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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动词性并列复合词分析汉语的复合词是一个原型范畴，是一个模糊集。复合词与短语之间不存在一个清晰的界线，从短语到复合词之间是渐变的。汉语复合词的一个显著特点是与短语结构的一致性，几种主要的短语结构类型在复合词中都有表现。从句法到词法是一个渐变的过程，短语与复合词构成一个连续统，因而这两个范畴之间的边界是模糊的。复合词范畴中，有些成员已经彻底词化，不再具有短语的特性，这是最典型的成员，而更为大量的形式是处于变化过程之中的，既带有短语的某些特征，又带有词的某些属性。其中有些成员已经具有了很多词的性质，只残存了部分短语的特征，这是比较典型的成员，还有一些成员则只具有部分词的特点，还保留了大部分的短语属性
2、，这是不太典型的成员。这就是说复合词内部成分之间的地位是不平等的，有着词化程度的级差。这种词法与句法的一致性是有历史根源的，美国功能语言学先驱T. Givon提出过一个著名的观点：今天的词法曾是昨天的句法，这是说一种句法构造可以在历时演变中转化为词法结构。汉语的情况正是这样：汉语的复合词很多是由句法结构或说短语凝固而来的。复合词在历时和共时状态下的种种表现都与此相关，因而这一性质应作为我们认识汉语复合词的历时和共时状况的基本出发点。现代汉语复合词按照组成成分的性质，可以把并列式复合词分为动词性并列复合词、名词性并列复合词、形容词性并列复合词三个大类。下面就针对动词性并列复合词做一下分析。一、动
3、词性并列式复合词的词化程度的等级以下是动词性并列式，复合词在发展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一些特征，不同的特征对应于不同的发展阶段，据此可以定出词化程度的等级。1存在一个相应的同义单音形式，但组成成分不能换序有一些动词性并列复合词，其整体的意义可以由其中某一组成成分的意义来表示，在现代汉语的词汇系统中还存在着与之同义的单音对应形式。如：“治疗”有同义单音形式“治”，“治疗疾病”与“治病”意思基本相同；“召开”有同义单音形式“开”，“召开会议”与“开会”意思基本相同。类似的还有寻找、练习、学习、检查、种植、浇灌、省略、观看、洗涤、阅读等。这类复合词区别于短语的特征是：各成分的组合次序是固定的，其内部不允
4、许换序的句法操作。乔姆斯基指出：句法规则不涉及词内部结构的任何方面，这就是说词的内部不允许进行句法操作，这是区别词与短语的一个形式标准。句法上的并列结构，由于各组成成分的地位是平等的，而且结合比较松散，因而可以换位，如“老师和学生”也可说成“学生和老师”，但词的内部是不允许有这种句法操作的，因而有没有换序形式可以作为检验并列短语是否固化为词的一个要素。很多并列式复合词在历史上都存在换序形式，传统上称之为“倒文”。严格来讲，这个名称是不合适的，因为当内部成分次序相反的形式并存时，这两个成分组成的是短语，而不是词，短语的性质允许其作换位的操作，无所谓“正”与“倒”。而词则不允许内部成分换位，当并列
5、结构的短语逐渐固化为词后，换位的操作也就终止了。从有换位形式到换位形式的消失，正反映出了并列短语词化的过程。上述类型的一些复合词在历史上就经历了一个从可以自由换序到不能自由换序的过程。如：疗治、治疗治疗在历史上“治疗”存在换序形式“疗治”：因便佯病，困劣著床，其婿瞻劳，医药疗治。（晋竺法护译生经）又如学习、习学学习，使用“习学”的例子如：敬儿始不识书，及为方伯，乃习学读孝经、论语。南史张敬儿传以上这些例子到现代汉语中也都不存在换序形式了。这类复合词的词化程度是比较低的，与短语相区别的特征很少。可以认为，这类复合词是相应的单音词在韵律和风格上的互补形式，一般要求与复音词搭配，具有庄重的书面语色彩
6、。由于它们只是作为一种风格变体存在于语言中，因而在词汇系统中的地位要比其他复合词次要一些，处于复合词集合的边缘位置。2不再有同义的单音对应形式一些动词性并列复合词在现代已经没有了相应的与之同义的单音形式，其组成成分不能再独立地表示整体的意义，也就是说其组成成分只能以不自由语素的身分出现，不能再构成单音词了。从历时角度看，经历了一个由并立的单音词组合成的短语凝固化为由两个不自由语素组合成的复合词的过程。如：“诽谤”，原来“诽”和“谤”是可以单用的，意思与“诽谤”相同。“诽”单用的例子如：圣人不求誉，不辟诽，正身直行，众邪自息。（淮南子缪称训）“谤”单用的例子如：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论语
7、子张）现代汉语中“诽”与“谤”都不能单用了，“诽谤”不再有同义的单音形式，它在语言中的地位是稳固的，没有竞争者。再如“勉励”，“勉”单用的例子如：文王之化行乎汝坟之国，妇人能闵其君子，犹勉之以正也。“励”单用的例子如：请王励士，以奋其朋势。（国语吴语）再如“斥责”，“斥”单用的例子如：儿曹独何事?诋斥几覆酱。宋秦（观春日杂兴诗之十），“责”单用的例子如：文姜通於齐侯，桓公闻，责文姜。管子大匡类似的例子还有：讽刺、赞叹、遭受、类似、治理、陈述、辅佐、怀念、赞颂等。但这类复合词整体的意义仍然可以从其组成成分的意义中较直接地得到，整体词义与语素义的联系是透明的，这一点与短语相似，表明这类复合词还保留
8、着部分短语的特性。3意义上发生了由具体到抽象或由泛指到专指的引伸有一些并列式复合词在整体意义上有所引伸，或是从具体变为抽象，或是从具有较为宽泛的外延变到表示比较专门的意义，因而其整体意义不再是其组成部分意义的简单加合，词义与语素义的联系变得间接了。这一特点使得这类复合词在语义解释上远离了短语范畴。我们知道，典型的词与短语在意义上的差别是：短语的整体意义可以通过组成成分的意义和短语结构关系进行预测，这就是短语的意义不必收入词典当中去的原因。而词的整体意义则不能由其组成成分的意义与结构关系推知，需要收入词典里。在人脑对语义的加工处理方式中，对待词义与短语义也是不同的，大脑内部的词库中有词和一些固定
9、短语，但没有自由短语，因为后者是可以临时合成的，而前者则必须一个个地记忆。当一个形式在意义上发生了抽象或专指的转变，它的整体意义与其组成成分的意义的较为直接的联系就被割断了，前者不能再由后者得到直接索解，一个原本可以切分的意义组合变成了一个不能清晰切分的记忆单元，这就表明这一形式在意义构成上已经词化。4句法功能发生转化并列短语的一个重要的句法特性是：整体的句法功能与其组成成分的功能是一致的，属于向心结构。有一类动词性并列复合词，在历时发展过程中，发生了转类，即整体上从一种词类范畴变为了另外一类词类范畴，其整体成分的功能变得和其组成成分的功能完全不同了，从向心结构变为了离心结构，这样，并列式短语
10、的最基本的句法性质就丧失了。相应的，整体的意义与其组成成分的意义之间有了很大距离，词的内部形式变得模糊了，词义的分析性减弱甚至丧失，综合性大大加强，这些都使其大大远离了短语的范畴，因而这一类的词化程度最高。动词性并列复合词在历时演变过程中发生句法功能转化的例子特别多，这一点与其他两类并列式复合词构成了一个对比。根据转类的方向可以分为以下几类：（1）动转名：学问吾他日未尝学问，好驰马试剑。（孟子滕文公上）学问至於刍荛者，求善无厌也。（汉 贾山至言）前谢佛言：“卑鄙暗陋，少不学问，不知礼仪，狼兽为比。”（南朝梁僧宝唱经律异相卷）学问有暇，幸时见临。（唐 韩愈答杨子书）问其事已了，却便充为养男，不放
11、人知，一同亲子，便往学问。（敦煌变文集前汉刘家太子传）上举诸例中，“学问”都是动词，是学习和询问知识、技能（等）的意思。而臣天资钝顽，学问寡浅。（宋 苏轼登州谢上表）此例中“学问”转化为名词，这一用法沿用至今。附近四方虽知朗无能为益，犹以附近至尊，多赂遗之，富均公侯。三国志魏志明帝纪朗引军还”（裴松之注引魏国鱼豢魏略）唯有汉高皇帝大殿而坐，诏其张良，附近殿前。（敦煌变文集汉将王陵变）以上例子中的“附近”都是动词，义为贴近、靠近。一日散步田间，遇老父对语，怪附近村落无此人。（清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如是我闻）上例中的“附近”已转化为一个方位名词。类似的动词性并列结构转为名词的例子还有：经理、往来、教授
12、、会计、比方、消息、作为、贸易、宿舍、觉悟、意念、祖宗、欲念、遭遇、次序、法则、游戏、图画、饮食等。这些在发生转类后，原有的功能不复存在了。还有一种情况是发生转类后，原功能并不消失，和新功能同时存在，形成动词兼类。如：报告、集合、计划、希望、需要、劳动、经历、生活等。这一类的词化程度比不再有动词性用法的一类略低一些。在所有的动词性并列结构发生转类的例子中，动转名的情况是最多的。需要指出的是，当新的功能产生之后，旧的用法并不立刻消失，而是有一个新旧用法并存的阶段，这是一个普遍规律，以下谈到的各种变化中也都存在这种情况。（2）动转形保守燕将惧诛，遂保守聊城，不敢归。（战国策齐策六）叔陵聚兵仅得千人
13、，欲据城保守。南史陈始兴王（叔陵传）国既小而迫胁於大国之间，又无治国之法以自保守。（诗曹风蜉蝣唐孔颖达疏）上面例子中的“保守”是动词，义为保卫、守卫。由此转化为形容词，如：他的思想很保守。轻易虞氏富乐之日久矣，而常有轻易人之志。（列子说符）当从听受，当观其法，莫察其形，不当毁口而轻易也。（晋竺法护译生经）以上例中的“轻易”为动词，义为轻视、瞧不起。转为形容词后，义为容易、轻松。如：创造新文化也不是轻易的事，还得努力做去。（瞿秋白赤都心史三）（3）动转副恐怕心惊恐怕牛羊吼，头痛生曾憎乳酪酸。（敦煌变文集王昭君变文）御案上，太后见刘泽身长一丈，状貌如神，有恐怕之意。（前汉书平话卷下）以上例中的“恐
14、怕”义为害怕。问丧礼制度节目，曰：“恐怕仪礼也难行。”（朱子语类卷八九）上例中的“恐怕”转为了副词，表示估计、担心或疑虑。毕竟贫无以偿，则身为官作，责乃毕竟。汉王充论衡量（知）佛方：童子善来觉矣，斯处无忧，众行毕竟。（后汉昙果共康孟详译中本起经）以少求而知足，诸世间已毕竟，於众俗不渐渍。（吴支谦译维摩诘经卷下）以上为动词，义为了结。后转为副词，义为到底、终归。如：毕竟成功何处是，五湖云月一帆开。（唐许浑闻开江宋相公申锡下世诗之一）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宋辛弃疾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词）类似的例子还有：究竟、完全等。（4）动转介经过日月照其所经过之道。（淮南子时则汉高诱注）譬如人持重财，经过恶道
15、，财物畜甚安隐得至善道。（西晋竺法护译梵纲六十二见经）知识，久流浪生死，经过恒河沙大劫不得解脱者，为不曾发无上菩提心。（神会语录）转为介词后引进动作的方式或途径，如：经过讨论，大家取得了一致的意见。除去今上祷祀备谨，而有此恶神，当除去，而善神可致。（史记秦始皇本纪）除去收帑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史记秦始皇本纪）若居围城中，憔悴容色，除去饰玩，常为临深履薄之状焉。（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风操）二、词化程度的等级序列以上所列四种情况，是复合词在历时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四种词化特征，其词化程度依次提高，可以看作是共时存在的动词性并列复合词词化程度的四个层级。如果用1、2、3、4分别代表上述四个特征，那么我们可以得到一个词化程度的等级序列，形式化地表示如下：1234.“”读为“词化程度低于”。只具备特征1的是最不典型的动词性并列复合词，而具备特征4的是最典型的。一个复合词具备了这个序列中右边的特征，一般也就具备了左面的特征，但具备了序列左面的特征则不一定具备右面的特征。那些没有出现这些词化特征的动词性并列结构就只能是短语，不能成为词。由于短语具有临时组合性，因而那些在历史上出现过但没有词化的并列结构就没能流传下来。三、对词化程度等级的分析并列复合词的出现是对某个并列成分以固定的次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