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相安的疏离”到“理性的亲密”基于扎根理论的研究生导学关系探析 摘要:基于扎根理论分析教育类硕士研究生对导学关系的认知,构建硕士生导学关系的四维模型,模型显示:当前硕士研究生导学关系普遍表现为“相安的疏离”状态;导学关系最终取向的决定力量来自导师;亲疏不同的导学关系状态对研究生的影响很大,疏离的导学关系更容易对研究生造成消极影响,反之亦然;研究生期待的导学关系状态是基于教育目的的“理性的亲密”为进一步提升导学关系质量,需要给予亚健康的导学关系更多关注,将学术互动作为优化导学关系的基础,以制度建构保障导学关系的健康发展关键词:研究生,导学关系,扎根理论一、问题的提出师生关系是教育教学活动中最基本、最重要的关系[1],历来受到相关研究者的青睐而导学关系是师生关系在研究生教育阶段的体现,是指“研究生在导师指导下完成课程学习、参与课题研究、撰写学位论文,并在此过程中学会做学问、学会做人所形成的一种教学关系”[2]导师的作用对研究生的成长发展至关重要有研究认为,导师是决定研究生学术生涯能否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3-4],40.3%的受访者甚至认为导师对自己的影响超过家人[5]《教育部关于全面落实研究生导师立德树人职责的意见》中也指出,导师要坚持“全过程育人、全方位育人,做研究生成长成才的指导者和引路人”。
[6]遗憾的是,近年来研究生与导师爆发冲突的消息屡见报端,少数甚至引致研究生轻生殒命的悲惨结局媒体的渲染、民众的激愤,有时让人误以为导师和研究生之间的交往和联系是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相比于受到广泛关注的极端个案,澄清导学关系的“常态”是研究者的重要责任导师与研究生之间的交往正面临着全新的挑战挑战首先来自研究生招生规模的不断扩大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全国在学研究生规模为283.5万人(其中硕士生241.8万人)[7];一定程度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2020年硕士研究生的招生规模预计还将继续保持高速增长[8]不断扩大的研究生规模在关乎研究生教育质量的同时,也考验着研究生导师的带教能力其次,研究生的组成结构也发生了显著变化传统学术型研究生多以学术训练为主,而统计数据显示,我国2019年专业型研究生的招生规模已经首次超过了学术型研究生[9]由于专业型研究生的入学动机更加偏向于实践能力和应用能力的获取,最终目的是进一步提升自身的就业竞争力,因此,导师能否恰如其分地增加对研究生的“实践关怀”[10]是一个尚待深入考察的问题再次,后喻文化对导生交往的影响正逐步显现随着高新技术的不断发展,获取知识的途径不断多元,加上“90后”群体独特的精神面貌,很多导师越来越发现研究生身上也拥有诸多值得自己学习和借鉴之处。
正是这种后喻文化持续挑战着传统的“师道尊严”结构,逐步消解着导师的绝对权威,不断推动导学关系向着更加平等、自由、民主的方向发展,而导师能否适应这种角色转变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导学关系的未来走向目前,从硕士生角度探讨导学关系的实证研究明显不足从已发表的论文来看,现有导学关系的研究更侧重于理论思辨和逻辑演绎如从哲学层面探讨导学关系的“实然”与“应然”[11],从理论模型出发演绎导学关系的具体类型或重构方式[12-13]而有限的实证研究似乎又更加青睐博士研究生,不自觉地忽略了硕士生群体[14-17],这使得硕士生导学关系的研究几乎处于“失语”的境地实际上就导学关系而言,由于同一位导师指导的博士生人数和硕士生人数差距极大,这必然导致二者的师生交往模式很不相同,甚至形成了完全不一样的导学关系而且相比于博士生,硕士生尚处于学术训练的入门阶段,他们的成长更加有赖于导师的有效指导基于此,本研究通过对教育类硕士生的深度访谈,借鉴扎根理论的编码方式对访谈结果进行整理和归纳,以期大致勾勒出教育类硕士生与导师交往的现实图景,从而对实现管窥导学关系之理想与现实的目的有所助益二、研究设计1.研究对象本研究先后访谈的24名教育类硕士生全部来自X高校。
X高校是一所省部共建的师范类院校,该校教育学学科在教育部组织的第四轮学科评估中表现靠前,故此针对该校教育类硕士生的访谈应具有较好的代表性和典型性,能够大致反映教育学领域硕士生导学关系的一般情况抽样策略遵循扎根理论创始人格拉泽(B.Glaser)和斯特劳斯(A.Strauss)提出的“非概率抽样”原则,在具体抽样方式上则选择了开放性抽样和“滚雪球抽样”等方式[18]访谈对象的学习专业基本上涵盖了教育学一级学科下的所有二级学科,其中既有学术型硕士生,也有专业型硕士生深度访谈总体上分为两个阶段在第一阶段当面访谈了9名硕士生(编号为F1—F9),时间集中在2018年1月;在第二阶段访谈了15名硕士生(编号为XF1—XF15),时间集中在2020年2月在第一阶段的访谈中,尽管研究者特别说明会充分保护受访者的隐私且不会无端泄露访谈内容,但部分受访者在访谈过程中仍旧表现出一定程度的顾虑和戒备为了能够获得更加充分、全面和真实的师生交往信息,研究者在第二阶段的访谈中刻意增加了部分已毕业的硕士生作为访谈对象,以期尽量减少和削弱因在校生不能“畅所欲言”所带来的不足最终,本研究的24位受访者涵盖了一、二、三年级以及毕业两年以内的教育类硕士生,年龄跨度从23至28岁,均为“90后”。
2.研究工具为达到能自然呈现现实情景的目的[19],研究者在第一阶段的访谈中并未围绕明确且具体的研究问题与受访者进行交流[20],只是将交流内容的范围大致限定于师生交往方面,包括研究生对导学关系的满意度、师生之间发生的难忘之事以及理想的导学关系等随着研究的逐渐深入,在与不同受访者的不断交流过程中,研究者逐渐提炼、聚焦研究问题,最终形成了如下访谈提纲:(1)如何用1—2个词描述您和导师之间的关系?(2)您多久和导师联系一次?您觉得这个频率如何?(3)您了解您的导师吗?(4)您觉得导师了解您吗?关心您吗?(5)您能谈谈1—2件和导师之间发生的印象深刻的事情吗?(6)您觉得在和导师相处过程中存在的最大问题是什么?(7)您觉得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您和导师之间目前的相处状态?(8)这种相处状态对您有什么影响?(9)您读研的目的和导师的期待一致吗?是如何协调的?(10)您理想中的师生关系是什么样的?此外,在每次访谈结束之后,研究者都尽可能在第一时间将访谈录音整理成文字,并在必要的时候记录下受访者当时的表情和语气等,以期能够深入把握受访者在谈论具体问题时语言未能准确表达的“弦外之音”3.研究过程贯穿本研究始终的活动是数据编码,这也是整个研究过程中最关键、最艰难的工作,它是反复、交替着进行的。
编码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如表1所示[21]首先,是开放性编码阶段在“尽量使用受访者原话”的原则下对访谈资料逐行逐句地进行编码,目的是对全部访谈资料进行概念化、抽象化的处理在反复阅读访谈资料的基础上,研究者最初得到了316个概念标签,由于其中存在大量重复和同质化的标签,在经过比较、合并与遴选之后,最终确定了97个概念根据每个概念所属范畴的不同,对它们进行了分类编号其次,是关联性编码阶段该步骤的目的是通过比较来厘清不同概念之间的关系,从而确定更高层次的范畴以及范畴的性质和维度本研究共形成10个范畴,分别是“疏离”、“不疏离也不亲密”、“亲密”、“导师方面”、“学生方面”、“师生之间”、“消极”、“积极”、“期待的导师”、“期待的师生交往”,将它们分别用字母a—j标示最后,是选择性编码阶段该步骤的主要任务是系统处理范畴之间的关系,从而确定核心范畴和次要范畴本研究最终确定的四大核心范畴,分别为“表现”、“因素”、“后果”和“理想”三、结果与分析1.导学关系的四维模型通过对24位受访者进行深入访谈,并对访谈结果进行逐级编码,在此基础上我们得到了如下关于教育类硕士生导学关系的四维模型模型的四个维度分别是“因素”、“表现”、“后果”和“理想”。
该模型能够较好地解释是什么原因(因素)促成了导学关系的现状(表现),此现状进一步引发的结果(后果)以及研究生理想中的导学关系(理想)具体来说,“表现”是导学关系的一种实然状态,是受访者对其与导师交往过程的主观描述如果我们认可研究生作为成年人的理智与理性,那么这种主观描述将趋近于客观现实因素”是受访者认为形成上述实然状态的原因,它解释了为何不同师生之间会有不同的交往状态后果”代表了某种交往状态对受访者带来的影响客观上说,任何类型的导学关系都会带来正负两方面的影响,但令人满意的导学关系无疑会极大地提升师生的正向体验最后,“理想”较细致地描绘了受访者期待的导学关系模型有关维度之间的逻辑关系可以表示为“因素——表现(或理想)——后果”其中需要说明的是,当受访者认为当前的导学关系十分接近期待中的导学关系时,“表现”与“理想”模块将会趋向重合;否则,不甚理想的“表现”只有通过不断调适和改进才能发展成为“理想”,导学关系的满意度在此过程中也得以提升一般而言,良好的、趋近于理想的导学关系不会轻易地退化为不理想的状态2.对模型的分析与解释(1)表现:相安的疏离作为导学关系的一种实然状态,“表现”因人而异。
从编码的结果来看,“表现”有“疏离”和“亲密”两个方向,但具体的导学关系在这两个方向上并非均匀分布的,实际上更多地偏向于“疏离”方向,只有少数受访者明确表示自己与导师的关系是“亲密”的进一步深入发掘后,可知这种“疏离”的含义并非由于某种冲突引致的师生之间完全冷漠或互不理睬的关系,而是一种“相安的疏离”实际上,没有受访者表示自己和导师之间曾发生过激烈的争吵或冲突即使部分受访者坦言,自己与导师之间曾发生过一些小的“不愉快”,但他们均会认为导致这些具体事件的主要原因在于自己,他们会接受导师的批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不至于让“不愉快”演变成冲突相安的疏离”是指导师与研究生之间彼此客气、各自安好,但又较少接触的和平状态从研究生的角度来看,不排除有人比较享受这种状态,但绝大多数受访者不认可这种“相安的疏离”唉……有时候有种强烈的想法,后悔自己是不是选错了(导师),可能(导师和我)不适合因为导师对我们比较放松,而我希望找一个可以给我更多指导的(导师),在我写论文的时候可以咨询一下呀;或者在我很迷惑、迷茫的时候,可以去请教一下呀,问问导师的意见呀无奈地笑)不敢去问他啊!(我在)迷惑的时候可痛苦了,真的。
受访者F1)这段受访者的倾诉大致描述了何为导学关系“相安的疏离”状态,以及受访者在该种状态下的主观感受尽管“相安的疏离”在某种程度上能有效避免师生之间产生剑拔弩张的矛盾,但这种状态几乎是一种因噎废食式的自我安慰受访者在面对这种导学关系时,更多的是表现出无奈、苦恼等负面情绪那么,处于这种状态下的他们会主动争取更亲密的导学关系吗?形成这种“相安的疏离”状态的原因究竟又是什么呢?(2)因素:主要在导师因素”可以解释形成不同导学关系的原因在三级编码表中,我们可以看到“因素”又可分为“导师方面”、“学生方面”和“师生之间”三个层面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当受访者与导师之间的关系表现得较为疏离时,他会将主要原因归结为导师;当受访者与导师之间的关系表现得较为亲密时,他会将主要原因归结为师生双方的良好互动;而无论导学关系好坏,几乎没有受访者将其中的主要原因归结为自己假设每位受访者在接受访谈过程中的表述均是理性的,那么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地得出这样的结论,即每位研究生均具有同导师保持亲密关系的期待,但能否最终达成亲密关系还取决于是否得到了导师的回应如果导师不能正确地回应上述期待,单凭研究生自己的努力,很难推动导学关系向着亲密方向发展。
这也就是说,导生交往在实然层面上是非对称性的“偏正关系”[22],导学关系最终取向的决定力量来自导师只有当导师也有同研究生建立亲密导学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