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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给孩子多留一把尺子 江苏省南通市二甲中学 凌宗伟（226321）前年，一位教师找到我，说高二有两个男生请她读读自己的文章和诗歌。细问一下才知，原来该年级有一民间文学社，十多位社员来自于七个班级。大家齐心协力，出了一本文集第八度，内容涉及小说、诗歌、散文和文学评论等，其中写作、打字、排版全部是社员一手包办，而出面请老师阅读、指教的两学生正是文学社的正副社长。我听了非常惊讶，也很惊喜，忙要了来看。本以为可以读到属于这一年龄段特有的朝气和活力，读到他们张扬的个性，读到他们的不羁和创新。但一页一页翻过去，却发觉大出意外，满纸的都是愁、苦、泪、血，满页的老鼠、蟋蟀、蚯蚓、蟑螂。这倒有些奇怪，我们的90后
2、，难道他们的生活就是浸透了如此的辛酸和恐怖？如今，韩流日流在校园大行其道，能有这么几个热爱文学，苦心孤诣惨淡经营的孩子，对于我们这些语文老师来说已是莫大的欣慰。虽然语文老师并不等同于文人骚客，但好说歹说也与文学有所关联。于是也似乎看到点希望的曙光，看到点星星之火。两个文学轻年留言给我说：“校长你是不能理解我们这一代的。”理由是校长不看郭敬明，更不看韩寒，而他们对之相当膜拜，并扬言要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我说，有文学爱好很好，以后可以进中文系。他们答，大半作家都不是出在中文系的。我又说，你们作品里有太多的蜘蛛老鼠。他们一点都不屑，自信的表示：这仅仅是意象而已，另有含义。我笑笑，问他们读了中国近
3、现代作家的哪些作品。他们的答案非常雷人：“不想读，我们有自己的思想！”看来这帮半大的孩子，一面有自己的才情品性，一面又偏执幼稚，如果不引导好，处处持才傲物，看不清自己和他人，任意妄性，恐怕将来会有麻烦。我于是找到班主任，仔细解了情况。班主任实情相告说，这些孩子对文学可以说是倾尽了全部心血和精力，精神确实叫人敬佩。但现在已经发展成走火入魔的地步，比如课不好好上，作业不认真完成，加上文化基础普遍不佳，很多人都快到了学业无法为续的地步，若不是有“文学”做精神支持，恐怕高中已对他们没有意义。我听了，感到事态严重，他们为实现虚幻的理想而放弃脚踏实地的累积，希望有韩寒式的超脱升天，一举成名但世上又有几个韩
4、寒，几个郭敬明？如此做法，无异于陷自己和家庭于水火之中。于是，势必要做点事情以扭转局面，思来想去，救赎之道还在于“文学”二字上，而且不可用强，需要以“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方式，一步步的缓释和消解。主意已定，就选了个时间，将他们所有人召集来，公开表示支持他们的理想，并且将原先游走于地下的文学社“合法化”，还请了团委和语文组的老师做后盾，帮助解决一些实际问题。我特地强调：只要大家努力写，出了好作品，学校在暑假里一定给他们出文集，为所有人憧憬的“文学梦”提供一个展示的平台但条件只有一条：千万不要耽误日常的学习！我如此说，他们事先万万没有料到，个个又惊又喜，甚至都不敢相信，但校长的话掷地有声，绝不像在开
5、玩笑，于是纷纷表示愿意回到正常的学习状态中来，而将写作的爱好集中放在假期里。这交流之后，我请相关的老师多留意、多提醒、多关心，即便如此，心里还总是牵挂。恰巧，作家姜广平先生要来南通，我就特地请他来校，与这帮桀骜不驯的才子、才女们交流，希望能帮助孩子理清现实和理想的关系，重新自我定位，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姜先生看了他们作品，对这些“怪才”，也极为感兴趣，于是现身说法，与他们谈文学理想与社会生活的关系，讨论文学写作与人生事业的关系等。其中，他还举了他三哥重文轻理以致后来遭遇瓶颈的实例，引述了曾经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略萨的给青年小说家的信，谈及钱钟书、钱伟长等大师的情况，谈葡萄牙著名作家若泽萨拉马戈，谈
6、韩寒、郭敬明的写作及评价。“怪才”们的胃口个个被调足了，眼界渐渐开阔，就不断的问到写作灵感问题、诗歌的语言选择问题，以及高考作文情况。这样的互动，对他们来说，很长时间都没有了。众人谈得都很尽兴，姜先生后来在博客中写道：“希望这次的见面，能引发这几个同学真切思考当前的教育情境与人生发展的关系，也真诚希望这几个同学能体会到凌校长的良苦用心。”果然，这样的面对面交流后，陆陆续续得到老师们反馈，说情况开始好转，他们上课开始融入集体，讨论、发言、作业都不再回避，而是以一种积极的姿态参与，虽然从成绩上看，因偏科严重，还很难被大学录取，但毕竟有了起色，大家若持之以恒的努力，还是可有一番作为的。除了日常功课，
7、他们的文学社正常运转以后，每月都定期搞点笔友会、交流会，而我也时而抽身参与其中，从大语文的角度泛谈写作。但始终强调文学也好，写作也罢，都不能脱离当下的生活，即使是虚构的故事也应有实践经验做支撑，否则只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就会流于文饰雕琢，流于雪月风花，流于“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空洞和脆弱。这样的交流，几次下来，“怪才”们原有的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狂妄慢慢消失了，作品也多有改善。尤其是社长，转变最明显，从被动聆听到主动交流，渐渐坦露自己的困惑和无奈，也对即将到来的高考产生隐忧。我鼓励他们：活在当下，事在人为！并举出梁书张充传的故事，说张允初为纨绔子弟，整日浑浑噩噩，不干正事，直到29岁才被父
8、亲“三十而立”的话点醒，从此发奋用功，只用一年就闻名乡里，兑现了当初的承诺。他们无不受之鼓舞，那孜孜以求的写作路和重重压力的求学路，终于从冲突回到融合，相辅相成而推动所有人不竭地前行。到学期末的时候，考试从不及格到及格，作品也从晦暗转向从光明，老师们每次这样称赞，我都深为这样的点滴改善而大感欣慰。转眼，暑假临近了。一天早起，有两名社员来办公室，给我送来一本全社的精华作品集COLOUR，很是欣喜。他们告诉我，其中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是大家敲打、排版、打印的！甚喜，想起了生命化教育倡导人张文质先生的一句话：生命化教育很好玩。是啊，尊重每一个人，发展每一个人，用“玩”的心态苦中作乐，用“玩”的心态
9、实现成长、成才和成人，方是教育的一大境界和追求。懂事的学生希望我能写个卷首语，以作纪念。于是稍作思索，欣然应允。摘引部分如下：一本杂志的诞生，其光鲜外表下，是一群有想法的、有激情的人的汗水、甚至泪水。不眠之夜、资金技术、制作印刷、争吵分歧、取笑坚持、成长放弃，其艰其难，可想而知！COLOUR并不是杂志，它的背后是一群活跃的文学团体！他们热爱文学、热爱写作，用他们的眼光去看、用他们的心去感、用他们的文字去诉！对于校园生活色彩来说，文学的元素是必不可少的！对于现实的校园来说，校园文学少之又少！现存的校园生活测序中，厚厚的教科书、以及围绕其周围的配套练习，是同学们挥洒青春激情、展示才情的唯一平台。在
10、“涉世”、“青春”的危险品中，成长和感悟是易燃的火药。它们不是八零后的青春文学，他们的文章就是一杯纯净水，不再唯美，只是融入了逝者如斯的感悟；他们的诗歌在寻找九零辈人的人生刻度，海子、顾城他们已随风远逝！。以“纯学生的杂志”为名义，以“九零后的回归传统或者以青春素材阐述传统本质”为风帆，而起航的地方叫二甲中学，一所追寻行为文化的草根中学。八月的时候，我和文质先生在通州教育界搞了一次“首届全国生命化教育研讨会”， 全国15个省（市）的专家学者和一线教师到场参加，我吩咐这些“怪才”们可以到现场来，一面聆听，一面推销自己的杂志。他们倒很是乖巧，在人群中穿梭，推荐自己的作品，阐述自己的理想，寻找共鸣。
11、省外的一位校长读了两篇作品，又听他们介绍，大加褒扬，一口气订了一百本，其他陆陆续续推销出去的，也有四百来本。这件事情，犹如一场及时雨，使这群“怪才”们不但拾获得了信心和成就感，也看到了教育在体制内的“游戏规则”，深知不把自己的学业完成，不全面发展，其实是很难玩得转，或是玩得好的。于是，这堂生动了课，又改变了不少人。时光荏苒，等到今年高考之后，几位班主任给我报喜，说大部分都顺利升入高一级院校，有几位在单招中就提前录取了，也有学生在QQ中给我留言，说今后不会忘记自己在二甲中学生活的三年，要以母校为荣。听到这些，一时百感交集，大家都修成正果，可算我的心血没有白费。我总以为，面对怪才，面对偏科，强行的说教是没有用的。给教育再多留一把尺，给孩子再多留一条路，也许他们的“怪”，他们的“偏”就是今后人生立世之本呢？将来之事，未可竟知，而我们真正要做和能做的，是疏导和融通，是关爱和伸手，让他们用理性和才智为自己选择远方的路，无怨无悔，成就自己，成就生命。教育就是这样，多一个选择，就会多一条生路。最近，学校又为这帮孩子的学弟学妹们出了一本COLOU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