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依附”到“合作”拉丁美洲高等教育发展路径研究 摘要:由于历史的原因,拉丁美洲的高等教育发展一直受到西方尤其是欧洲的影响拉丁美洲高等教育先后经历了殖民时期对宗主国西班牙大学模式的复制,共和国时期对法国大学模式的效仿,20世纪初科尔瓦多大学改革运动促进下“本土化”的探索,以及全球化时期拉丁美洲和欧盟制度化的高等教育合作经过复制、效仿、本土化以及合作四次重要的高等教育变革,拉丁美洲形成了兼具西方高等教育特点以及自身独特框架体系、多样且复杂的高等教育制度关键词:拉丁美洲,高等教育发展,欧洲教育作为国家的“规范产品”[1],一直被视为社会价值观的传递载体拉丁美洲①这片大陆曾经被西方尤其是西班牙和葡萄牙帝国殖民了近四个世纪,这种历史的同根同源性使得拉丁美洲和欧洲成为了“天然的盟友”,拉丁美洲也被称为“西方的尽头”(Extremo Occidente)[2],拉丁美洲高等教育的发展自然受到了西方尤其是欧洲因素的影响可以说,拉丁美洲高等教育从对西方尤其是欧洲高等教育模式的完全复制到模仿再到合作,在借鉴与合作中不断完善,最终形成了兼具西方高等教育特点以及自身独特框架体系、多样且复杂的高等教育制度。
恩格斯曾经说过:“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而思想进程的进一步发展不过是历史过程在抽象的、理论上前后一贯的形式上的反映;这种反映是经过修正的,然而是按照现实的历史过程本身的规律修正的[3]为了更加全面地了解拉丁美洲高等教育特征,以便开展切实可行的合作,研究其历史发展脉络的意义则显得格外重要一、宗主国大学模式“复制”阶段:新大陆殖民时期的大学建设大学模式的“复制”阶段主要是从15世纪末开始到18世纪初,横跨整个西班牙和葡萄牙殖民拉丁美洲时期殖民时期,宗主国陆续驯化该片土地上的土著居民,并大量摧毁其公共教育系统,取而代之的是宗主国的殖民教育宗主国通过大学的建立巩固贵族在拉丁美洲的统治地位,为皇室和教会培养服务性人才这一时期的殖民地大学完全是“复制”宗主国大学模式而建立的一)“萨拉曼卡”和“阿尔卡拉”模式的复制拉丁美洲殖民时期的首批大学都是得到皇家敕旨或天主教圣谕,将西班牙萨拉曼卡大学(Universidad de Salamanca)或阿尔卡拉大学(Universidad de Alcal)模式复制到拉丁美洲建立而成后来,萨拉曼卡大学成为了拉丁美洲公立大学的雏形,阿尔卡拉大学则是私立大学的雏形。
不论是依照萨拉曼卡模式还是阿尔卡拉模式建立的大学,它们均保留西班牙的传统,招收的学生均来自具有特权的贵族家庭,教授课程以宗教、法律、文法和艺术为主在校传授知识的教授则拥有教学方面的绝对权威和自主权,有时一个院系的课程设置也由最具权威的几个甚至是一个教授决定授课方式死板,深奥费解,咬文嚼字,具有强烈的贵族烙印,其基础是灌输入与人之间不平等思想的亚里士多德学说,确定了殖民者在新大陆的优势地位[4]但需要指出的是,由于宗主国的统治需求,这一时期在拉丁美洲建立的大学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公立和私立院校之分,它们均是在西班牙皇室和或教会共治下运转从大学设立学监(Maestrescuela)一职可窥见一斑,该职位由国王委任,由地位较高的教士或牧师担任,是学校和教会之间的联络员,负责学校教学事务、教师的聘用、学生学位的授予以及相关事宜这一时期拉丁美洲的大学形成了总督—主教—校长三位一体的管理形式,其发展内涵反映出权势、教条和知识的相互作用关系二)“萨拉曼卡”和“阿尔卡拉”模式的超越进入17世纪尾声,启蒙思想传入拉丁美洲,并对拉丁美洲的文化和教育产生了深刻影响自然科学在拉丁美洲兴起,学者们开始重视自然科学知识和实用技能的学习和运用,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不断发展,逐渐打破了亚里士多德主义的堡垒,教条主义和传统权威的地位受到严重威胁,传统的“萨拉曼卡”和“阿尔卡拉”大学模式受到质疑。
崇尚启蒙运动思想的时任西班牙总督胡安德帕莱福(JuandelaPalafox)提出了“萨拉曼卡模式本土化”理念,首先推动了墨西哥的大学改革随后,此次改革的影响几乎遍及整个拉丁美洲,其中最成功的本土化高等教育改革当属一个世纪后危地马拉的圣卡洛斯大学(Universidadde SanCarlos)改革著名的启蒙思想家方济各会修士何塞安东尼奥利安多(Jos Antonio Liendo y Goicoechea)主持了圣卡洛斯大学的改革,他改变了当时流行的亚里士多德式教学方法,在哲学课堂上引入了初期实证教学方法他还吸收笛卡尔的思想对教学进行重新改革,提倡教授学术自由以及科学方法论,增设了数学、逻辑学、实用物理、解剖学等课程,废除了课本教授的局限,引入了阅读和辅助教学材料,丰富了教学方法,同时建议教师同时使用西班牙语和拉丁语教学圣卡洛斯大学的校章注明:“鼓励教学的相反意见,只有争论才可以促进青年的进步(Se lean doctrinas contrarias,para que el celo de la disputa sirva al adelantamiento de la juventud)。
[5]同时,校务委员会实现了对大学的自主管理,学生参与学校事务的管理,学生具有教学投票权,这是今天拉丁美洲师生共同治理学校的雏形从第一所殖民地时期大学的建立到西班牙和葡萄牙殖民统治时期的结束,历经近250年至殖民统治末期,主要以西班牙为主的两大宗主国总共在拉丁美洲区域建立了25所大学[6]秘鲁著名的历史学家路易斯阿尔贝托桑切斯(Luis Alberto Snchez)讲到,拉丁美洲殖民地大学是萨拉曼卡大学和阿尔卡拉大学的“孩子”,最为完整地复制了这两所大学的一切[7]随着拉丁美洲殖民地的发展,这种墨守陈规的意识形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18世纪受到启蒙运动思想的影响,人们对知识的不断渴望,大学开始引入实证方法,殖民地时期的拉丁美洲大学开始进行教育改革的初次尝试这次寻求“本土化”的改革为拉丁美洲大学后来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但是需要指出的是,殖民时期的拉丁美洲大学仍未能脱离宗主国教育的影响,其发展不过是伊比利亚文化的一面“镜子”同时,殖民时期的大学仍然是少数精英贵族的特权,这些大学远离现实社会,只是关心特定群体的既得利益,保护传统阶级的权力国家和民族的独立也未能彻底改变贵族对大学的统治,在这期间一些思想比较先进的贵族开始培养克里奥人(Criollo)精英,酝酿着共和国改革。
二、法国大学模式“效仿”阶段:共和国时期的大学建设拉丁美洲殖民时期的大学“复制”西班牙大学模式而建立,殖民地国家纷纷独立后,受到法国革命、启蒙运动的影响,纷纷效仿法国即“拿破仑模式”建立起共和国大学当时深受启蒙运动思想影响的拉丁美洲精英人群认为,效仿法国大学模式是拉丁美洲大学在共和国时期实现殖民地大学国家化和现代化的路径选择[8](一)“改革派”与“保守派”之间对大学掌控权之争事实上,随着拉丁美洲寡头以及新兴商业贵族的出现,独立运动的本质是在拉丁美洲出生的西班牙人权力与西班牙本土权力的更替启蒙运动为独立运动提供了思想依据,并很快从政治和社会改革运动蔓延到最易受到影响的高等教育领域,以城市新兴贵族为代表的“改革派”与以地主和天主教为代表的“保守派”之间展开了一场有关大学控制权的争夺改革派”受过良好的教育,与欧洲互往频繁,他们崇尚卢梭“平等思想”和法国百科全书派的教育思想,宣传实证主义哲学,不允许宗教涉足科学领域的发展保守派”是出生在拉丁美洲土地上的西班牙人及克里奥人(Criollo),他们坚持主张保持宗教对大学的影响,继续保持政府、宗教和大学之间的密切关系,延续总督—主教—校长三位一体的管理模式。
由于当时拉丁美洲各国刚刚结束独立战争,不论是在经济上还是思想上都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拉丁美洲急需一场推陈出新的大变革恰逢此时,启蒙思想、法国大革命、北美自由主义等思想传到拉丁美洲,拿破仑在欧洲“神话”般的统治,给大洋彼岸的这片土地找到了发展模板最终,“改革派”在这次斗争中获胜,共和国时期大学的改革从“效仿”法国大学的模式开始,倡导职业技能的培养,弱化了大学的教学功能和科学研究工作大学的课程设置一切从实用主义角度出发,听从国家安排,为国家培养发展需要的职业技术型人才宗教被大学排斥并逐渐退出大学管理领域,共和国时期的大学成为了大学—政府的二元管理模式二)“拿破仑模式”大学思想在拉丁美洲蔓延这一时期,拉丁美洲一北一南各成立了一所“拿破仑模式”大学,一个是1843年由圣安德烈斯贝罗(DonAndrs Bello)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建立的大学,另一个是1910年由圣胡斯多希尔拉(Don Justo Sierra)在墨西哥建立的大学为了满足当时社会和城市化发展需求,贝罗在智利创建了一所专门培养律师职业技能的大学,这所大学培养出来的律师顶替教士成为了学校的核心领导者贝罗借鉴《法国民法典》内容,认为律师是社会管理最核心的群体,肩负着共和国制度建立的重任,因此律师成为了当时拉丁美洲重点培养的职业人群。
墨西哥在独立战争结束初期,关闭了所有的大学,成立了零星几所职业技术学校并由政府掌管,就此大学机构暂时退出墨西哥国家历史舞台直到1910年独立战争取得阶段性胜利,希尔拉借此机会重新建立了大学,命名为墨西哥国立大学(Universidad Nacional de Mxico),同样是为国家培养律师人才除了上述两所比较重要的大学外,厄瓜多尔也将殖民地时期成立的三所教会学校合并成为了一所由国家主管的公立大学,危地马拉将“政府-教会-大学”三位一体式圣卡洛斯大学(Universidad de San Carlos)改组成为一个全新的公立大学但需要指出的是,这一时期的教育仍然强烈维护资产阶级的利益,向学生们灌输资产阶级价值观,鼓励学生顺从统治阶级的意愿,[9]教育资源仍掌握在精英贵族手中,共和国时期大学的建立并不意味着殖民地区政治经济架构的真正改变从权力的角度来看,“改革派”倡导的平等自由思想,本质上是从传统贵族手中夺取特权,争取与传统贵族的平等待遇,而非对全社会公民的“平等待遇”拿破仑模式”大学被拉丁美洲效仿和推行,同样是“改革派”在拉丁美洲这片“宗主国之外”的土地对宗主国势力的反抗,也成为了巩固拉丁美洲各国建立自由民族国家的思想利器。
从大学模式来看,这种法国式大学设计并不符合拉丁美洲社会经济和政治发展需要首先,效仿拿破仑式大学改革,损坏了拉丁美洲大学原有的社会地位,大学变成了培养职业技术人员的“办事处”第二,对拉丁美洲科学技术人才的培养造成了新的阻碍,这一时期由于职业技术人员培养文化的盛行,整个拉丁美洲区域缺少对科学技术人才培养的重视,原本拉丁美洲科学技术水平就落后于欧洲国家,经过拿破仑式大学改革,进一步加剧了两个区域的科学技术水平差距三、高等教育机构“本土化”探索阶段:科尔瓦多大学革命运动19世纪末20世纪初,拉丁美洲区域各国经济迅速发展,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力量不断壮大,人民对教育诉求的呼声日渐增长然而,这一时期的拉丁美洲大学仍然遵循着“拿破仑模式”发展理念,秉承着大学精英模式的办学思想,大学本质仍然是为社会政治和经济的权贵服务该模式已经不能适应社会发展需求,拉丁美洲教育学者们提出了教育要与经济、科学和道德同步发展的主张[10]1918年在新旧世纪之交,由阿根廷发起随后几乎在整个拉丁美洲产生重要影响的“科尔多瓦大学改革”(Reforma Universitaria de Crdoba),也称作“1918大学改革”(Reforma Universitaria 1918)爆发,这是拉丁美洲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次大学改革运动,该运动对大学僵化的行政体系和社会层级产生了冲击和挑战,这次运动被誉为拉丁美洲大学“真正的改革力量”[11]。
自此,拉丁美洲改变了近5个世纪对欧洲大学模式“复制”和“模仿”的发展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