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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盐津行纪第六次瓶颈爆破成功。开始。桥。爱情。死亡。盐津是一个让人感觉神秘的地方，又是一个怀旧的场所，它的诡异魅力也在于它的神秘，有五尺道，那是茶马古道的一部分古代马帮走必经之路，山间响铃穿越马蹄印记和荒草丛生的荒岗，没有风化的石刻，有悬棺，那些在悬崖上睡觉的僰人棺木，沉睡的尸首是否有着无眠的爱情，崖底的流水又是如何冲刷时间，有疯子诗人，我最感兴趣的即是诗人，是故乡文人中唯一一个另眼看待的人，我想拎一坛子烧酒站在他家的大门口等待，拜访。原本是计划年末去行走，又提前在秋季，计划中我的文字，像一双高桶皮靴，踩踏在落雪深沉的土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就像川端康成踩着他的雪国，像一个忠实的农人，静静守
2、候着自家的一亩三分薄地，期待花开又再开。收拾行李，扇子，遮阳的帽子，药盒，香水，化妆品，书籍，纸张，零点三五的黑色水性笔。喜欢在行走的时候，突然停止下来坐在路口看书发呆，静静吸一支烟，低头冥想，读一段文字，抬头仰望天空旋转的飞鸟，任时光冲刷青春。虽不懂得多少世故，还是有一帮铁杆，他们害怕我遇见恶人或者把自己走丢了迷路了，事先交代由朋友照顾，我总是太容易相信人，容易随心感情用事，也容易被刺伤。不过被骗是少数时候，遇见许多陌生人，他们给过我浮生的暖色调。下车有哥哥的朋友何先生接待，何先生很客气，他穿着正式的衣物，有官方的农民气质，但我不紧张，因为他脸上绽开我还算能接受的柔软花朵，他笑起来极好看，眼
3、角有些许皱纹，牙齿有常年吸烟留下的褐色烟渍，鼻子坚挺如刘德华，如果他不从政，我相信我会与他成为很好的朋友。安置好我的住宿，一道吃饭，印象深刻他吸烟的方式：将软包装香烟从尾部开口，手指夹着烟屁股递给我，以示海绵部分干净。吃过饭随即又忙其他事情去了，我打开电脑，音乐在房间中蔓延，望着窗外模糊不清的街灯，思绪无限膨胀，灵感开始喷涌。一个服务员敲门送热水。我的学校里绝大多数同学是外省人，于是习惯操一口普通话，初来乍到没有改回乡音，她客气无比，以为首都人光临，有蓬荜生辉的荣光。中国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乡镇的看不起山里人，城市的看不起乡镇人，首都的看不起地方上的人，一级一级传递上去，便是外星人看不起地球
4、人。其实大家都是人，没有崇拜或者贬低的理由，皇帝身上有三只御虱，读完神学发现其实神也不完美，有七宗罪，比如阿波罗就曾因为丘比特的箭疯狂追求达芙妮，上帝就曾惩罚人类发起灭门洪水只留诺亚方舟。清晨，裸露着身体在地板上行走，睡眼迷离中拉开黑乎乎的两层窗帘，毛孔开始呼吸每一口清新的空气，凉风又将扩张的毛孔收缩成一个一个小疙瘩，晨雾在山间缭绕成任意的形状，像一座雾都，远处的房子建在半山，属于半山之居，坡度急切的山上，房子之类的建筑物总伸出一截，房屋前端支起钢筋水泥的长墩子，近处是五六十年代的建筑物，有残破的楼道和铁屑横生的栏杆，被雕琢成美好的锦纹图案，是民国腐朽凋败的味道，凉风继续迎面拂来，身体宛如山泉
5、冲刷过的岩石表层，光洁清冷，心中没有柔情。清早在桥头看背篓人生是很惬意的悠闲，一些看上去纯朴的山里人以背篓坐板凳，三五人闲聊，他们的故事如同装进背篓的山药，该以箩筐来计算，他们经常背着背篓，手中拄一上端月牙形的拐杖，山路滑湿，拐杖可以撑在背篓底部歇气，只需弯曲双腿，撅着屁股即可。有几个旗袍美女，面皮生的好看，只气质太差，过往的行人中还是有人为看美女差点撞上电线杆。一头黑白混杂头发的老人用婴儿车小心搭载着车内柔弱得小生命，眼底尽是慈爱与柔和，在桥头吃早餐，红油米线，油腻且红亮，盐巴花椒过多，吃得嘴唇如擦劣质口红，过重的油份熏染了唇线下端上端。桥头边上有拆迁的房屋，有皮肤细嫩的女子在废墟上生火做饭
6、，烟雾迷幻成自由的随便，阳光穿透烟雾的地方，变换成一股股明晃晃的光柱，将烟雾的影子纠缠得更加明显。顺桥头行走老街有茶馆，馆中男性老人居多，女性的多半寻一群老太太聊天去了，茶馆古老不正式，几张桌子上有人打牌有人吸旱烟，小二倒茶的壶稀奇，尖嘴长壶，将壶身提得老高，尖嘴凑近，热水流出，动作标致。行至晚间，又回到桥头，铁栏依旧，只是背篓更多了。这座桥下唤作关河，河水并不清澈见底，但比大多数地方的河流好的多，原本没有护栏，后来修起护栏之后，跳河寻死的人计划比以往更成功了，这一段下去之后便上不了岸。一个异地女子行走千里山水来此寻夫，才发现丈夫已有家室，家中孩子比自家的孩子大些，烈性的女子从桥上一跃而下，一
7、道凄美的弧线划过，水面溅起云朵一般的水花，生命至此到了终点。打捞上岸之后已是美丽膨胀的白色尸体，大着肚皮宛如七八月身孕的妇人，指甲乌黑，嘴唇如涂抹过白色口红，与身体一样无光无华，那些没有唱出的歌，没有写出的诗，只能在泉下流着眼泪朗诵。妻不如妾，说的是娇宠，妾不如妻，说的是地位，只要喜欢，做妾又如何，得不到全部，得到一半也是好的，要是连争取一半的勇气也没有，就只能意淫了，并且悄悄地不告诉别人，否则就是金莲在世，众人武松。一个叛逆期间早恋的中学女子，与母亲吵闹过后，转身飞逝进入河流，水面并非波涛连天却寻不到影子。桥上的人恸哭，哀叹，惋惜，愤怒。我刚来的那天，客车没有启动，有人上车卖报纸，云大某学生
8、为情所困跳楼自杀。无论行走还是静坐，总能听见死亡的消息，理智的时候，明白很多，生命属于自己，更多时候是属于别人，比如生养多年的父母，比如膝下的孩子，如此潦草结束，是否世界太拥挤，找不到呼吸。沉溺在爱情里的人，眼睛是瞎的，心是瞎的，耳朵是瞎的，自残只是为了获得关心，比如一句温暖，比如他的回头，比如他说我爱你，死亡亦只是为了让对方后悔，在余生中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包袱，不得解脱。王安忆的故事中，米尼对阿康说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不可以离开我，可是他们除了爱情一无所有，阿康的白粉重量必定是死刑，米尼选择在高空撒手，血染一地。在张爱玲笔下，王佳芝为了易先生将组织出卖，易先生最后还是签下了处决她的文书，难过也只
9、是对着曾经睡过的床凝目叹息，而后转身离去，自有下一个王佳芝送上门来。另一部不知名的电影中，男人回家找枪要跟人出门继续做杀手，妻子留他，他暴打了妻子，将枪管塞到她口中望着一道来的人说我再告诉你一次我要的是他们不是你，孩子在楼顶看见此幕，他收起枪走人。当然，他们高兴的时候，也会寻找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将她们抱上床，永无休止地做爱，告诉她们宝贝我爱你。男人是奇怪的动物，他们将自己武装得似乎无坚不摧，钻进他的心中之后才发现是如此脆弱细腻，受不得半点伤害，更下不了彻底爱谁的决心，稍给压力，他便会跑，只能慢慢哄骗，小孩一般。女人失恋之后杀死的往往是自己，男人失恋之后往往杀死的是女人，因为他们明白，真正爱上一个
10、女人的时候，是无比痛苦接近地狱的，他将要失去很多，比如自尊，比如金钱，比如自由，当一切崩塌之后，他们选择玉石俱焚，两败俱亡，你死我不活，你死我也死。不是不爱，是你的重量不够，万事全在衡量。豆沙关。古镇。老庙。感兴趣僰人，有文献记载，僰人悬棺以圆木搁置悬崖，先腐烂的木头任棺木落水，先落水为吉祥如意的象征。关于豆沙古镇，文人写过，摄影家拍过，很多人人都走的路，一定不是好路，一行也看得潦草，同行的人说花一百块钱找导游，我说别了，省着吃零食，我讲的肯定比小导游宽广。听说有走钢索的人，手执平衡木走过两座山峰的中端，惊险之极的游戏，记载进入了吉尼斯世界记录，只是不逢时，人家最近不演出。爬上观景台看悬棺，说
11、是悬棺，其实也就只有几块木板，远处看去，就像伤口上的盐粒，深处有痂结，僰人夏朝至明朝存活，一个因为拒绝交付税款被国家机器剿灭的民族，原本也是忠骨，曾随周武王讨伐殷商纣王，被明朝皇帝斩草除根，就像德国人对犹太人实施的种族灭绝。传说希特勒小时候在街头擦皮鞋，被犹太人踹了一脚于是耿耿怀恨在心，一朝得势便报了个十年不晚的大仇，我怀疑是否网罗天下美女的明朝皇帝微服私访到此没找到妓馆谈恋爱，于是找个借口彻底推平僰人老窝。借以抒一首。怜武王青史鞍马奔无名千年孤寡人逝川扬波悯素月谁怜断崖葬忠魂上前有石门关，有观音寺，观音寺外有碑铭刻观音赋，寺庙中有一些佛经及宗教读物，沾染着灰尘，寻出一本细看，再寻出一本，中间
12、夹了一张纸张，摊开看，一篇手写文章，字迹潦草不清，大意是一个女子爱上了一个男子，男子不搭理，女子单相思中饱受煎熬，于是流露笔尖，以文字释放心中的痛苦与迷惘，并且发誓转身走入生活，忘记过去，重获新生。在佛经中夹这样的字，我猜想是某一个年轻的善女子，以忧郁的目光注视爱情，抑或是僧人，身体皈依佛门，心却还在锦绣红尘中翻滚反复，有些人，注定一生无法超然。那么便不算是佛门子弟和卫道者，只为佛家神职人员。古镇的建筑是典型中原汉文化的胚子，又擦了南诏风格的胭脂水粉，一城挂满红色灯笼，刮着很浓重也很做作的中国风，只没有穿上粗布服装，展示自己原本张扬的狂野气息。想起一场老电视连续剧，于荣光扮演了西门吹雪，老者眉
13、毛胡子头发全白了，穿一袭白衣，白衣上是毛笔写满的汉字，左右衣袖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衣领下方写：西门吹雪。对于一只馋嘴的乌鸦来说，小吃比高雅的餐厅更具有吸引力。镇上卖水粉，碗中有金色小黄豆相衬，有葱花和辣椒面，油锅中一坨一坨的炸洋芋冒着滋滋的响声，停下脚步吃上两碗，吃完擦着嘴巴继续散游。行走看见午休的老人在板凳上打盹，一户人家添丁，门上有对联，有天赐英才四字横批，一个年轻的母亲为娇弱的婴儿换尿布，面前茶几上放了一个仿青花瓷的茶杯子，杯子里冒着淡雾，母亲将温热的水含在口中，时缓时急开口让水流下，冲洗婴儿的屁股，动作温和，初为人母的新鲜和欢喜被一个动作诠释得干净。在古镇上买到一双布鞋，草鞋的
14、变种，将细草换做白色细线，将古怪的鞋穿上，系着红色布条，分外显眼，一个骑单车的青年男子路过，将我从上至下打量，目光垂地的时候，眼睛里落下神经病三个字。又买到弹弓，这东西也叫做橡皮枪，一只馋嘴的老猫靠近摆放在门口的烟熏火腿，我捡起小石头用橡皮枪攻击了它侧面的地皮，老猫吓跑了，看护火腿的生意人也醒来。后来一整天里，我都在眯起眼睛打橡皮枪，枪法精当一流，植物和山上的动物无一幸免。见到石板上深深的几个马蹄印记，马帮世代在这条南方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处缓缓走过，时光铭刻了水滴石穿的神话。英国伦敦的图书馆，亦有马克思长期劳作思索来回走动所铭刻的足迹，称之为：马克思的足迹。上至广场，有马帮的铜质雕塑，马背上高脚
15、板凳一样的架子，两边驮运货物，古代人头发挽成高高的发髻，束在头顶，脚踩草鞋，有铜质人像独特的气质。邂逅一位先生，他是豆沙博物馆馆长，是我好友柴师傅的好友，如此便拉扯上了关系，见面时他留着大把胡须，脑门如寿星，额头积累了一天的皮肤油脂，故而显得光亮有智慧。我与先生闲聊，越聊越觉得投缘，呱啦了一个下午，他邀请我看他的藏品，有他自己作诗写下的文字，有名人赠与的字画，有大师写“无量佛”三字挂墙上。我告诉他我的想法：繁体无字下面四点圆润，说的是无欲则刚，佛字右方曲折数次很神秘，说的是禅，禅就是神秘的东西，追溯下来该为玄学源头易经 。老先生一拍油光可鉴的大脑门，如遇知音，呱啦呱啦如此种种，二人反复唠叨至黄
16、昏。听闻山上有庙宇，于是沿石阶而上，路途有桂花香气，阶梯至少千层，一路双腿发颤，不断歇气不断喘息，上到寺庙时间已是晌午。寺庙破败简陋，横横竖竖的几块木片钉成了简易朴素的栅栏门，门里是粗糙的水泥地板，屋内几张八仙桌，有倒置的长凳，就岩石雕琢放置的各路菩萨，屋顶有简陋交错的圆木结构，上覆瓦片。四处是厚厚的灰尘，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扫过，木质桌子上，手指一触，即是满指尘埃，穿越外屋另有供奉，木柱上悬挂着破败的红布和藤条编织的小簸箕一样的家私。没有游人，香火也不旺盛，却是个修行的好地方。我想应该是一个善良的老人，在山间用乱石堆起一座寺庙，过着清苦的生活圆满虔诚，后来他圆寂了涅槃了，古庙由此破落，如佛骨舍利一般仅存点滴。走出屋外，有少许空旷的水泥地皮，山间的雾气却没有完全散开，一览眼底空旷迷离，只说不到园中，怎知春色如许，不上高山，就难见尘世苍茫。宛如天地初开的混沌时候，升则为天，落则为地，那是踏破红尘望穿秋水的淡定从容。假设有丝竹管弦奏一曲云水禅心或者是无词，那是大好的意境，是真正半山之居，喜欢亲近自然和文化，山中岁月是我所向往的，身在红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