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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消失的空气散文 注视孔明灯高高地升起，橘黄的灯光摇曳不止，弱不禁风的样子似乎一阵微风就可以将它熄灭。它越升越高，灯光越来越暗，慢慢的，只能隐隐观察一个半光明的小点，是那样微弱和无助。在烟花鞭炮的浓浓烟雾中，它被迫隐匿行迹，像一艘船驶向海雾充满的汪洋，没有灯塔，没有日月星辰。汪洋悄无声息地淹没小船，接下来便是永久的死寂。只能想象，孔明灯在烟雾中娇小可怜的身体，一寸寸斜飞向天空的迷惘和踟蹰。目不转睛地盯着漆黑的夜空，夜空吞噬一只只孔明灯，像饕餮的庞然大嘴，不停地咀嚼承载盼望和祝愿的孔明灯，并可恶地反刍其尸体。孔明灯为何不驶向更高的太空，永久不要坠落大地？是太空太冷吗？就如苏轼所说：“高处不胜寒，起
2、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但是，太空代表更宽阔更自由的天地。那里没有人世间的苦恼愁绪，没有人情冷暖；那里是一片圣土，像伊甸园，环境怡人，气氛和谐；那里是自由和欢乐的代名词，是盼望和祝愿的福祉。或许正是因为那里集中一切美妙并趋向为完善，才使孔明灯觉得不行思议和难以信任吧，因为凡尘俗世每天不断地上演悲欢离合、生离死别的苦情剧。 孔明灯燃尽气血，心脏停止跳动，从万人瞩目的高空，把写于灯上的祝愿重重砸向人间。多么大的笑话！我目睹灯火残留的它坠落的轨迹，像一个温顺的流星，轻快地，稳稳地，落在地面上、树梢上和屋顶上，或者池塘里、江河中。它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然后等待自然的风吹雨淋、日曝霜打和人们的蹂躏摧残、
3、遗弃丢掷。我喜爱孔明灯的另一个名字天灯，总感觉每次细细吟咏便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像电流一样流窜全身。天灯，以“天”为名，多么严肃和严厉，同时又博大和宽容。当时这样命名的人，肯定穷愁潦倒，饱受世人讥诮挖苦，尝尽人间的冷眼毒舌，把自己的种种不幸都写在天灯上，盼望得到自由摆脱苦恼。他不想让灯降落大地，心底的示意驱使他为灯取名“天灯”。处于崩溃边缘的他，无比坚决内心稚嫩的想法只要灯不落下，苦恼就会远离我。他或许胜利了。因为“天灯”一词，随着人世轮转照旧保留至今。 一盏盏的孔明灯，升起，降落，升起，不断重复雷同的祝愿，不断编织和善的谎言，不断安慰漫长愁苦和扑朔迷离的人生。我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生一堆火，听爆
4、竹噼里啪啦的声音，看姹紫嫣红五颜六色稍纵即逝的烟花，间或也目送一盏孔明灯的从诞生到死亡的人生旅程。我满意于此时此刻的孤独和孤独。火苗有时窜出火炉，吱吱地舔着茶壶。有时忘了添柴，暖和的空气像无水的鱼，冷冰冰的鱼鳞贴近肌肤。于是立即添一块柴，浓烟从炉子里疯狂地向外涌，等一会儿，像商定好像的，一齐燃起熊熊大火。这时，我是很兴奋的，像获得重生般，像真真实切地感受到了春节所带给自己的暖和。茶壶的水沸腾了，咕噜咕噜的翻滚声厚重稳妥，像男低音雄厚粗哑的嗓子。沸水顶着壶盖，另一种响亮悦耳的声音响起，很像冲锋的号角声。守着火炉，享受独有的年味，孤独和孤独更加有了实际的寄予，感觉自己也不是那么可怜。 落下几滴雨，
5、打在头上，冰凉的感觉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灌一身。春节下雨，总是显得不合时宜，不管是晚上还是白天。雨滴砸在屋檐上，噼啪噼啪地作响，更添几分冷清。我暂住在小城里。楼顶的一间陋室，是我的栖身之地。父亲回来，仿照农村的建筑风格，搭了一间小柴房，存储捡来的干柴和一些杂物。我坐在柴房下，紧靠着火炉，缓缓的暖和合拢我。夜已经很深了。农村的家，此时应当在飘雪吧。回忆小时候早早起床，妈妈做饭的炊烟飘过窗户充盈卧房，我循着这种熟识的味道，翻身将脸贴紧玻璃。啊，窗外是朦胧可见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还在不停地飘落。小城是没有雪的。我不行能像小时候，早上起来推开门一看，整个世界一片雪白。没有，小城是没有雪的，只有冷
6、冷的雨，有意无意地稀稀稀稀地落。身处异乡，童话的谎言也经不起推敲，童年的记忆已经隔了久远的时间距离，不再真实。 越来越冷了，燃烧的火抵不过冷气的侵袭。孔明灯很少了，很久才消失一盏，孤零零地，向高空飘去。不过，一盏灯火给我感谢不尽的暖和。我便做一个忠诚的观众，目送它的离开。我总是对着各种各样的天灯许愿，这些愿望无一不是坠落于地。很长的时间里，没有孔明灯了，也没有烟花和爆竹的声音，整个世界突然宁静，宁静得有几分死寂。 我不得不承认一些已定的事实。父亲和母亲未在家，此时我独处一间陋室，思想是非常敏感，敏感得带着丝丝的脆弱。想象，在这样的环境中，像一只精神抖擞的猫头鹰，把现实、记忆和环境不断地掺杂在一
7、起，一些光怪陆离的思维无声无息地幻想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知道，若是此刻正逢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母亲正在火炉旁生火做饭，父亲在隔壁连续白天未完的家具打磨，忙着粉刷和上漆，我也不会以为这就是曾经令我亲近怀念的家。这不是一个完整的家，无论用多么先进的技术还原那时的场景，像许鞍华执导的电影黄金时代，我也不行能体会萧红被嫌弃的一生中所碾压出来的对生命的喜爱与追求，因为我不是萧红，这个时代不是民国时代。总是少了些什么，才让我仍旧觉得想象的画面永久是那么突兀，色调不协调，环境和人物不全都，甚至连我自己，也变了模样。 诚然如此，不行否认，妹妹离世已有两年了。兄妹之情，亦不亚于血浓于水的母子之情。正豆蔻年华，妹妹突然离世，于我的打击如同晴天霹雳。哪怕已是两年后，每到春节，我还是惴惴担心，内心忐忑。我所知道的，是凄惨的命运对活着的人无情的摧残和压迫。春节，已经变成一个沉甸甸的词，将我们一家人的脊梁压成骆驼的驼峰。是少了妹妹吧！每个春节，盛饭拿筷子的时候，总会不免唏嘘几声，因为如今再也不能盛四碗饭拿四双筷子了。 孤独和孤独的时候，以想象为酒，时间总会过得很快。孔明灯不见踪影，烟花和爆竹的声音消逝殆尽。炉子的火，已经熄了，唯有几星火石在苟延残喘地闪耀，忽闪忽灭，做无力的挣扎。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