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家的悲剧_向培良与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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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同时代人研究鲁迅研究月刊 2013 年第 4 期 戏剧家的悲剧 向培良与鲁迅 徐续红 说起向培良， 文学界人士对这个名字可 能既陌生又熟悉。陌生， 是因为我们对向培 良知之甚少; 熟悉， 是因为鲁迅的一篇文章， 向培良成了“叭儿狗” 的代名词。1931 年 7 月 20 日， 鲁迅在上海社会科学研究会上作了 一次重要演讲， 即上海文艺之一瞥 ， 论述 了 “五四” 以来上海文艺的变迁， 批评了当时 左翼文学中存在的各种问题。其中用了很长 一段话批评向培良， 他说: 类似的例， 还可以举出向培良先生 来。在革命渐渐高扬的时候， 他是很革 命的; 他在先前， 还曾经说， 青年人不但 嗥叫， 还要露

2、出狼牙来。这自然也不坏， 但也应该小心， 因为狼是狗的祖宗， 一到 被人驯服的时候， 是就要变而为狗的。 向培良先生现在在提倡人类的艺术了， 他反对有阶级的艺术的存在， 而在人类 中分出好人和坏人来， 这艺术是“好坏 斗争” 的武器。狗也是将人分为两种 的， 豢养它的主人之类是好人， 别的穷人 和乞丐在它眼里就是坏人， 不是叫， 便是 咬。然而这也还不算坏， 因为究竟还有 一点野性， 如果再一变而为吧儿狗， 好像 不管闲事， 而其实在给主子尽职， 那就正 如现在的自称不问俗事的为艺术而艺术的 名人们一样， 只好去点缀大学教室了。 上海文艺之一瞥 是鲁迅的一篇经典 论文， 对当时革命文学的发展提

3、出了极其重 要的意见， 影响深远。涉及到向培良的这段 话似匕首投枪， 杀伤力巨大， 于是向培良“叭 儿狗” 的形象家喻户晓， 深入人心。那么， 他 们之间有何恩怨是非?鲁迅对他的评价中肯 吗?向培良在解放后遭受不白之冤， 在文坛 上几近湮没无闻， 与此有关吗? 一、 向培良与鲁迅曾经的亲密关系 向培良， 1905 年生于湖南黔阳县沙湾 镇。他是狂飙社的重要成员， 以其大胆独特 的艺术探索精神出现在文坛上， 在小说、 散 文、 诗歌、 戏剧等方面都取得一定的成就。向 培良曾回忆 ， “我同鲁迅认识在民国十二年 冬， 以后几乎每星期会面一次。鲁迅的思想， 鲁迅的境遇， 和鲁迅的文章， 我都了解。

4、” 此话不虚。向培良于 1923 年从长沙一中考 入北京私立中国大学， 后转入北京世界语专 门学校， 鲁迅当时在该校授课。向培良思想 17 倾向进步， 有幸结识了鲁迅。向培良第一次 出现在鲁迅日记中， 是 1924 年1 月9 日 : “夜 向培良来” 。到了1924 年12 月， 向培良几乎 成了鲁迅家中常客。1925 年 1 3 月， 鲁迅 日记中有向培良到访 12 次的记录。1925 年 4 月鲁迅创办莽原 周刊， 他也参加了筹备 工作。4 月 11 日鲁迅日记记载 : “夜买酒并 邀长虹、 培良等人饮， 大醉。 ” 他们之间的 亲密关系于此可见一斑。 1925 年 4 月， 向培良与吕

5、蕴儒、 高歌赴 开封创办豫报 副刊， 鲁迅给向培良写信: “培良兄: 我想， 河南真该有一个新一点的日 报了; 倘进行顺利， 就好。我们的莽原 于 明天出版， 统观全稿， 殊觉未能满足。但我也 不知道是真不佳呢， 还是我的希望太奢。 ” 5 月 8 日看了寄来的豫报 副刊以后， 鲁迅 又去信鼓励 : “从有着很古的历史的中州， 传 来了青年的声音， 仿佛在豫告这古国将要复 活， 这是一件如何可喜的事呢? ” 1926 年 6 月， 鲁迅亲自为向培良选编小说集飘缈的 梦及其他 ， 收入 乌合丛书 ， 由北新书局出 版。此时向培良还只有 21 岁。 1926 年 8 月 22 日鲁迅在女师大作讲

6、演， 由向培良记录整理， 以记鲁迅先生的谈 话 为题， 在 8 月 28 日出版的语丝 第 94 期发表。文前有向培良的一段话， 其中写道: “人们一提到鲁迅先生， 或者不免觉得他稍 微有一点过于冷静， 过于默视的样子， 而其实 他是无时不充满着热烈的希望， 发挥着丰富 的感情的。在这一次谈话里， 尤其可以显明 地看出他的主张; 那么， 我把他这一次的谈话 记下， 作为他出京的纪念， 也许不是完全没有 重大的意义罢。 ” 鲁迅后来将此文题目改为 记谈话 ， 收入 华盖集续编 ， 并在文末加了 附记 : “现在姑且将培良君的这一篇转录在这 里， 先作一个本年的纪念罢 。 ” 记谈话 是鲁 迅跟向

7、培良深厚情谊和亲密关系的又一个见 证。几天后， 向培良亲赴车站送鲁迅南下。 在这一阶段， 向培良的思想具有左倾的 无政府主义和自由派知识分子的特点， 迸发 出青春的能量， 具有很强的鼓动力和唤醒作 用。此时的鲁迅提出了“思想革命” 的主张， 因此特别看重在思想和行动上都与他保持高 度一致的 狂飙 作家们， 向培良更是倍受鲁 迅的关爱。 二、 掩盖在 “高鲁冲突” 下的 “向鲁纠葛” 高长虹与鲁迅的冲突， 文坛已有较多解 释交代。但是， 对“向鲁纠葛” 一直没有完整 的文章来阐释， 往往在“高鲁冲突” 中一笔带 过。其实 ， “向鲁纠葛” 持续时间更久， 余波 荡漾几十年。 “高鲁冲突” 是由向

8、培良的一篇独幕剧 冬天 为导火线的。鲁迅到厦门不久， 1926 年 10 月 23 日， 他在给许广平信中说 : “长虹 又在和韦漱园吵闹了， 在上海出版的狂飚 上大骂， 又登了一封给我的信， 要我说几句 话。闹的原因， 据说是为了莽原 不登 向培良的剧本， 但培良和漱园在北京发生纠 葛， 而要在上海的长虹破口大骂， 还要在厦门 的我出来说话， 办法真是离奇得很。我那里 知道其中的底细曲折呢。 ” 鲁迅觉得长虹的 做法 “离奇得很” ， 但对其中的“底细曲折” 并 没有表态。1926 年 11 月 7 日， 高长虹在狂 飙 周刊第五期1925 年北京出版界形势指 掌图 中说鲁迅“是精神的堕落”

9、 ， “世故老 人” ， 从此公开与鲁迅决裂。在同一期上， 向 培良发表论孤独者 为高长虹助阵: “ 孤独者 不是一篇吹着前进的号声的小 说， 虽然作者已经听到了这种呼声， 并且深切 地表现出来。作者鲁迅先生差不多已经是我 们前一个时期的人物， 在他周围包围着深厚 的寂寞， 旧的时代驱逐了他， 他也驱逐了旧的 时代， 而在正走向一个新时代的时候， 他忽然 感觉到彷徨， 但是现在的孤独者已经不 一样了; 他们愤怒， 愤怒而且嗥叫， 像一个被 追逐的狼， 回过头来， 露出牙” 纵观全 文， 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 此文应该是一篇对 27 鲁迅小说 孤独者 理解非常透彻、 深刻的评 论， 但是说“鲁迅

10、先生差不多已经是我们前 一个时期的人物” ， 这对鲁迅是很不敬的。 11 月 20 日， 鲁迅将所谓“思想界先驱 者” 鲁迅启事 寄出去， 正式回击高长虹。向 培良说 ， “他登了启事以后， 给我来信， 说， 所谓弦上是也 。 ” “弦上” 本是狂飙社办 的一种刊物， 鲁迅在这里引用， 应该是喻“箭 在弦上， 不得不发” 之意， 也就是说鲁迅公开 回击是被高长虹逼的。鲁迅此时还给向培良 去信解释发表 启事 的原因， 可见鲁迅对向 培良还是寄予希望， 保持了极大克制， 把向培 良与高长虹是区别对待的。 1926 年 12 月 14 日， 鲁迅致信许广平: 狂飙中人一面骂我， 一面又要用我 了。培

11、良要我在厦门或广州寻地方， 尚 钺要将小说编入乌合丛书 去， 并谓前 系误骂， 后当停止， 附寄未发表的骂我之 文稿， 请看毕烧掉云。我想， 我先前的种 种不客气， 大抵施之于同年辈或地位相 同者， 而对于青年， 则必退让， 或默然甘 受损失。不料他们竟以为可欺， 或纠缠， 或奴役， 或责骂， 或诬蔑， 得步进步， 闹个 不完。我常叹中国无“好事之徒” ， 所以 什么也没有人管， 现在看来， 做“好事之 徒” 实在也大不容易， 我略管闲事， 就弄 得这么麻烦。现在是方针要改变了， 地 方也不寻， 丛书也不编， 文稿也不看， 也 不烧， 回信也不写， 关门大吉， 自己看书， 吸烟， 睡觉。 查

12、鲁迅日记 ， 1926 年 11 月 21 日记 录 : “得培良信， 十二日发。 ” 笔者分析， 此信 应该是指 “培良要我在厦门或广州寻地方” 。 这说明向培良其实还是想跟着鲁迅走的: 鲁 迅如果还留在厦门， 那向培良就去厦门; 如果 去广州， 那就托鲁迅到广州给他找一份工作。 但是鲁迅 “方针要改变了” ， “地方也不寻” ， 向培良的态度也开始变化。1927 年 1 月 30 日， 向培良在 狂飙 周刊第 17 期发表我们 为什么同鲁迅闹得这么凶 : 因为很了解他， 知道他虽然有时候 昏乱一点， 看不清所处的时代， 但究竟可 以希望好起来。长虹所以批评他的原 故， 也是希望他好起来。一

13、个人的错误 被人家指出来了以后， 要不是恼羞成怒， 终久可以往好的路上走的。我始终不说 话， 隐忍了很多次， 便是觉得可以不说 话， 我们青年对于老年人是可以用许多 宽容的。 这个口气完全是长辈说晚辈， 老师说学 生， 不明就里的， 还以为是鲁迅说向培良。 然而， 鲁迅对向培良还是保持着不错的 印象。1927 年 11 月 3 日， 鲁迅在给李霁野 的信中说 : “狂飙社的人们， 似乎都变了曾经 最时髦的党了。尚钺坏极， 听说在河南， 培良 在湖南， 高歌长虹似乎在上海。这一班人， 除 培良外， 都是极坏的骗子。 ” 鲁迅此时之所 以肯定向培良， 可能是因为 1927 年“七一 五” 汪精卫在

14、武汉叛变革命后， 向培良立即 辞去 革命青年 主笔之职( 北伐军占领武汉 后， 应 革命军日报 主编潘汉年邀请， 向培 良到武汉主办其副刊革命青年 ) ， 南下出 任 衡阳日报 编辑。鲁迅说的“培良在湖 南” ， 具体一点应该就是在衡阳。 三 、 人类的艺术 到底提倡什么? 1928 年向培良到了长沙， 先后在长沙中 学、 大麓中学任教。1929 年春参与组建了进 步戏剧团体“冻雨剧社” 。不久向培良赴上 海任南华书局总编辑， 与朱子倬、 戴望峰等创 办 青春月刊 ， 提倡“为人类的艺术” 。1930 年 5 月 青春月刊 迁南京， 向培良在南京组 织青春文艺社， 所著人类的艺术 一书在南 京

15、出版。1931 年 6 月， 鲁迅突然将矛头对准 向培良， 在上海 文艺新闻 第 14 期发表一 八艺社习作展览会小引 ， 写道 : “现在有自 37 以为大有见识的人， 在说为人类的艺术 。 然而这样的艺术， 在现在的社会里， 是断断没 有的。看罢， 这便是在说为人类的艺术 的 人， 也已将人类分为对的和错的， 或好的和坏 的， 而将所谓错的或坏的加以叫咬了。 ” 在 短短几百字的 小引 里， 鲁迅也不忘对向培 良含沙射影一番 。“加以叫咬” ， 已经把向培 良说成狗了， 但此文并没有点向培良的大名。 紧接着， 在 7 月份所作演讲上海文艺之一 瞥 中， 鲁迅再次把向培良骂得狗血淋头， 说

16、他是 “叭儿狗” ， “翻着筋斗的小资产阶级” 。 同年 10 月， 鲁迅发表 “民族主义文学” 的任 务和运命 ， 把 “人类的艺术” 和“民族主义文 学” 看成一路货: 他们所谓“文艺家” 的许多人， 是一 向在尽 “宠犬” 的职分的， 虽然所标的口 号， 种种不同， 艺术至上主义呀， 国粹主 义呀， 民族主义呀， 为人类的艺术呀， 但 这仅如巡警手里拿着前膛枪或后膛枪， 来福枪， 毛瑟枪的不同， 那终极的目的却 只一个: 就是打死反帝国主义即反政府， 亦即 “反革命” ， 或仅有些不平的人民。 那些宠犬派文学之中， 锣鼓敲得最 起劲的， 是所谓 “民族主义文学” 。 “民族主义文学” 提出以“民族意识代替 阶级意识” ， 反对无产阶级革命文学， 提倡反 、 反人民的反革命文学。那么 ， “为人类的 艺术” 到底持什么主张呢?笔者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