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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蒋勋孤独六讲摘抄笔记之“情欲孤独” 当中国传统儒教的群体文化碰到个体就产生了竹林七贤，他们是特立独行的个体, 活得如此孤独，甚至让旁人觉得悲悯，而要问，：“”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呢？ 这个社会上的软鸡越来越少，就是因为这句话，我当老师的时候也曾经对一个特 立独行的学生说，你干吗这样子？别人都不会。“”说完，我突然觉得好害怕。 竹林七贤之嵇康娶公主为妻，是皇家的女婿，但他从未利用驸马爷的身份得名得 利，到了四十岁时遭小人诬陷，说他违背社会礼俗，最后被押到刑场砍头。他究 竟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不过就是夏天穿着厚棉衣在柳树下烧个火炉打铁。这 不是特立独行吗？这不是和群体的理性文化在对抗吗？而这是法律在
2、判案还是 道德在判案？ 嵇康被押上刑场的罪行是“”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轻时傲世，无益于今，有 败于俗，这个罪名留在历史里，变成所有人的共同罪状我们判了一个特立独 行者的死刑。嵇康四十岁上行场，幸好有好友向秀为他写了思旧赋，写到他上刑场时，夕 阳在天，人影在地，嵇康是一个美男子，身长七尺八寸，面如冠玉，当他走出来 时，所有人都被惊动，因为他是一个大音乐家，在临刑前，三千太学生还集体跪 下求教，然而嵇康弹了一曲广陵散后叹曰：“”广陵散于今绝矣！ 有人说，嵇康怎么这么自私，死前还不肯将曲谱留下？但嵇康说，不是每一个人 都配听广陵散，如果活不出孤独感，如果做不到特立独行，艺术、美是没有 意义的，不
3、过就是附庸风雅而已。每次读向秀写的思旧赋总会为之动容，生命孤独的出走，却整个粉碎在群体 文化的八股教条之下。竹林七贤的孤独感，毕竟曾经在文化中爆发出一点点的光彩，虽然很快就被掩盖 了，在一个大一统文化权威下，个人很快就隐没在群体中，竹林七贤变成了旁人 不易理解的疯子，除了疯子谁会随身带着锄头，告诉别人，我万一死了，立刻就 可以把我给埋葬？ 然而孤独感的确和死亡脱离不了关系。死亡是生命本质的孤独，无法克服的宿命。法国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说过，人从 出生那一刻起，就开始走向死亡。他有一篇很精彩的小说墙，写人在面对死 亡时的反应。他一直在探讨死亡，死亡是这么真实。庄子也谈死亡，他最喜欢做 的事就是凝视
4、一个骷髅，最后他就枕着骷髅睡觉。睡着之后,骷髅就会对他说话， 告诉他当年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是庄子迷人的地方，他会与死亡对话。 孤独感的探讨一定要回到自身，因为孤独感是一种道德意识，非得先检察自身为 起点。群体的道德意识往往会变成对他人的指责，在西方，道德观已经回归到个 体的自我检视，对他人的批判不叫道德，对自己行为的反省才是。苏格拉底被判死刑时，学生要他逃走，他在服刑和逃跑之间选择了一下毒堇汁而 死，因为他认为他的死刑是经过民主的投票，他必须遵守这样子的道德意识，接 受这样子的结局。这才是道德非如今社会中，从上至下，不管是政治人物或市井 小民，都在振振有词的指责别人骂：不道德！我相信，有
5、一天，孤独感会帮助我们重新回过头来检视道德意识，当其时道德情 操才会萌芽，就像阮籍不在母亲丧礼上哭，让所有的人说他不孝，而看到他吐血 的朋友只有一个，便把这件事写在世说新语。他不是没有道德，而是他不想 让道德情操变成一种表演。我一直觉得，孤独是生命圆满的开始。没有与自己独处的经验，不会懂得和别人 相处。所以，生命里第一个爱恋的对象应该是自己，写诗给自己，与自己对话，在一个 空间里安静下来，聆听自己的心跳有呼吸,我相信，这个生命走出去时不会慌张。 相反的，一个在外面如同苍蝇乱闯的生命，最怕孤独，七零年代，我在法国时读 到一篇报道社会心理学家发现巴黎的上班族一回到家就打开电视，打开收音机， 他们也
6、不看也不听，只是要有个声音、影像在旁边；这篇报道在探讨都市化后的 孤独感，指出在工商社会里的人们不敢面对自己。我们也可以自我检视一下，在没有声音的状态下，你可以安静多久，没有电话、 传真，没有电视、收音机，没有电脑、网络的环境中，也可以怡然自得吗？ 后来我再回到法国去，发现法国人使用电脑的情况不如我们的普遍，我想那篇报 道及早提醒的人与自己与他人相处的重要性，所以现在你到巴黎去会觉得惊讶， 他们家里没有电视，很少人会一天24小时带着手机。有时候你会发现，速度与深远似乎是冲突的，当你可以和自己对话，慢慢地储蓄 一种情感，酝酿一种情感时，你便不再孤独；而当你不能这么做时，永远都在孤 独的状态，你跑得越快，孤独追的越紧，你将不断找寻柏拉图寓言中的另一半， 却总是觉得不对；即使最后终于找到“”对的另一半也失去耐心，匆匆就走了。 孤独和寂寞不一样，寂寞会发慌，孤独者是饱满的，是庄子说的“”独与天地精神 往来，是确定生命与宇宙间的对话，已经到了最完美的状态。所以我说孤独是一种福气，怕孤独的人就会寂寞，越是不想处于孤独的状态，越 是去碰触人然后放弃，反而会错失两千年来你寻寻觅觅的另一半。有时候我会站 在忠孝东路边看着人来人往，觉得城市比沙漠还要荒凉，每个人都靠的那么近， 但完全不知道彼此的心声，与孤独处在一种完全对立的位置，那是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