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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秋兴八首 其一 玉露 （一） 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 （二） 气萧森。 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 （三） 风云接地阴。 丛菊两开 （四） 他日 （五） 泪，孤舟一系 （六） 故园心 （七） 。 寒衣处处催刀尺 （八） ，白帝城高急暮砧 （九） 。 注： （一）玉露：即白露。李密诗： “金风荡佳节，玉露凋晚林。 ” （二）朱鹤龄杜工部诗集辑注“ 水经注：江水历峡，东经新 崩滩，其下十余里有大巫山，非惟三峡所无，乃当抗峰岷峨， 偕岭衡疑，其间首尾一百六十里，谓之巫峡，盖因山为名也。 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 月。 ” （三）塞上：仇兆鳌杜诗详注引陈泽州注：塞上，即指夔州，
2、夔州书怀 诗“绝塞乌蛮北”， 白帝城楼诗“城高绝塞楼” 可证。或指秦州、巫山。 （四）【按：两开：或以为在夔州两见菊开，或以为本去蜀后而 言两见菊开。此诗作于唐代宗大历元年（766）秋，在永泰元 年（765）四月，严武突然病亡，杜甫在成都无所凭依，又值 蜀中大乱，于是离蜀出峡。765 年秋天，至云安，次年春天抵 达夔州。如果说在夔州两见菊开，那此诗应作于767 年秋，而 非 766 年秋。所以，此处两见菊开，应该是去蜀后所见。】朱 鹤龄杜工部诗集辑注 “公至夔州已经二秋，时舣舟以俟出 峡，故言再见菊开，仍陨他日之泪，孤舟久系，惟怀故园之心 也。 ”也认为这里的“两开”是在夔州滞留两年所见，非也
3、。 另：卢国琛杜甫诗醇开字双关，指菊开，同时也指泪亦随 之而溅，所谓“飒飒开啼眼” （杜诗得舍弟观书） （五）他日：或以为“他日”乃指“来日” ，金解及论文主之；或 以为“他日”指“向日” ，演义、颇解、诗通、邵注、钱注辑 评、仇注及提要皆主之；或以为总指昔日之前尘往事，心解主 之；或以为但指去年，溍解主之。 【史按：原诗句“他日泪” 三字观之，“他日”下着一“泪”字，如泛指前尘往事，则方 杜甫在长安青琐点朝班，彩笔干气象时，又何垂泪之有。若云 杜甫因回忆前尘而堕泪，则“他日泪”三字写得如此紧凑，如 此斩截，是此三字之重点原在“泪”字，而全句之意则在写见 菊开而堕他日之泪，即使因忆前尘而堕泪，
4、然而要不得言“他 日泪”也。至于以“他日”为“去年”，其说颇是，盖丛菊之 开既曰“两开” ，则泪亦当为“两堕” ，是今年堕泪一如去年也。 此说虽是，然而颇病拘执， 盖自孤舟一系以来， 丛菊已经两开， 两开是也，然而垂泪则已久，故“他日”二字似以释作向日为 妥，向日者有去年之意，而不为去年所拘限者也。】 （六）一系：或以为系身舟中者，演义、颇解、邵注、金解及提 要主之；或以为系舟江上者，愚得、钱注、论文、诗阐，及仇 引朱注主之。综观八章，杜甫为此八诗时，其身必不在舟中， 可断言者也。然而乘舟下峡之意， 所系者实此一片乡心耳。 另： 卢国琛杜甫诗醇 “系”字双关，就船言，停系不前；就心 情言，是常
5、系不忘。 （七）故园：指西京。 （八）催刀尺：赶裁冬衣。 （九）砧：捣衣砧。 解：浦起龙说，“首章八诗之纲领”，实拈“夔府”暗提“京华” 。钱 笺：首章，秋兴之发端也。江间塞上，状其悲壮。丛菊孤舟，写其凄 紧。末二句结上生下，故即以夔府孤城次之。作为秋兴八首这组诗的 第一章，是兴之发端也，故景语多而情语少，寓情于景，实拈夔府， 暗提京华。首联“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一句，都是虚 实相结合，“枫树林”和“巫山巫峡”都是实，而“玉露”和“气” 则为虚，正如本诗看似在写夔州，实际系于故园心。从审美角度看， 首联中，诗的视域是从小 （玉露凋伤枫树林） 到大（巫山巫峡气萧森） 来展现的。颔联中
6、，“江间波浪兼天涌”整个视野是从近到远，从下 到上的，似乎那波浪涌向的是遥远的地平线，又最后与天相接。“塞 上风云接地阴”则是把视线由高远的空中拉回到了眼前的巫山脚下。 这两句，由近至远由下到上再由远至近由上至下，一同构成了一个视 线的圆。江间、波浪、天涌、塞上、风云、地阴等意象既构成了一幅 萧瑟壮阔的巫峡秋景图， 又为整首诗的秋思渲染了一种悲壮晦暗的气 氛，为导出下联的故园之思提供铺垫。颈联中“丛菊两开他日泪，孤 舟一系故园心”是全诗的核心，由丛菊想其两开，由孤舟思其一系， 不免悲从心起。 丛菊开为此时之事， 而他日泪为昔日之事， 仅以“开” 字便双关相衔，拓展了时间，使诗愈见大气。孤舟系于
7、此而故园位于 彼，仅一个“系”字亦双关相衔，将空间的跨度拉长。更妙的是，他 日和故园都是指向同一种情感望京华。此两联中“开”“系”均 为双关，对仗工整而不矫揉造作。如此来看，老杜诗之沉郁工整可知 矣。最后“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一联从触觉和听觉上 的刺激把人拉回到深秋的夔州，但思情却愈加悠远悲凉。 值得注意的是， 诗从玉露、气、波浪、风云、泪，它的色调是白色的， 触感是冰冷的，既契合了“秋” ，又为整个“秋兴”奠定了一种苍茫 晦暗的色调。 其二： 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 （一） 望京华。 听猿 （二） 实下 （三） 三声泪，奉使虚随 （四） 八月槎 （五） 。 画省香炉 （六） 违
8、伏枕 （七），山楼粉堞 (八)隐（九） 悲笳。 请看石上藤萝月，已映洲前芦荻花。 注： （一）北斗： 史记天官书“斗为帝车”。后世多以北斗代指朝 廷。各本作“南斗”者，多解作“南斗”当夔府所在，故依以 望之，诗通、钱注、金解及论文主之，此说实极牵强，不近情 理。一则杜甫诗多用“北斗” ，少用“南斗”字样，如其咏 月三首之一云“故园当北斗，直指照西秦”，又历历一 首云“巫峡西江外，秦城北斗边” ，又哭王彭州抡一首云 “巫峡长云雨，秦城近斗杓” ，皆可为“每依北斗望京华”一 句之佐证，可见依南斗望京华之牵强不近人情。再则“南斗正 直夔城”之说，亦殊为无据。而据“北斗”立说者，其说亦有 不同，一则以
9、为长安城“北为北斗形”，见于蔡笺及溍解。二 则以为长安“北直北斗” ，九家、分门、蔡笺、邵解、邵注、 金解、仇注、镜诠、及汤笺皆主之。 实则此句情景原极为自然， 不过写秋夜羁旅思乡之情，因北斗在北，长安亦在北，故循北 斗而遥望长安耳。至于念乱伤离之感，自在言外，不必如诗阐 之必琐琐指明朝廷之失政，藩镇之不臣也。 （二）水经注： “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 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 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三）朱鹤龄杜工部诗集辑注峡猿感泪，向闻其语，今乃信 之，故曰“实下”； （四）奉使：奉命出事。荆楚岁时记载汉武帝令张骞使大夏， 寻河源，乘槎经月而
10、至一处。 李陵书： “丁年奉使， 皓首而归。” 【史按：奉使，参用张骞出使事。或以为秦中驿使阻于兵戈为 言者，邵解主之；或以为指出任华州司功参军者，论文及诗阐 主之；或以为指在节度使严武幕下任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者， 仇注、心解、镜铨、许注及启蒙主之。在严武幕下任参谋检校 工部员外郎释“奉使” ，其说实较为可据，盖参谋原为节度使 之幕僚，而检校工部员外郎则为加带之虚衔，严武之出任节度 使，自可言“奉使” ，杜甫为严武幕僚，盖自以为严武还朝， 己身亦有随严武以还京之一日，然而大历之时严武卒已二年， 杜甫则久羁夔府而不得返，故曰“奉使虚随”。 】 （五）八月槎：博物志：近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
11、去 来不失期，人有奇志，乘槎而去，十余月至一处，有城郭状， 宫中有织妇，见一丈夫牵牛渚次饮之，因问此是何处，答曰： 访严君平则知之。因还。至蜀，问君平，曰：“某年某月，有 客星犯牵牛宿。计其年月，正是此人到天河时也。” （六）画省香炉：然莹意以为，此句乃指昔在长安为拾遗而言之 说，实极为可信，虽然汉官仪所云画省为尚书省，而杜甫 为拾遗之左省，则为门下省。盖汉代本无门下省之称，而唐代 既以尚书、门下、中书三省并称，则就其官职省署而言，奈何 不可以比尚书省之称画省之例，亦称门下省为画省乎。 杜甫在 左省为拾遗时， 亦曾屡有值宿之事， 如杜甫有春宿左省诗。 汉官仪：尚书省中，皆以胡粉涂壁，紫青界之，
12、画古列士， 重行书赞。尚书郎更直于建礼门内，台给青缣白绫被，或锦被 帏帐茵褥通中枕。女侍史二人，皆选端正，执香烛烧薰，从入 台中，护衣服。 （七）违伏枕：当谓此日违去京华画省，一卧沧江，流离衰病， 感今思昔，自有无限哀肠。 违，违离也。伏枕，当指衰病而言。 （八）山楼指白帝城楼。粉堞：城上涂着白粉的女墙。山楼粉堞 或以为直指夔府城楼，诗通主之；或以为泛言夔州或夔府，而 不明言山楼何指， 九家、千家、演义、颇解、邵解、胡注奚批、 黄说及提要主之；或以为指白帝城楼，九家、分门、蔡笺、泽 解、会粹、心解及镜铨主之；或以为指夔府西阁，钱注及仇注 引张璁说主之。当指夔府及白帝之城楼。 （九）隐：当指昏黑
13、隐没之意。一则释“隐”为“痛” ，邵注、意 笺、 杜臆及金解主之。二则释“隐”为周遮隔绝之意，诗 阐主之。三则释“隐”为“笳声隐隐”之意，演义主之。四则 以“隐”为昏黑隐没之意，金解别批、仇注眉批、溍解及汤笺 皆主之。 解：这首诗在时间、空间上的流转上很有特点。在时间上，听猿声 奉使之事，画省香炉月映芦花。在空间上，首联标明“夔府 京华” ，以下诸句便在二地往返推移、流转：听猿夔州，奉使 忆京；画省忆京， 山楼夔州。末两句回归现实中漂泊的 家园，而精神归属的家园北斗下的京华，是诗人生命皈依所在。就想 这首诗的核心诗句“每依北斗望京华”所描写的那样，老杜就是身在 在月夜下的夔州，心在千里外的京华
14、，他的这种时空焦点的两地流转， 运用得非常灵活自由，仿佛就是“意识流”写作。在这种流转的过程 中，我们也可以感受到对比形成的差异，这种对比不仅是空间上的， 孤城京华，时间上的（盛衰上）画省香炉伏枕悲笳，还有自 己一生命运上，同样是“奉使” ，别人可归，而自己不过是虚随；曾 经画省香却伏枕多病， 整个王朝也陷入战乱之中， 老杜的这种沉痛是 隐忍的，就如山楼粉堞隐含着悲笳一般。 最后一句“请看石上藤萝月， 已映洲前芦荻花”似乎平淡，联合前面的“落日”来看，又有时光迅 驰，不堪挽留之感。 其三： 千家山郭静朝晖，日日江楼坐翠微 （一） 。 信宿渔人 （二） 还汎汎，清秋燕子 （三） 故飞飞。 匡衡抗
15、疏 （四） 功名薄，刘向传经 （五） 心事违。 同学少年 （六） 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 注： （一）翠微： 尔雅 ：山欲上曰翠微，以其气然也。左思蜀都 赋 ： “触石吐云，郁葐蒀以翠微。 ”注：翠微，山气之轻缈者 （二）诗 ： “于汝信宿。”注： “再宿曰信。” （三）文昌杂录：燕子至秋社乃去，仲春复来。 （四）汉匡衡传：衡为少傅数年，数上疏陈便宜。及朝廷有 政议，传经以对，言多法义。建昭三年，代韦玄成为丞相。 （五）刘向传：宣帝初，立谷梁春秋 ，征更生受谷梁， 讲论五经于石渠。成帝即位，更名向，诏领校中五经秘书。刘 歆责太常书： “考学官传经。”公疏论房琯，旋贬于外，故 言进欲如衡之抗疏
16、言事，而遇已不及；退欲如向之校经于朝， 而又与愿违也。 （六）同学少年：或指杜甫少年之同学者，诸旧说多主之；有泛 言吾辈者， 杜臆主之；有以为指新进少年， 而谓同学乃 “自 为一种学习以趋时好”者，诗通第二说及邵解主之。 解：一为整组诗的秋兴发端，二是描述黄昏至夜晚的秋思，那第三首 是描写晨曦中的夔府，既是第二首的延伸，又是第一首的补充。这首 诗的结构应该是四四分的。前四句写景，后四句抒情。首联描写晨曦 中的夔府，从整体之景到江楼所对的翠微山色。值得注意的是，千家 山郭为静态的空间，而日日江楼则为动态的空间， 千家写其视野广博， 日日状其时间长久。 此盖老杜不变之变也。 在把目光收到眼前的山色 后，在颔联中又把目光从湖中的渔人转到南飞的秋燕，从下至上。 “信 宿”二字意为天天，和日日一个意思，此处重义出现，足见老杜在淹 留夔州的无所事事。以其念家之心切，淹留之无可寄托，无怪老杜以 “还” 、 “故”字眼来描写渔人和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