下：“1、两尊佛头的用材石质、外观造型、完残程度、大小尺寸等特征完全相同。2、两尊佛头的细部雕刻及彩绘装饰技法完全相同。3、幽居寺佛头鼻梁至鼻尖处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