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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琵琶起舞 琵琶起舞古诗网 这是一个水欢柳唱的春天。季宏经过西泠桥来到孤山的北麓，眼前处处都是盛开的桃花，艳得满枝亮堂。他身穿一件米色的便装，前面敞开着，衣角一高一低，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他慵懒地在西湖边一条长椅坐下，肘搭在扶手上，支撑着斜在一边的身体。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一条莫名其妙的信息：一个多月来不见你的影踪，很是想念。非常感谢你在那个晚上让我成为一个女人。遇到你是我的福气，只要想到你，我就感到幸福在身边。你说你很爱我，我也一样。我一直盼望着你能出现，至今我实在忍耐不住了，很想知道你近来是否都好，很为你担心。我也曾想过，也许你有苦衷，不想和我继续交往，我理解你，你不要有压力，你是自
2、由的。望你能记住我，回复我！我爱你！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不是发给他的，想删除，一不留神按错了键，给了她一个没有内容的回复。立刻，就接到了对方的电话，是位女孩，声音甜脆，说了句“喂，你好！”，就停住了。季宏问她是谁？她说是马尾。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自从他失去了最亲密的朋友吕达以后，一直在悲痛的阴影中走不出来，失眠让他脑子常常会出现空白。他说，真不好意思，我刚才摁错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就是你！她自信地说，我已从你说话的语调上听出来了。 你能说出我的名字吗？ 你没告诉我。她迟疑了一会说。 现在的女孩真是奇了怪了，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让他把自己变成女人了。他说，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我肯定不是你
3、要找的人。好了，先这样行吗？ 她停顿了一会，轻轻地说了句“我爱你！”，他顺口回了一句“谢谢！”，就把电话摁了。说完谢谢，他问自己，是不是我脑子出问题了。 在他眼里，孤山是西湖柔软的乳房，来这里是看落日的。已经有些时日了，他整天无精打采，疏远亲友，对以往的爱好也没有了热忱和兴趣。只有在落日中，他才能看到吕达的身影，尽管十分模糊，但是让他向往。 落日被山峦顶着的时候，天都烧红了。落日的光柱投到湖里后一直反射到他面前的水面上，有过几次，吕达是沿着光柱走过来的，可惜吕达还没走近就消失了，他坚信吕达总有一天会来到他的跟前。顺着光柱朝远山望去，落日如同一只红气球，被那边的人一点一点硬往下拽，快消失时，他总
4、是感到落日跳跃一下后就钻进西湖去了。这时，他也很想跳下去，让自己变成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鱼。他最终没有跳下去，原因是他想起了吕达的父母，吕达是他们的独生儿子，他已经不在了，他们老了谁去照顾呢？他把胳膊伸到椅背后面，紧紧地勾绕着，不让自己跌落湖中。他做着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夜幕悄悄地笼罩过来，不远的湖面上，有位头披蓝印花布的船娘悠悠地摇着桨经过，把湖水弹拨得哗啦哗啦响。突然间，从不远处传来了琵琶声，估计是为摇过的船而配乐，弹的是夕阳箫鼓中的尾声，表现船渐渐远去。宁静的夜晚来临的景象，让画面增添了诗意。他知道弹奏的人就在山上的树丛中，通过实景感悟理解曲子的意境。琵琶声迎来了夜幕。路灯亮
5、起，一盏盏都跃入湖里，拉着长脸东张西望。宝石山上的灯也亮了，绿绿的一大溜。一轮朦胧的弯月挂在天上。季宏靠着椅背，头往后仰，他闭起眼睛，听水浪拍岸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不一会儿，吕达就带着微笑出现了，和这个情如手足胜似兄弟的人在一起是他最为享受的时光，他每天都在期盼这一刻的到来。他俩是多年的同班同学，连上学都是相约相伴来回。那年高考，季宏落榜，回家开了一家经营清淡的工艺品小店。吕达则考上了清华，后又去英国留学。有一年假期，吕达回来见到季宏的窘相，心里不好受。他建议他去买房子。季宏说没有钱，怎么买得起房子。吕达说，正是你没有钱，所以要买房子。你不买房子，哪里来钱？季宏想不明白。吕达急了，说，我在英国
6、打工，帮导师做课题积了点钱，你先拿去买房，亏了算我的，赚了归你。季宏试着买了几套房，不多久，房价就翻上去了。他从中尝到了甜头。通过买房，他最大的收益是把他的眼界从小店中拉出来了。之后，他又尝试着买地，结果地价又上涨了。就这样，季宏的钱像滚雪球一样，愈滚愈多，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吕达留学回来，俩人合作成立了以他们的名字注册的“宏达”房产集团，由季宏当董事长，吕达任总经理。 经过几个春秋的拼搏，宏达飞一般地壮大起来。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早上，他们开碰头会，吕达西装革履，满面阳光地出现在会场，记得在他雪白挺括的衣衫上系着一条黄色的领带，很是醒目。后来，接到了工地塌方的电话，本来他要去的，吕达叫他接
7、着开会，说他去。结果在路上遭遇车祸，永远地离去了。在他看来，吕达极少着正装，当时觉得有些反常，但他无法解释原因何在。 草坪上的小草在他闭着的眼睛中变幻着，一点点长大，成了无数个鲜嫩无比的仙女，窈窕秀丽，身着薄如蝉翼的雪白裙衫，围成一个圆，在翩翩起舞，吕达被困在中间，季宏想进去与他会面，都被仙女挡住，怎么也进不去。就在他百般无奈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把他从幻境中拉回来。 电话是那个女孩打的，说要和他见个面。 你干吗要咬住我不放呀，季宏有些不高兴了，他说，我肯定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不一会传来了她的哭泣声。 近来，季达一听到哭声，就会联想起送别吕达时的哭声，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也想看看她到底是个
8、什么样的人。他问道，怎么见？ 晚上8点在老地方。 我真不知道你说的老地方是什么地方。 莲莲酒吧。 我不想去酒吧。 那就莲莲茶吧。 莲莲茶吧在哪里？ 就在酒吧边上。 季宏真不知道莲莲酒吧在哪里，但和她说不清楚，他想应该能够打听得到。他问道：我怎么找你？ 我认识你。 季宏一脸茫然。 莲莲茶吧在平湖秋月的斜对面，季宏走进茶吧，里面只有两桌有人，一桌是一对上了年纪的男女，看上去像一对夫妻。另一桌只有一个女孩，一直往门口望，他估计就是她，便拨通了她的手机，果真，她的手机响了，他朝她走过去，说是我拨的。 她看了他一眼，一副失望的样子。季宏在她对面坐下，她身穿镶着蕾丝边的竖领白衬衫，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绒线衣
9、，完全素颜。脸白里透红，干净得没有一点的瑕疵。她的头发拢在脑后，用一根橡皮筋扎着，就是脑袋晃动时一甩一甩的那种。从她的面部表情能看到她的心情，他很理解，但没有办法，他就是他，不可能变成别人。此时，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说。他望着窗外，眼前便是被春风逗得吐出一大堆一大堆绿的柳树，湖面上还有小船在划动。这是杭州最好的恋爱季节，但是，由于他的出现，在她眼里，或许柳枝已经变黄凋谢了。 谢谢你能来，她说，我恳求你能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他不愿意见我，而让你来代替？ 难道你还不相信？ 他不是那样的人，我坚信他不是那样的人！ 她要这般坚持，他也没有办法。季宏问，你了解他吗？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们
10、认识几天？他问道。 三天。 就三天？ 她点点头，和他说了个大概。她是乐团的小提琴手，那天她和同事去酒吧。在酒吧里遇上了他。当时他在吧台喝酒，服务员在为她们调酒时，见他用手指敲敲吧台，服务员脸红了，马上换了一个酒瓶。原来服务员想在她们调的酒里作假，被他发现并给阻止了。她和同事都很感谢他，便邀他同桌。他是容易被女孩子看上的帅气小伙子，说是陪客户来的，客户呢？有事先走了。杯中的茅台是客户选的。她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他怕她们把喝烈性酒的人看成酒鬼。他温文尔雅，给她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那天是他埋的单。在道别时，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声：明天。那天晚上她失眠了，一想起明天两个字，心里就怦怦地跳，
11、他的形象就浮现在眼前。应该说，他是钟情于她的。要不，在她们中间，他怎么就对她说明天呢。第二天见面，他握她的手握得很紧，很长时间不放下，她看见有人朝他们望过来，才一旋一转地把手抽出。那晚他喝的还是寄存的茅台，给她点了一杯法国雅宴桃红香槟。他叫她马尾，名字的由来就取自她的马尾辫。她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朝她眨了一下眼，说先不告诉你，这样才有神秘感。她也觉得有趣，心想他迟早会告诉她的。中途，他接了一个电话，接电话时他背过身子，把声音放低，但她还是听清楚了，是他资助了几名贫困大学生，某单位给他打的感谢电话。他接完电话，转过身来，见她两眼盯着他看，眼里晶晶亮。她叫他靠过去，说想碰一下他的脸，问行吗？他把脸凑
12、过去。她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脸上，她感到他的脸火烫火烫的，放了一会，她拿下了，说刚才听到电话里的内容，让她感动了。他说，小事一桩，他们单位有许多人在资助贫困学生。她说这让她想起了大学生活。为了让她上音乐学院，她妈到处借钱，不怕难为情，她还向同学借过饭菜票。那时候，如果有人伸出援助之手，真是会让人感激涕零的。她经历过贫苦日子，特别有感触。转而她对伸出援助之手的他也特别有好感。他发觉她因为联想起过去而产生的丝丝伤感，就和她谈她有兴趣的事，他们谈意大利的帕格尼尼，波兰的亨里克?维多亚夫斯基，西班牙的萨拉萨蒂。他还和她说，他爷爷是个小提琴的爱好者，琴拉得不怎么样，欣赏水平却非常高，至今家里还收藏着一叠老
13、唱片，还有一把小提琴，是美国制琴大师卡尔?贝克的作品，上面有他书写的1936年及签名。她视琴如命，听得在云里雾里飞翔。他说可惜爷爷不在了，要是能听到她拉的琴，爷爷该多高兴啊。那天她很快活，他打车送她回去，下车时，她对他说了两个字：明天。 第三天见面时，她看见桌的中间有个玻璃制的红色小花瓶，瓶中插着一枝黄梅，就一朵，花边向外翻卷，从中间散开的花蕊发出阵阵淡香。他说是送给她的。她很开心，知道黄色的寓意是渴望得到爱。只送一朵花是向她表白：我的心里只有你！在灯光的照射下，这朵黄梅鲜艳得就像蜜蜡一样，泛着光泽，让人不敢相信，腊梅花开放的季节已经过去多日了，这时还能找到这枝梅，绝非一般的用心。她因自己能结
14、识他而备感幸福。他为她点了一小杯法国1982年的侯伯王古堡干红。自己还是喝剩下的茅台，他兴致很高，把剩下的茅台都喝掉了。他叫服务生拿了纸笔，眯着眼睛给她写了一个手机的号码，同时也要了她的手机号码。他说话的时候舌头有点大了，她知道他喝高兴了。 她不晓得他有多少酒量，要不一定会阻止他再喝的。她一手扶着他，一手捏着黄梅，离开酒吧，沿着西湖边走，后来，他们就在湖边的一条木凳上坐下。她叫他以后不要喝多。他用感激的眼光看着她，拥抱她，吻她。她情不自禁地倒在他的怀里。 在她述说的时候，季宏注意到她的手了，手指圆圆的，细细的，长长的，在筒灯的照射下，晶莹剔透，还隐隐约约地看见了手背上的血管，像是一件精致的工艺
15、品，特别是她粉红色的指甲，有光亮。这是适合演奏小提琴的手！可是，想到她用手摸过他的脸，当然还有她没有说出来的其他地方，很为她惋惜。她所讲述的三天，在她看来是十分美好，在他看来十分可笑。女人在心里有人的时候往往最傻，脑子一根筋，全世界就数她心里的人最好，犯了迷糊还认为是清醒的，她就是！她在说他的时候，眼睛里流溢着光彩，嘴角上袒露着愉悦，太可悲了。依他判断，他是一个骗技上乘的骗子，是个采花大盗，花花公子，东游西荡、以此为乐的人。在茫茫人海中，消失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是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许多年过去了，或许有一天，他们会碰见，可能还认识，也可能已经忘却了，就是还认识，又能怎么样呢？过去的早就过去，
16、曾在心里荡漾过的那份情感，已成止水收藏在心底，成为偶尔翻阅的记忆。想到这些，季宏心里伤感。他看一眼她说，再动人的故事，再美好的回忆，都应该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他不见踪影快两个月了，如果说他是一个有感情的人，你想想看，可能吗？我这么说也许很残酷，又有什么办法呢？你想找到他，你很爱很爱他，为什么现在才找呢？她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看了他一眼说，你说得对，我应该趁早找他，是矜持让我在等待，一个女孩太主动会被人看轻的，我相信他不会忘记我们曾经有过的甜蜜，他是爱我的，一定会来找我！ 季宏此时的脑子还算清醒，被她的执着所打动，想帮帮她，问他的身高是多少？ 一米八几吧。 这么高？有没有看准？女人往往会把心目中的人看得高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