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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文 史 百 题 话说唐代游侠儿 汪聚应 少年游侠是汉以来游侠群体中最具声势、群体性特征非常明显的 形态类型，也是历代游侠的基本形态。 所谓“少年”，从与游侠有关的一 些事例看，其年龄约二十岁上下，大致相当于现代生理学所说的青春 期。 从严格意义上说，少年游侠是一个范围很广的概念，一般说来，在 “少年”这个年龄范围包含了所有阶层的任侠者。 唐代少年游侠是任侠风气的主流和游侠群体中的核心，是唐人任 侠精神的典型代表。 从任侠传统的影响看，他们主要继承了魏晋南北 朝游侠少年的任侠传统，又吸收了汉代少年游侠的一些侠行，在任侠 行为方式上体现出兼容性特征。 就整个唐代少年游侠的群体构成看， 游侠少年成分
2、来源比较多 样，有权贵游侠少年、豪富游侠少年、边塞游侠少年以及与权贵豪富游 侠少年多有交通的闾里恶少。 而权贵、豪富游侠少年是唐代少年游侠 的核心和中坚。 一权贵游侠少年 权贵游侠少年是唐代游侠少年中最显赫的一类，这些游侠少年主 要来自皇族及其权臣子弟，即所谓的“名父之子”。 如初唐的李建成、李 世民、李元吉，太宗时的皇太子承乾，高宗时的江王元祥、滕王元婴、蒋 王恽、虢王凤等皆逸游横暴，交通游侠，行为多与任侠相关。 他们任侠 25 一是交游、蓄养游侠死士，为其政治目的服务；二是奢侈优游。 但他们 受到的约束似乎比一般权贵子弟多。 与此相联系的是贵戚、权臣子弟。 这些权贵侠少，“斗鸡走狗家世 事
3、，抱来皆佩黄金鱼”。 他们养尊处优，有地位权势，又富于财，自唐初 至晚唐，任侠颇有声势。 韦应物“尚侠，初以三卫郎事玄宗”。 于方“家富 于财，方交结游侠，务于速进”（旧唐书于传）。 严武“少时仗气任 侠”，八岁时，“母裴不为挺之所答，独厚其妾英。 武奋然以铁锤就 英寝，碎其首。 左右惊，白挺之曰：郎戏杀英。 武辞曰：安有大臣厚妾 而薄妻者，儿故杀之，非戏也。 父奇之，曰：真严挺之子！ ”（新唐书 严挺之传）这些权贵子弟，往往通过诸如勇决任气、轻财好施、结纳豪 侠等任侠活动，博取声名，为晋身之阶。 同时，他们也更多地将任侠作 为一种时尚的标志和逞强势、竟豪奢、享优闲的理想方式。 这些权贵游 侠
4、少年“锦衣鲜华手擎鹘，闲行气貌多轻忽”（贯休少年行）；“玉剑浮 云骑，金鞍明月弓”（卢照邻结客少年场行）；“东郊斗鸡罢，南陂射雉 归”（陈子良游侠篇）。 其中最煊赫的是王孙公子，唐人咏侠诗中诸如 少年行、少年乐、公子行、轻薄篇、轻薄行、长安少年行、 渭城少年行等诗题中的一些篇目对此有生动的描写。 权贵游侠少年中值得一提的是京师禁军侠少。 这些权贵子弟多充 “三卫”，旧唐书兵志云：“凡左右卫、亲卫、勋卫、翊卫，及左右率府 亲勋翊卫，及诸卫之翊卫，通谓之三卫”，“三卫非权势子弟辄退番”。 因 其为皇帝卫士，故皆以高官门荫之子弟充之。 三卫权势子弟，其任侠表 现为斗鸡走马、横行里中、藏亡匿奸、饮酒博
5、猎、窃妓玩乐等。 李益汉 宫少年行、李嶷少年行三首和李廓长安少年行十首对其刻画最 为淋漓尽致，而韦应物逢杨开府简直就是现身说法： 少事武皇帝，无赖恃恩私。 身作里中横，家藏亡命儿。 朝持樗蒱局，暮窃东邻姬。 司隶不敢捕，立在白玉墀。 骊山风雪夜，长杨羽猎时。 一字都不识，饮酒肆顽痴。 韦应物天宝中曾以“三卫郎”侍玄宗，诗中所写乃是对自己为禁军时任侠 生活的回忆，对于我们认识唐代长安禁军侠少的任侠生活有重要意义。 26 二豪富游侠少年 豪富游侠少年，文献中多称“豪侠少年”，他们家富于财，多为市井 富豪或地方豪富之子，且有悠久的任侠传统，与权贵侠少亦有交通。 唐代都市繁荣，商业发达。 但“工商杂类
6、，不得预于士伍”，故豪富 子弟不习儒业，少任侠，至十七八犹不知书是常事。 因此，唐代豪富商 贾子弟中多任侠者。 但商贾豪富子亦可以通过科举入仕，故唐代文献 中经常见到一些豪富子弟少任侠，后折节读书入仕的记载。 其体现出 来的任侠精神也保留着两汉游侠少年的某些传统。 就任侠活动来看，唐代豪富游侠少年的侠行与权贵子弟虽无多少 差别，但主要表现为享乐优游、任情任性的内容。 王仁裕开元天宝遗 事“看花马”条、“风流薮泽”条、“结棚避暑”条可谓真切生动地记载了 唐代长安都市豪富游侠少年的任侠生活。 如“看花马”条载： 长安侠少，每至春时结朋联党，各置矮马，饰以锦鞯金，并辔 于花树下往来，使仆从执酒皿而随
7、之，遇好囿则驻马而饮。 又“风流薮泽”条云： 长安有平康坊，妓女所居之地，京都侠少萃集于此，并每年新 进士，以红笺名纸游谒其中，时人谓此坊为风流薮泽。 又“结棚避暑”条云： 长安富家子刘逸、李闲、卫旷，家世巨豪，而好接待四方之士， 疏财重义，有难必救，真慷慨之士，人皆归仰焉。 每至暑伏中，各于 林亭内植画柱，以锦绮结为凉棚，设坐具，召长安名妓间坐，递相延 请，为避暑之会。 时人无不爱羡也。 从此看出，长安富豪游侠少年，其行为除优游、狎妓外，还包含着好宾 客、疏财重义、有难必救的侠义精神。 唐代诗人在诗歌中对这些市井豪 富游侠少年的任侠生活有生动形象的展示，如长安豪富游侠少年：“相 逢意气为君饮
8、，系马高楼垂柳边。 ”（王维少年行）“纷纷半醉绿槐道， 文史百题 27 蹀躞花骢不胜骄。 ”（皎然长安少年行）“玉鞭金镫骅骝蹄，横眉吐气 如虹霓”（齐己轻薄行）；五陵豪富游侠少年：“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 白马度春风。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李白少年行）；淮 南豪富游侠少年：“白日毬猎夜拥掷，呼卢百万终不惜，报仇千里如咫 尺”（李白少年行）；邯郸豪富游侠少年：“千场纵博家仍富，几度报仇 身不死。 宅中歌笑日纷纷，门外车马如云屯”（高适邯郸少年行）。 在长安游侠少年中，活动于长安都市周围诸陵的游侠少年是游侠 群体中一股不可忽视的组成部分，其中以五陵游侠最为普遍，亦多富 豪子弟，诗文中多
9、以“五陵年少”、“五陵豪客”等称之。 其任侠声势很火 爆，且多于京城游侠，与汉以来迁徙奸猾富豪于此形成的任侠传统有 密切关系。 李白白马篇云： 龙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 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 斗鸡事万乘，轩盖一何高。 弓摧宜山虎，手接泰山猱。 酒后竟风彩，三杯弄宝刀。 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遨。 此诗所写的游侠少年，就是侍卫天子的五陵豪客。 此外，崔颢渭城少 年行也生动描写了长安五陵侠少丰富的任侠生活： 贵里豪家白马骄，五陵年少不相饶。 双双挟弹来金市，两两鸣 鞭上渭桥。渭城桥头酒新热，金鞍白马谁家宿。可怜锦瑟筝琵琶，玉 台清酒就君家。 唐代豪富游侠少年的任侠生活完全是一种世俗的享乐或逞富斗
10、豪 表现，奢浮气息浓厚。 在唐人看来，这种放纵奢侈的任侠行为，是一种 潇洒通脱、张扬个性的生活方式。 三边塞游侠少年 边塞游侠少年多称为“边塞游侠儿”，又称“边城儿”或“边塞儿”。 他们是边塞战事、任侠风尚和时代精神的产物，其形象和生命情调成 为时代精神的象征。 唐代边塞游侠儿有三种来源，一是原居边地的游侠少年。 这类游 28 侠少年，从小生长在边地，受边塞地域风俗影响，自幼尚武任侠。 李白 行行且游猎篇描写了边塞游侠少年的“猛气英风”： 边城儿，生年不读一卷书，但知游猎且轻矫。 胡马秋肥宜白草，骑来蹑影何矜骄。 金鞭拂云挥鸣鞘，半酣呼鹰出远郊。 弓弯满月不虚发，双鸧迸落连飞。 海边观者皆辟易
11、，猛气英风振沙碛。 儒生不及游侠人，白首下帷复何益。 这些游侠儿即使不在军籍，遇有战事也能英勇赴任，如崔颢游侠篇中 “仗剑出门去，孤城逢合围。 杀人辽水上，走马渔阳归”的边塞游侠儿。 唐代边塞游侠儿的第二种来源是通过募兵制召募来的市井博徒游 侠，这是唐代边塞游侠儿的主体。 唐代召募游侠恶少戍边征战，史料诗文中多有记载。 就诗中看，召 募游侠恶少的内容也不少，如李益从军有苦乐行：“讵驰游侠窟，非结 少年场。 一旦承嘉惠，轻命重恩光。 ”王翰饮马长城窟行：“长安少年 无远图，一生惟羡执金吾。 麒麟殿前拜天子，走马为君西击胡。 ”王维 陇头吟：“长安少年游侠客，夜上戍楼看太白。 ”陆龟蒙杂讽九首之
12、八：“岂无恶少年，纵酒游侠窟。 募为敢死军，去以袅叛卒。 ”这说明唐代 募兵，应募者“皆市井无赖”并非虚语。 这些被召募从军征战的游侠恶少，从军征战的目的只有一个：“百 战争王公”。 他们或夜袭敌营，如贯休战城南之一云：“胡兵倘陵逼， 久住亦非强。 邯郸少年辈，个个有伎俩。 拖枪半夜去，雪片大如掌。 ”或 匹马挑战，如张说破阵词云：“少年胆气凌云，共许骁雄出群。 匹马城 西挑战，单刀蓟北从军。 一鼓鲜卑送款，五饵单于解纷。 誓欲成名报国， 羞将开阁论勋。 ”或解围救急，如刘济出塞曲云：“将军在重围，音信 绝不通。 倚是并州儿，少年心胆雄。 一朝随召募，百战争王公。 ”但 “斩得名王献桂官，封侯
13、起第一日中”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边塞游侠儿 白首不封，老死边陲，他们面对的结果常常是“大小百馀战，封侯竟蹉 跎”。 文史百题 29 唐代边塞游侠儿还有一个来源，即从军出塞的禁军侠少。 他们虽 是从军征战，但与召募赴边的市井游侠恶少有所区别，一是他们本身 禁军占籍，地位较高，二是真正的封赏往往是他们。 而他们出征，往往 是救边解困，他们也将出征看作是“君恩”，故“当须徇忠义，身死报国 恩”，唐人咏侠诗中如羽林行、少年行、蓟门行等对此有生动描 写。 唐代边塞游侠儿，由于和时代精神紧密相联，因而其自身构成了一 种相对独立的价值体系。 唐人继承了魏晋六朝以来歌咏游侠赴边征 战、建功立业的文学传统，再现
14、了边塞游侠儿的时代辉煌。 四闾里恶少 恶少是我国古代任侠风气中泛起的沉渣。 荀子 修身 说：“无廉 耻而嗜乎饮食，则可谓恶少者矣；加惕悍而不顺，险贼而不弟焉，则可 谓不详少者矣，虽陷刑戮可也。 ”唐代少年游侠中这类恶薄之行者，唐 人径称之为“恶少”。 由于这些恶少游闲作恶，故又称“不肖子”或“闲 子”。 新唐书高仁厚传云：“先是京师有不肖子，皆着叠带帽持梃剽 闾里，号闲子。 ”这类无赖恶少多出于市井闾巷，一般为无业游民，多汉 代游侠少年的恶薄之行，与权贵豪富游侠少年多有交通。 市井闾里恶少在外表衣饰等方面常表现出与一般游侠少年不同的 风貌，他们或“危帽散衣，击大毬，户官道，车马不敢前”（新唐书
15、李绅 传）；或以刺青相尚，酉阳杂俎前集卷8云：“上都街肆恶少，率髡而肤 扎，备众物形状，恃诸君，张拳强劫，至有以蛇集酒家，捉羊胛击人者。 时大宁坊力者张干，扎左膊曰：生不怕京兆尹，右膊曰：死不畏 阎罗王。 又高陵县捉得镂身者宋元义，刺七十一处，左臂曰：昔 日以前家未贫，苦将钱物结交亲。如今失路寻知己，行尽关山无一人”； 或剽夺闾里。 新唐书循吏列传：“会昌中，都市多侠少年，以黛 墨鬕肤，夸诡力，剽夺坊闾。 元赏到府三日，收恶少，杖死三十馀辈，陈 诸市，馀党惧，争以火灭其文。 ”可见，唐代市井闾里恶少颇有声势，而 以中晚唐为最，统治者对其给予的打击也是很有力的。 另外，唐代也有一些权臣利用恶少为
16、其政治等目的服务者。 旧唐 30 文史百题 书李昭德传云：“延载初，凤阁舍人张嘉福令洛阳人王庆之率轻薄恶 少数百人诣阙上表，请立武承嗣为皇太子。 则天不许，庆之固请不已，则 天令昭德诘责之，令散。 昭德便仗杀庆之，馀众乃息。 ”又旧唐书 王玙 传载： 又奏置太一钟坛于南郊之东，请上躬行祀事。 肃宗尝不豫，太 卜云：“祟在山川。”玙乃遣女巫分行天下，祈祭名川大山。巫皆盛服 乘传而行，上令中使监之，因缘为奸，所至干托长吏，以邀赂遗。 一 巫盛年而美，以恶少年数十自随，尤为蠹弊，与其徒宿于黄州传舍。 刺史左震晨至，驿门扃，不可启，震破锁而入，曳女巫阶下斩之， 所从恶少皆毙。 阅其脏赂数十万。 恶少与女巫相勾结，假公邀赂，在古代少见，似是唐代特有的现象。 可 见，唐代恶少的社会关系也是比较复杂的。 中晚唐朝廷腐败， 市井闾里恶少与禁军勾结或借籍其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