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塞尔与海德格尔“本真”时间现象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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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胡塞尔与海德格尔的“本真”时间现象学 自从胡塞尔第一次将现象学引上道路并且海德格尔第一次对现象学进行彻底改造以来,时间便处在他们的思考中心。与对原初经验的现象学寻求相符,这两位思想家在时间理解上具有一个共同的基本区分:在所有哲学之前为我们所日常熟悉了的那种时间与一个原初地经验到的时间相对峙,海德格尔在他后期的报告“时间与存在”(1962年)中将后者称之为“本真的时间”。在“转向”后的思想中,他在这里和其他地方用“本真”(eigentlich)一词来标识这样一种“实事”(Sache),即某种构成现象学的一个根本的争执区域的东西,它在那些对它而言原初是“本己的”东西中表明自身。 据此,“本真时间

2、”应当被理解为如其在对它来说是本己的东西中所显现出来的那种时间。在海德格尔的主要著作存在与时间(1927年)中,“本真”这个形容词已经具有了这个基本含义,但它原发地所涉及的“实事”在当时就是人的此在;被标识为“本真”的是那种此在在其中“决断地”接受它的“必死性”(Sterblichkeit)的生存方式。尽管海德格尔自三十年代以后放弃了对“本真”形容词的这种生存论分析的使用。但即使在“转向”之后它也仍然以隐蔽的方式在他的思想中继续起作用。我在后面还会回到这个问题上来。 无论是在存在与时间中、还是在以后的“时间与存在”中,“非本真的时间”都在于:时间对我们显现为各个当下、各个现在的次序(Folge

3、)。这些“现在”可以在某些发生事情的时段(Phasen)上用亚里士多德的话来说:在“各个运动”上被计数(anzhlen),通过这种方式,对时间的自然科学理解也成为可能。自亚里士多德的时间定义以来,流行的至少在西方文化中便是这种把时间视为现在次序的观点,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将这种时间观称作“庸俗的时间理解”。由于现在次序构成一个固定的形式,我们在其中遭遇到所有在时间中个体可定位的客体,因此这种时间在胡塞尔那里叫做“客观时间”。在由爱迪施泰因所汇总的哥廷根时期的文字中,他把客观时间与“内意识”相对峙,在三十年代的后期手稿中,他把客观时间与“活的当下”相对峙。由于胡塞尔以此来标识时间原初在对它而言

4、是本己的东西中被经验的方式,因此我们也可以说,在他那里也有本真的和非本真的时间之间的区别,尽管他并没有使用这些概念。 胡塞尔与海德格尔在实事(Sache)上一致的命题在于,从本真的时间来看,我们所熟悉的那种把时间视为现在次序的时间观应当可以被解释为一种派生的理解。据此,现象学具有一个双重的任务:它不可以局限于对本真时间特征的澄清,而是也必须指明,非本真的时间是如何受此决定的,或如何因此而得以可能的。在胡塞尔那里,这个指明在于:他试图表明,客观时间是如何在内时间意识中“构造起”自身的。在这两个思想家之间尽管存在着深刻的差异,他们在这一点上却是一致的:作为现在次序的非本真时间之所以具有这种特征,是

5、因为那个被理解为现在的当下的缘故:现在次序的以前此刻是曾经存在的当下,现在次序的将来此刻是尚未到来的当下。由于这里的问题在于从本真的时间经验出发澄清作为现在次序的时间,这两个哲学家必须特别注意:当下在本真的时间经验中究竟起着什么样的作用。 出于这个原因,胡塞尔将他的时间现象学植根于一种对我们各次当下的时间意识的分析之中,在这里,在感性感知中进行的对一个对象的体现(Prsentation)构成一个范例。胡塞尔在此做出了一个突破性的发现:具体地经验到的现在不是一个未延展的界限,而是现前域(Prsenzfeld):当下意识以“前摄”(Protention)和“滞留”(Retention)的形态自身展

6、开到某个依赖于各个注意力程度的宽度之中,并且作为具有“原印象”的视域环境、作为体现之核心的视域环境而共同当下地(mitgegenwrtig)具有正在到来的最近将来和正在消失的最近过去。 这样一种关于现前域的意识从本质上不同于作为现在次序的时间的意识,这个区别在于,前者自身是一个发生用隐喻的方式说是一条“河流”,而被构造的客观时间作为现在次序却具有一个固定的、不动的形式的特征;在这种形式中,原初的时间方式停滞下来。胡塞尔在所谓内时间意识现象学讲座的文字中以及在最近(2001年)编辑出版的1917/18年贝尔瑙手稿中设想了不同的时间图式,他试图在这些图式中尽可能详细地展示现前域发生,展示在其原初性

7、中被经验到的时间的“原流动”(Urstrom)。 据我所知,在迄今为止的时间现象学中人们还没有注意到,在作为发生的时间和作为不动的形式的时间的对立中,在哲学的时间理解中的第一个重大分歧又回返了。尽管时间对于亚里士多德来说是作为对“运动”(Bewegung,knesis)的“计数”(Anzahl,arithms)而与运动相联结的(Physik219b2),因为时间只能在运动上被读出,但对他而言,这样一种说法是荒谬的,即时间本身是某种被运动的东西;时间作为数字毋宁说是不动的。在这个基础上建立起现代自然科学的假设:借助于现在次序的各个位置的可数性,时间可以得到精确的计量。与此相对的是亚里士多德的老师

8、柏拉图在蒂迈欧中所做的第一个时间定义,在这个定义中,时间被规定为永恒的形象,这个形象被称作“活动的”(Timaios37d5)。 时间是由神圣造物主所创造的感性世界的基本秩序要素,按照蒂迈欧的极端表述,关于这个感性世界的发生不能说:它存在(ist),而只能说:它生成(wird)(27d5/6)。据此,只能承认时间作为感性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具有生成的特征,亦即具有运动的特征。存在始终被保留给永恒。亚里士多德决定背离他的老师而赋予时间以一个存在,因此他在物理学中将时间定义为某种存在着的东西:它是“根据以前和以后的运动数量”。生成意味着对多个时段的穿越(Durchlaufen)。因此,柏拉图在他对由

9、他引进哲学的“永恒”(Ewigkeit,ain)的时间定义中说:永恒固存(beharrt)在“一”之中,即固存在一个排斥多的单数(Singular)之中。将时间理解为固定的形式、理解为一个与现在次序相关的数量的做法,乃是对亚里士多德时间定义的追随;而把时间视作现前域发生的看法则回溯到柏拉图的时间观上。 在亚里士多德的时间定义中含有“根据以前和以后”的规定,因为在一个运动的时段次序上可计数的现在次序之所以得到整理,是因为某个现在处在与所有其他的或前或后的曾在的现在和将来的现在的关系之中。用一个语法概念来表达:这些现在在它们的这些相互接续中构成各个“时间阶段”。现代语法将时间阶段区别于时间“角度”

10、。角度是作为发生的时间所能提供的精神“外观”,即“时间流”如何向我们的经验表明自身的方式。这两种基本的、因为在所有其他可能的时间外观中都被预设了的外观就是“到来”和“离去”。胡塞尔在他对现前域意识的描述中所分析的便是对作为一个发生的时间的这些角度的原初经验。 柏拉图在其蒂迈欧中第一个谈及时间的角度。源于拉丁文的“角度”(Aspekt)一词无非是对希腊文的“埃多斯”(ede)的翻译,柏拉图紧接上述时间定义后的一句话中使用了这个概念,他说:时间的“埃多斯”、时间的“外观”就是“它曾是”(eswar,在希腊文中是n)和“它将是”(eswirdsein,用希腊文是stai(37e3)。尽管柏拉图在同一

11、句中将这种时间外观区别于那些“时间部分(mre)”、即时间期(Zeitperioden),我们可以用它们来标明在现在次序中的可计数的位置、即时间阶段,但人们在传统的柏拉图解释中仍然疏漏了这个区别,并且不加讨论地以为,柏拉图在这里所说的“它曾是”和“它将是”就标志着过去和将来的时间阶段。“它曾是”和“它将是”虽然与这些时间阶段处在一种联系之中。但是它们并不标识这些时间阶段本身,而是将在其产生、在其生成中的它们表达出来:“它曾是”所指的是时间作为一个向过去之中的滑脱(Weggleiten)的时间的发生,而“它将是”所指的则是作为出自将来的到来的发生。在对这个哲学史联系并无所知的情况下,胡塞尔用他对

12、“滞留”和“前摄”的划分所依据的便正是对这个角度的经验。 在这个联系中可以找到对时间这个“实事”的现象学澄清而言关键性的指明。这个指明在于,柏拉图在时间定义之后的几句话中明确地排除了这样的可能,即用“是”(ist)这个措辞所指称的东西属于时间的角度。与“它曾是”和“它将是”的外观不同,“是”标志着“当下”这个外观。在柏拉图看来,“它是”被保留给永恒,它无非在于“在一中固存”的当下。所以永恒也向我们提供一个外观、一个“埃多斯”,而这就是在“它是”中被表达出来的永恒的当下、理念的当下,除了“理念”(ida)以外,柏拉图也可以使用在语言史上与之相近的“埃多斯”(edos)来称呼它。理念的这一个当下外

13、观是与感性世界的生成相对立的,后者是在两个互补性的外观中表明自身的。 如果我们现在在这个通过柏拉图而获得的视角中来看一下胡塞尔对现前域的分析,那么就可以注意到,胡塞尔在其中有别于柏拉图,除了在前摄和滞留的形态中对时间角度的原初经验以外,他还允许有一个当下的核心,他也把这个核心称之为原印象或原体现(Urprsentation)。关于这个核心,胡塞尔在一份贝尔瑙手稿中明确地说:意识在这里原初地经验到现实性(S.14),而这就叫做:是。这意味着,胡塞尔把“它是”算作是时间的角度。这与柏拉图的明察是明显相悖的,这个明察是指:作为发生而被经验到的时间仅仅展示两个基本外观:来(Kommen)和去(Gehe

14、n)。对于胡塞尔来说,在这些为我们原初通过滞留和前摄所经验到的外观中表明出来的发生联系植根于一个作为其中心的现在核心中,恰恰是从这个中心出发,本真时间才显现为现前域、显现为各个“活的当下”。 首先有两点有利于对一个当下核心、一个可以说在现前域中的原现在的设定:一方面,只有不断更新的现在核心的现身(Auftauchen)才适合于回答一个问题;如果作为客观现在次序的时间被解释为在现前域中的本真时间经验的衍生物,那么这个问题是无法回避的:为什么当意识借助于“滞留的彗星尾”而明确地回忆起某个过去的东西时,它能够通过在某个时间位置上的定位来认同这个过去的块片呢?对此的回答似乎只能是这样的一个设定:这对意

15、识来说之所以是可能的,乃是因为,所有那些在它之中并且对它而言发生的东西的定位活动原初都是在不断更新的现在核心的现身中准备的。 另一方面,时间的前摄滞留的原发生似乎不足以说明关于某物的意向意识。意识被指明:它撞到某些内容的规定性上一个“素材”(Hyle)的各个因素上。这些素材的规定性原初地与意识相遇,先于所有明确的与对象的关联,因为意识觉知到,在感性领域中有某些区别或相似凸显出来。胡塞尔并没有追随经验主义传统的“材料”点描主义,但只要他从这个传统中接受“印象”(impression)的概念,他便仍然对这个传统承担义务。对于意识来说,素材的原初印象的当下便产生在现前域的现在核心中,胡塞尔就此而将它

16、称作“原印象”(Urimpression)。 但是,这种认定一个在现前域内的原印象的现在核心的做法在现象学上是值得怀疑的,这一点从胡塞尔本人那里可以借助于这样的思考而得以表明,这个思考立足于从危机一书的周遭中形成的理念化(Idealisierung)概念:原印象的现在核心标志着现前域内的一个界限,它实际上并不是直观地被经验到的,而只展示着一个思想操作的产物,即作为临界构成(Limesbildung)的理念化产物:现前域的宽度在一个向一个愈来愈“窄细”的现在的前行着的思想过程中被狭隘化了,而这个直至无限的迈进被看作是贯穿的(durchlaufen)(参阅KrisisS.359)。对一个现前域内的原印象界限的合法论证惟有通过这种思想操作才能完成,但却不能通过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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