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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Still aliveStill alive 2011年03月09日Ra.#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可以安之若素毫无痛苦。 从新鲜珊瑚柔然的肢体上延伸出的血脉同样连接着你们的血管，可你们却更爱看珊瑚的尸体。 Ra.# N回过头来。他不知道这个家伙的名字，来处、去处或是经历。 这只是一个代号。E。可供区别的仅仅是这个家伙罕见的金色眼睛-像博物馆里陈列的那些动物标本才有的眼睛。那都是些叫着鹰、狮子、豹、山猫、狼之类的复杂名字的东西。 你渴了，想要寻找水源。E用着陈述语气问道，随即抬起胳膊指往右方第二道入口，老化的缆线在他臂弯下发出哔哔啵啵的危险声响，走这条路最近。 但那个程序不允许复制。E提醒道
2、。 你必须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誊抄。抄完时恐怕你就已经枯竭。 我不是在找那个 N快速搜索着关联词汇，却被告知已到库存尽头。于是他抬起手来尝试用肢体比划，将手指的关节转动使得曲率柔和，带动了银白手臂划开一道波弧。感光微粒在空气中短暂停留。 我在找的是这个。你见过吗？ Ra.# 我放弃可供沟通的形式是为了可以忠诚地感知。 它们都有着打量世界的眼睛。被丢弃的塑料袋会在垃圾桶里哭泣，或许它之后会找到它的同伴，或许喜欢或许不喜欢。那里是不是它想要的归处谁会知道呢？或许不是吧。即使不是，谁又知道呢。 Ra.# 你从哪来？N问道。 垃圾场吧。 我说在此之前。 E的眼皮快速扇合一下，这是个高级系统模拟人类用以表
3、示困惑和思索的动作，但在不同系统的资料库里却也有着不同意义。在N的资料库里，这是表达不屑。 因而他们的数据传输到此中断。 Ra.# 亲近的人死的时候很难立刻痛苦起来，即使只是为了与葬礼气氛相称。你会感觉他们并没怎么变。直到他们抽搐着最后一口气，手指痉挛，小便失禁，眼角流出泪水和黏液，耳孔和鼻腔里最后一次出血。直到你想到以后再也没有这个人怎么怎么对你好了，以及这个人生前忍受过多少委屈。 但我不会哭。我们都不会哭。外人都说我们是祖传的冷血。 他们说我们一家人都是对颗杂草都比对人有感情，这些话我听多了也就无所谓，只要说这话的不再是我最亲的人。 可确实，我们对杂草的感情比对人来得深。它们比人好看比人有
4、趣得多了，这是我们一致认同的事。我们这些人流着最相似的血，有着最相似的脾性，我们在一起时也对彼此表现得冷漠。更何况对待死者。 灵堂外是颗无花果树，我上幼儿园栽的。对面是樱桃树，和我同龄。每年夏天他都要留几个最大的无花果和樱桃等我回来。他说怕被鸟糟蹋了，还有你你弟都抢着要摘。别院的小孩也跑来瞎闹。 往往我回家时无花果和樱桃都有些烂了。 今年树上只剩叶子，浓密得完全能遮住数量惊人的知了。几个女人哭丧的时候知了也同样吵。 别人说我很小的时候他骑车去接我放学，一路把我推回家。他说他骑车太差，怕我摔到。 其实这些我都记得。包括他涤纶料子的衬衫后背上被汗沾湿两条的样子。他把车停在卖粉皮的小屋子前，津津有味
5、地带我看涮粉皮。那间屋子黑得像老鼠洞，淡绿色的粉皮在水缸上飘来飘去就是唯一的光源。我的记忆也只能走这么远。 Ra.# 他在一道电光中睁开眼。 手心察觉床褥潮湿冰冷。有植物的青芒气味散发出来，混合着苔藓的腥涩和霉菌的腐败气味。 木叶异常多雨的夏天，霉斑像雨滴一样渗透每寸细微缝隙。墨绿而带着深蓝毒意的微小生命似乎比钢铁还强韧，有爆破的威力。疾速入侵，瞬间就抢占了领地。 脊椎处微微刺痛，他吃力地伸手去触碰，指腹按到一小块异常柔软而略略塌陷的皮肤。 霉斑长到身上来了吗。 清晨有了微弱的光，添水梆地一声惊飞落在庭院中的乌鸦。 池里腐烂的睡莲和浮萍被击成碎末，漩涡状铺展的沙砾枯海早已散乱，石灯笼背阴处长满
6、了苔藓。他走在脏湿的廊道上，沿途经过数间敞开的门。 血腥味还没散尽，那几间房需要保持通风。 Ra.# A说，如果身边真的有鸣人这样的人多好。 我说只要你不像佐助那样。 Ra.# 他往终点狂飙，以死尸为倒计时漏斗里的沙砾。他不知道那个终点是怎样的，但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不能有空隙去分神想别的事情。 那些不可能的事情。 木叶清晨冒着米香的早餐店铺。瓦蓝瓦蓝的天空。雄鹰展翅乌鸦呱噪。孩子在杂乱的巷口玩捉鬼的游戏。女孩翡翠色的眼睛惶恐地看过来。明亮干脆的嗓音从十开始倒数。 他总在熟睡前强迫自己回忆家族一夜全灭的景象，用以抵挡那些明知是天真可笑的念头。 直到尸体的倒计时碑只剩宇智波鼬。他想看看那遮天蔽日
7、的石碑倒下后往后的道路是怎样的。然后他看到了更多的石碑延绵不断地排向地平线尽头。复仇套着更多的复仇，真相套着更多的真相，错了一步就会一直错下去。 他睁着即将失去光明的眼睛，把全部注意力集中于瞳孔。想再看清一点。可晶状体浑浊，视网膜薄弱不堪。 漩涡鸣人难得的静默表情包裹着层层雾霭。 Ra.# 我披着两块麻布戴着两顶孝帽，抱着你的照片走在你那群儿子辈的亲人的前头，天阳火辣逼仄，当我面转过身来对着马路跪下的时候我才想起你的当年。 你叼着烟，看着我的暑假作业本叹气。 字怎么这么丑？ 我始终没有继承你的一手好字而只继承了你的酒量。我还记得小时候总跟在你身后叫你臭老九，你往往只是哼上一声而并不和我计较。
8、接着，上了灵车。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老人叫我唤你过桥。 Ra.# E掂量着手里的铁盒，陈年老锈哗哗撒了下来。 你信么？他笑了笑，很久以前有群生物把这盒子里装的几块废铁叫作上帝。亲吻它们，跪拜它们。 上帝是什么？N再次搜索不到相关词汇。 你过来，我传输给你。E对他摊开手心。 N花了三分之一秒的时间解析，而后便毫无兴趣地下了分类沉降指令，那时候的瘟疫码体积又大又没价值，你留着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但总觉得可以再开发，或许能造出更先进的引导系统来。 那是统治局的事。 我们就是统治局。 E沙漠动物一样的金色眼睛里闪烁着癫狂光泽，你还不明白吗，统治局已经完蛋了，我们就是统治局。 Ra.# 北区建了几座污
9、染物超标的工厂。厂长全家喝司机定期从超市拖来的矿泉水，附近的人们还不知情，依旧从井里打水喝。而即使知情又怎样。 我已经妥协到对任何一座城市的污染视而不见，深呼吸再深呼吸说我要宽容这些被人们的欲望焚烧殆尽的地方。然而或许可宽恕的只是与我无关的城市，当自身无能为力时我也不会借助更无力的激烈言辞。 但这里是我的城。我长大的地方，我以为还算是片净土的地方，我所有亲人住的地方，我等着回来养老的地方。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可以毫无痛苦。 Ra.# 请不再要说他天真了。他只是太执着于过去的你。 Ra.# 看到电视中哪里地震哪里海啸哪里打仗时都极度快乐，总想人死得越多越好，却担忧着我被预言十年内必有地震的家乡。
10、 我自幼像那些以灾难为上帝降罪的引据的基督徒一样冷漠。但他们祈祷自己被选中被救赎，升上星球成为王。 Ra.# 你们终于苍老的时候，牵着孙儿的手，看着他们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祈福带，然后抱起他们，让他们学着将祈福带系到树枝上。你们要眯着浑浊的眼睛很努力才能看到神社那棵老树的树顶，那条缎带也磨损得只能勉强看出几个字。 树木常青。 Ra.# 我问过他们为什么想成为王，而让别人成为他们脚凳。他们答不上来，开始讲起羔羊、灵乳、灯油、烛台、金子、银子的比喻。我一再追问，他们又说起他们将来是改变升天，而不是像别人一样死后升天。他们会变成年轻人的样子，高大美丽。 他们开始不停地议论巴比伦和底下那群只能给他们做脚凳
11、的信徒。 是的你们是高贵的犹大支派。但如果上帝就是欣赏你们这样的信徒那他不配做上帝。如果他以王的位置来吸引你们抢窄门、互相争夺诋毁那他就不是上帝。如果如你们所说，你们就是最忠诚的信徒，那么上帝会哭死。 他们开始说最后一位也是最首位的先知就要被点出了，同时一场大灾也会降临。等着看吧。 是的我就等着看吧。我的生命还够长久。 Ra.# 他问道：那么我们该到哪里去？ 拉斐尔首先回答：有风吹拂的地方，你们开口呼吸。 加百列接着回答：有水灌溉的地方，你们繁衍生长。 尤列尔接着回答：有土滋养的地方，你们耕种前行。 米迦勒最后回答：有火燃烧的地方，你们休憩归依。 Ra.# 当我被围攻被谩骂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
12、我没有战友。 Ra.# 他用得最顺手的还是便宜、来路方便的AK-47，贴合手掌，后座力也控制在他觉得足够温柔的程度。当初他用六十美元的超低价买下时就像买下一个廉价妓女的两小时。那个价格告诉他当时这片区域还算安全。 可如今卖到了一百美金左右。子弹价格也在疯涨。因而一盒子弹分着用成了习惯，只是分着用的人难找。 他没有告诉那些人，其实他喜欢把铁盒子里所有的子弹倒进手里分成两份的感觉。此时他的手心会发热，沾上热汽的子弹壳上便会蒙上温软的雾霭。 接过香烟或者打火机的乐趣都不及在废铁门后接过一把子弹。 Ra.# 后来我把时间一一对照。 他们发生在同时。 我在不眠不休地写文时他在不眠不休地酗酒。 在我脑神经
13、处于最活跃状态时段，他开始脑出血。 当我关上电脑准备睡觉却睡意全无的时候，他被送进急救室。 我刚碰到枕头时电话就响了，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昏迷。 下午从医院回来倒头就睡，连梦都没有却猛地惊醒。就在几秒后电话又响了，他们说他不行了。 之前我连续几天梦到掉牙，而那几天他总在唠叨和我有关的事。 五年前有个算命的已经算出这一日。 他们说这就叫血缘。 Ra.# 你养过动物吗？ 嗯。 如果它们哪天突然死了你会伤心吗？ 会。 那你以后还会养吗？ 会。 为什么？不怕它们死掉吗？ 下次我会保护好它们。 Ra.# 我放弃了与人交流的形式。 Ra.# 那时候的人用言语做篱笆。 为了敞开或自我封闭。 N比划着，以动作弥补词汇匮乏。 你看。 你看。 Ra.#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