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文心雕龙_批评当时不良文风的矛头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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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文? 史? 哲JOURNAL OF LITERATURE,HISTORY AND PHILOSOPHY 2011年第 3期(总第324期)No?3,2011( Serial No.324)?文心雕龙?批评当时不良文风的矛头指向王运熙 ? 奚彤云摘? 要: 刘宋颜延之、 谢灵运、 鲍照三家作品, 从艺术特色讲, 均具有富丽、 新奇特点, 因各有偏重, 其流弊造成刘宋两大不良文风: 一是过于追求辞藻富美, 产生繁冗、 纤密之病, 以颜、 谢为代表; 二是过度追求辞句新奇, 偏离雅正, 以鲍照为代表。其影响至南齐犹存。南齐以沈约、 谢朓为代表的诗赋作家在创作中仍然追求富丽、 新奇, 且受颜、 谢、

2、鲍, 尤其是后两家影响颇深, 所以不可避免地延续了刘宋的不良文风。刘勰写作?文心雕龙?, 主要目的就是矫正这类不良文风, 使作文取法经典, 以归于正道。具体而言, 他对善学乐府民歌、 辞句新奇的鲍照诗赋尤为不满; 在强调宗尚经典雅正文风的同时, 对用典、 声律、 辞藻等六朝骈俪文学的表现手段亦予以肯定。可以说刘勰对当时不良文风的批评是建立在密切关注当时文学发展的基础上的。关键词: 宋齐文学; 不良文风; 刘勰刘勰?文心雕龙?撰成于南齐末年。对于齐代文学, ?时序?篇仅以美辞赞之, 如? 海岳降神, 才英 秀发; 驭飞龙于天衢, 驾骐骥于万里?之类?, 而不提及具体作家作品, 显得十分笼统。段末

3、云: ? 飏言赞时, 请寄明哲?, 表明实在不便评论当代文学。相比之下, 刘勰评论刘宋文学, 虽亦因近世而有所避忌, 但态度略为明朗, 对其不良文风也屡有指责。?通变?篇云:? 宋初讹而新。从质及讹, 弥近弥淡。何则? 竞今疏古, 风末气衰也。 ?即认为宋初作品新奇而不正, 致使文章缺乏爽朗刚健的风骨, 日益乏 味。之后紧接着说: ? 今才颖之士, 刻意学文, 多略汉篇, 师范宋集, 虽古今备阅, 然近附而远疏矣。 ?明确对齐代文士热衷学习宋人文集表示不满。据此可知, 刘勰对当时不良文风的批评是兼指宋齐而言的。对其矛头指向, 笔者已曾撰文作过分析?, 本文在此基础上略有补充。一中古时代, 文学

4、各体中以诗赋居首要地位,?汉书? 艺文志?将图书分为六类, 唯一以文体归类的 便是? 诗赋略?。梁代萧统所编诗文总集?文选?以赋、 诗居先。?文心?论各体文章亦以诗赋居先。刘勰对于宋齐不良文风的批评便主要针对诗赋而言。刘宋时代诗赋的代表作家为谢灵运、 颜延之、 鲍照, 刘勰虽对导源于三家的不良文风各有批评, 但三人在其心目中实有高下之分。 ?时序?篇云: ? 自宋武爱文, 文帝彬雅, 秉文之德; 孝武多才, 英采云构。自明帝以下, 文理替矣。尔其缙绅之林, 霞蔚而飙起; 王、 袁联宗以龙章, 颜、 谢重叶以凤采, 何、 范、 张、 沈之徒, 亦不可胜数也。盖闻之于世, 故略举大较。 ?列举宋代

5、文士之盛而独不及鲍照, 可见刘勰并未给予鲍照肯定的评价。究其原因, ?时序?所举颜、 谢、 王、 袁诸家皆为世族, 故能连续产生为时所重的文士, 鲍照出身寒族, 仅?作者简介: 王运熙,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上海 200433) ; 奚彤云, 上海古籍出版社副编审(上海 200020) 。? ? 王运熙、 周锋:?文心雕龙译注?,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8 年。本文所引?文心雕龙?之文, 皆用此本。? ? 王运熙:?刘勰论宋齐文风?,?文心雕龙探索?( 增补本) ,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5 年, 第 228?242 页( 原载?复旦学报?1983 年第 5 期) 。以一己

6、之才华脱颖而出, 便难以获得时论的认可。沈约?宋书?亦仅并举? 颜谢?二人: ? 爰逮宋氏, 颜、 谢腾声。灵运之兴会标举, 延年之体裁明密, 并方轨前秀, 垂范后昆。 ? 延之与陈郡谢灵运俱以词彩齐名, 自潘岳、 陆机之后, 文士莫及也。江左称颜、 谢焉。 ?将他们视为代表刘宋文学最高成就的作家。同书评鲍照云? 文辞赡逸, 尝为古乐府, 文甚遒丽?, 显然并未认识到其? 垂范后昆?的价值。实际上, 鲍照在宋孝武大明、 宋明帝泰始时已引领诗歌创作风尚, 齐以后影响则超过颜延之, 钟嵘?诗品下? 齐黄门谢超宗、 齐浔阳太守丘灵鞠、 齐给事中郎刘祥、 齐司徒长史檀超、 齐正员郎钟宪、 齐诸暨令颜测

7、、 齐秀才顾则心?条云: ? ? 檀、 谢七君, 并祖袭颜延。欣欣不倦, 得士大夫之雅致乎! 余从祖正员常云: ? 大明、 泰始中,鲍、 休美文, 殊已动俗。唯此诸人, 传颜、 陆体。用固执不移。颜诸暨最荷家声。 ?言下之意, 因受鲍照、 汤惠休等人的影响, 齐代学颜延之诗歌的人已屈指可数。另外, 鲍照年辈晚于谢灵运、 颜延之。颜、 谢东晋末年即已出仕, 主要活动在宋武帝、 文帝两朝, 颜延之卒于孝武帝初年,谢灵运被杀于此前的文帝时代, 鲍照于谢灵运亡后数年方出仕。他之所以能后来居上, 与其在诗赋创作中追求新变, 独树一帜有关。而此种新变恰恰是刘勰所反感的, 所以他不会正面提及鲍照, 其所开创

8、的文风, 反而成为?文心雕龙?重点批评的对象。 刘勰指出各体文章皆渊源于? 五经?, 宗经的同时虽须有变化创新, 但创新终当取法经典, 兼有雅正、 新奇的面貌。所以他反对偏离经典规范, 一味? 摈古竞今, 危侧趣诡?的? 新奇?( 见?体性?篇) , 也就是?通变?篇所说的? 讹而新?。这种新奇文风, 在鲍照作品中较为突出。?诗品?评鲍照诗云: ? 贵尚巧似, 不避危仄, 颇伤清雅之调。故言显俗者, 多以附照。 ?此处? 危仄( 通侧)?、 ? 显俗?正与? 危侧趣诡?相通。? 危侧趣诡?可指运辞造句追求奇险。在?定势?篇中, 刘勰分析文士追求奇险的目的是? 厌黩旧式, 故穿凿取新?: 方法之

9、一是颠倒文句, ? 上字而抑下, 中辞而出外, 回互不常, 则新色耳?; 其二是说反常的话, ? 正文明白, 而常务反言者, 适俗故也?, 发展下去便? 逐奇而失正?, 最后导致文章体制遭到破坏。此后果在刘勰看来非常严重。同时, ? 危侧趣诡?亦可指篇章体制因受民歌影响而流于俗调。鲍照在刘宋诗人中最善于学习乐府民歌, 上引?宋书?评语已指出这一点。而刘勰对民歌相当排斥, ?乐府?篇径直将多数男女情爱的民歌称为? 淫辞?, 目为? 新异?, 与? 正响?、 ? 雅咏?相对待, ?体性?篇更列轻靡一体, 指出: ? 轻靡者, 浮文弱植, 缥缈附俗者也?, 将靡丽文风的形成归因于迎附俗尚。所以鲍照此

10、类作品在他看来绝非? 正响?。二相较而言, 刘勰批评颜、 谢的同时, 对其艺术成就尚有所肯定。?明诗?篇云: ? 宋初文咏, 体有因革, 庄老告退, 而山水方滋; 俪采百字之偶, 争价一字之奇, 情必极貌以写物, 辞必穷力而追新, 此近世之所竞也。 ?评述的是刘宋时代兴起、 以谢灵运为代表作家的山水诗, 此段文字有褒有贬。? 情必?二句揭示了山水诗为求形似而追求用字新奇的表现特色。此种手法首先发展于汉赋, 魏晋以后延及于五言诗。至刘宋时代因契合山水诗创作需要而得到发扬, 并成为其时诗歌较为普遍的艺术特色。刘勰对此并不反感, 他不满的是山水诗篇幅过长, 动辄? 俪采百字之偶?。在?物色?篇中他认

11、为: 景物描写当取法?诗经?, 用词简约, ? 以少总多, 情貌无遗?, ?离骚?词语趋繁, 已有? 重沓舒状?倾向, 至司马相如等人的辞赋, ? 模山范水, 字必鱼贯?, 便属? 辞人丽淫而繁94文史哲? 2011 年第 3 期?沈约:?宋书?卷六十七?谢灵运传?、 卷七十三?颜延之传?, 北京: 中华书局, 1974 年, 第 1778 ?1779、 1904 页。 沈约:?宋书?卷五十一?宗室? 临川烈武王道规传?附?鲍照传?, 第 1477 页。曹旭:?诗品集注?,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6年, 第 432 页。曹旭:?诗品集注?, 第 290 页。句?了; 刘宋兴起的山水文

12、学( 表现样式以诗为主, 也有少量辞赋、 骈散文) ,? 文贵形似?, 虽能? 瞻言而 见貌, 即字而知时?, 具有细致工巧而逼真的特色, 但远不如?诗?、 ?骚?写景, 能抓住要害。他强调? 物色虽繁, 而析辞尚简?, 要求新起的山水文学当注意繁复冗长之弊。在风格学上, 繁缛与精约是一组相对的概念, 与作家才性有关, 并无优劣之分。?体性?篇对此有清晰的认识, 篇中释繁缛为? 博喻采, 炜烨枝派?, 并无贬义。?镕裁?篇云: ? 精论要语, 极略之体; 游心窜句, 极繁之体。谓繁与略, 随分所好。引而申之, 则两句敷为一章, 约以贯之, 则一章删成两句。思赡者善敷, 才核者善删。 ?指明繁、

13、 略与作家个性爱好相关, 无可轩轾, 过略与过繁都应该避免, 以适 中为尚。不过因魏晋以后文章日趋富丽, 刘勰认为谋篇的重点当是剪裁浮词, 这从? 镕裁?之名就可见出。这种态度, 与刘勰古典主义倾向有关。他认为繁复有违雅正文风, ?征圣?篇云: ? ?书?云?辞尚体要, 不惟好异? ?体要所以成辞, 辞成无好异之尤。 ?在?宗经?篇中, 刘勰标举? 文能宗经, 体有六义?, 其五便是 ? 体约而不芜?, 所以他才会对山水诗繁复冗长尤为在意。颜延之诗赋喜欢大量运用典故。刘勰明言? 五言流调, 则清丽居宗?( ?明诗?) , ? 赋、 颂、 歌、 诗, 则羽仪乎清丽?( ?定势?) , 又要求文章

14、应具爽朗明晰的风骨, 而用典过密, 既使诗赋丧失清丽色彩, 又影响表达的清晰性, 致使缺乏风骨。骨力不振的作品, 缺乏爽朗风貌, 所产生的繁缛柔靡文风, 是刘勰 力图予以纠正的。不过从?事类?篇可见, 刘勰对用典颇为偏爱, 他以经书用典为依据, 认为引前言往事能起到援古证今的作用, 并能体现读书之广博。他指摘曹植、 司马相如、 陆机等名家用典谬误之例, 要求典实务求精确、 核实, 对宋齐诗文大量用典之弊则未予批评, 似乎更重在遵守?宗经?所标举的六义之三? 事信而不诞?原则。上述颜、 谢、 鲍三家作品, 从艺术特色讲, 均具有富丽、 新奇特点, 这是时代风会所致。但因各有偏重, 流于弊端, 造

15、成刘宋两大不良文风: 一是过于追求辞藻富美, 产生繁冗、 纤密之病, 以颜、 谢为代表; 二是过度追求辞句新奇, 偏离雅正, 以鲍照为代表。其影响至南齐犹存。萧子显?南齐书 ? 文学传论?曾指出齐代文章( 主要为诗赋) 大致有三个各存弊病的流派, 其中第一、 第三两派, 分别为刘宋谢灵运、 鲍照所开创, 第二派导源于魏晋的傅咸、 应璩, 但此派喜欢? 缉事比类?, 多用典实, 文风实与颜延之相似。南齐以沈约、 谢朓为代表的诗赋作家在创作中仍然追求富丽、 新奇, 且受颜、 谢、 鲍, 尤其是后两家影响颇深, 所以不可避免地延续了刘宋的不良文风。刘勰写作?文心雕龙?, 主要目的就是矫正这类不良文风

16、, 使作文取法经典, 做到? 酌奇而不失其贞, 玩华而不坠其实?(?辨骚?篇) , 以归于正道。三需要特别一提的是, 刘勰并非片面地薄今厚古, 他对宋齐代表作家所取得的成就也有敏锐的把握, 正如对山水诗求形似的艺术手法没有一概否定, 他对齐代兴起的? 永明体?诗歌亦有好感。齐武帝永明末年, 沈约、 谢朓、 王融等人采用周颙所创四声说, 在诗歌创作中有意识地运用声律原则, 以取得声调和谐的效果, 从而开创近体诗写作的先河?。其调声原则即沈约?宋书 ? 谢灵运传论?所云:? 若前有浮声, 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 音韵尽殊; 两句之中, 轻重悉异。 ?对此, 刘勰在?声律?篇中已有呼应: ? 凡声有飞沉, ?沉则响发而断, 飞则声扬不还, 并辘轳交往, 逆鳞相比。 ?飞声、 沉声, 大致与沈约所云浮声、 切响, 轻、 重两组概念相当, 相当于四声二元化以后的平、 仄两大类, ? 辘轳交往?即95?文心雕龙?批评当时不良文风的矛头指向?参见?南齐书? 文学? 陆厥传?:? 永明末, 盛为文章。吴兴沈约、 陈郡谢朓、 琅琊王融以气类相推毂。汝南周颙善识声韵。 约等文皆用宫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