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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亮 的神话林白小说中女性形象的“原型”解读.丁帆齐红在9 0年代文坛 上众 多的女 作 家 中,“林白”的 名字 虽然 不能算做显 赫,但 它的确以其强烈的个性色彩 在读者记忆中留下深深的印痕。林白总是 默默地经营一篇又一篇 的 小说,这种 不露声 色的创作 态度给 她本人和她 的创作都蒙上 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这神秘成为一种诱惑,使得 我们试图拨开林 白文本之 上的朦 胧面纱而进入那个女性的神话世界。林白在 作品中对女性表 现 出异乎寻常的偏爱,除了外貌的美丽绝伦之外,连 名字都明显流露出某种 主 观意念的投射,无 论是日午中的 姚琼,还 是往 事 隐现中的 邵若玉,回廊之椅中 的朱凉,这些
2、女性主人公 的名字使你在进入她们的 经验世 界之前便隐约领略了某种 咄咄逼人的个性。而且,如果不是一个粗心的读者,你会很容易地发现,林 白很喜欢用一 个 意象 去形容她 笔 下的 女性,那就 是“月亮”这一意象,伴随着女 性形象的 出现,“月亮”的意象也 频繁地 出现在林白的文 本之中:有着“明月般 脸庞”的邵若玉老 师 在绝 望的困 境 中又“一身月光地”走入河里( ( (往事隐现);姚琼“白色的肌 肤在沙街的阁楼里发出月亮般的微光”( ( (日午 );二 舅陈国力的情人给“我”留下的永恒记忆便是那 双“光洁如玉”的 手,它们“修长 柔软,穿越时 空发 出 月亮的光泽”( ( (晚安,舅 舅
3、 ) );还 有 总是喜欢 穿月白色 绸衣的朱凉( ( (回廊之椅 ) )和那 个 尘封在辉煌往昔中的女 明星( ( (同心爱者不能分手 )。“月亮”是一个 迷 人的符号,这一 符号 出现的场合往往伴有清冷、柔和、诗意的氛围营造,林白似乎是别无选择地选用 这 一意象去描写她所珍爱的女性们,而我们则从林白的叙述话语中看到 了一个 个散发着神性光彩的孤 傲、圣洁的灵魂。“月亮”的意义指向与女性人格的默契性告诉我们二者应该存在某种内在的联 系。美国心理学博士 M.艾瑟哈婷为我们提供了一种答案,她在专著月亮神话 女性的神话中 利用荣格的“原型”理 论分析了“月亮”这一符号 在人 们的梦和无意识当中的意
4、义表征,她指出,无论 是 当代还 是古典的诗歌中,从时代不 明的神话和 传说里,月亮代表的 就是女人的神性,女 性的原则,就像太阳以其 英雄象 征着 男性原则一样。尽管哈婷博士 的原型分析结 论并不能涵 盖“月亮”这一“能指”背后的一切“所指”,但她的研究 提示了 我 们,在 很 多的 语境 之中,“月亮”与“女J隆”的古老象 征意 蕴的确已经成 为一种“集体无意识”,在现代作家的笔 下继续延伸。林 白的文本无疑是 一个典型的例证。根据M.艾 瑟哈婷的研究,月亮在 古老的神话 传说中是“爱与丰产的女神”,它所代表的女性原 则是一种威 力无边而又秘 不可知的 力量。中国用“阴”来表 示“女性”,
5、在 今天的汉字结构与语义系 统中我们仍然可以很容易地找 寻 出“月”与女性性别 的某种联系,以及它所指 向的 幽暗、清 冷而又略带神秘的气氛表达。在 现代人的 梦和无 意识当中,“月亮”这一原型所代表的女性 原 则 之所以仍在不时浮现,在哈婷博士看来正是 由于现代文明所 导致的女性 本质的沉默与受压抑。恒久的道德观念修正与磨蚀 着女性身上的“神性”特征,使之成 为远古 时代的一枚化 石,印证 着母系社 会 曾经存在过的女性 的 辉煌;现代化工业 条件下的生存与竞争需要又促进 了女性的男性化发 展,于是女性 本 质成 为一种沉默的存 在,并以压抑的 生命状 态(无意识)出现。对“月亮”这一符号
6、的迷恋在某种意义上正表明了对那种温 柔而又狂鸳的神秘女性 原 则的向往与追寻。就林白而言,无论 她 是 否意 识到自己对“月亮”原型的运用,但用“月”的意 象 去强 化艺术世界 中那些女性 的“神 性”气质 却是林 白作品的明确 目的,因此,就 总体而言,林 白的小说 是在 为那个古老的“女 神时代”唱着一曲哀婉的怀恋 之歌。从林 白的个体生命经 历 中找寻原因J七乎是 不 可能的,我 们所 知道 的也只是 这个生 在北流 长在 沙街的亚热带南国女子却到了遥远的北京做 了一名记 者,这种 由南到 北跨越 了大半个 中国的生活经历多少带有一些曲折和沧 桑。而 她在一篇“职业谈”中偶然提到的自己的
7、婚姻又显示 了她富有个 性的情感 态度 她有一个比她 的年龄要大得多 的丈夫。从林 白不太 平凡的经历中我们至 少可以感觉到 她的 个性,我 们无 法 断 言林白的生活触 发 了她对“女性神 话”的重塑,但选择一 条纯粹 属于自己的 创作道路,构筑属于 自己的艺术世 界对林白这样极富个性的女作家是很容易理解的。新时期写女性的女作家是何其的 多,她们塑造女性 的共同目的归根结底 是还女性以“人”的本来面目。即便不 同“女权”去 规 范,这 一类的 创作 仍 然 是 对 几 千 年“模范”女性形象的一次极大的反 叛。女 性 由贤良、高尚、无私的“圣母”形象迅 速滑 向有血有肉、有缺点、有苦闷、有
8、欲望、有要求的“夏娃”形象,正像耶 和华 不 可抗拒的预 言 一样,“你本是尘 土,仍 要 归于尘土”,女性形 象 浑身散发着尘俗的气息出现在文学作品之中,于是,大 批的“真实的女人”诞生 了。荆华、柳泉、梁倩们的无奈(张洁方 舟 ),女导演的情感困惑(张辛 欣在同一地 平线上),司椅 纹的生存钻营(铁 凝玫瑰门 ) ),李晓琴 的生命冲动(王安忆岗上的世 纪) ) )这些 无疑都是血肉丰满的女性形象的杰 出代表。但是林白却在 这血肉丰满的“真实”之外走了一 条“反 真实”的道路,她穿越几千年 被文 明充塞的历 史时空,回返 到 了原始的女神时代,于是,远 古时期那 个立于 天地 之间的高大美
9、丽、光芒四射的女 蜗 氏 之神复活 在 现代的林白的小 说中。她们拥有“光滑 明净的额头”,“绸缎 般光滑 的声音”,浑身散 发着 月 亮般的高贵光 泽。林白撇开现代文明之下的女性世 俗化形 貌的描 写,把 我们带入古 典味十足的 虚幻境界,呈现于我们眼前的是 一幅幅超凡脱俗的女性 剪影:“独自倚栏,一袭 长 裙,一双素手,一杯上好的普洱 茶,一本中式线装书,一双 秋水满盈的眸子,目光里似怨似慎,若虚若实”,林 白以这 种遗世 独立的形象构筑 不加掩饰地宣 告着她 对女性 气质的一种迷恋与欣赏。于是,“月亮”这一“远古之夜的朦胧意 象”(哈婷 语)在林白笔 下的女性身上“苏醒”与重现,在故事之
10、中,这 些散发 着月 亮光 泽的女性们个性 孤高,行为乖 僻,生存在她们周围的人很少能够进入她 的生 活;而在故事之外,在阅读者的 心目中,她们的神秘诱惑你去探索那个遥远的未知世界却又往往不得其门而入。而且,势所必然地,与这些光彩照 人的女性相比,林白小说中的男性形象变得萎缩不堪,亦 或只剩 下一个淡淡的模糊的影 像,他 们永远徘徊在女性的经验之外,无力进入那个神秘的世界,或者虽然进入了女性的生活,却无力承 担任何责任,最终仍被放逐 出女性的神性光圈。那位在林白的小说中甚至 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姓 氏标示着自身存在的小孙的确曾拥有邵若玉的爱情,但当“文化大革命”到来,邵若玉 因执著于自己的爱情而成
11、为批斗的对象,在烈日之 下 忍受着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痛苦,把救赎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未婚夫小孙的身上时,小孙却再也不 见 踪 影,永 远 地“缺席”了,于 是 死亡成了邵若玉 必然的也是唯 一的选择(往 事隐现);回廊之 椅中除了懦弱的章希达,卑琐的陈农之外,还有一个凛然 正气的章 孟 达,但章孟 达及早地被陈农(亦或是说被林白的故事)判处 了死刑,朱凉的对面成为永久的空 白,在那个空洞 幽深,散发着昔日贵族气息的庭院里沉静无声 地存在的仍然 只有光彩夺目的朱凉。但是林 白似乎并不是有意 地去贬 抑 男性,丑化男性,以达到性 别批判的目的,她似乎根本无 心去作一个 男性权威批判者,这也正是我 在本
12、文中不提有关“女权”的任何字眼的原因之所在。在日午的结尾林 白借童年的“我”的眼睛完成了一幅画 面定格:视线正对的是姚琼精美绝伦的裸体,墙角的偶 尔一动才宣告了那个坐在 小板 凳上的衣衫 整齐的郭大眼的存在。尽管这一“定格”几乎可以概括林白所有 小说中的两性形象对比,但并不足以构成 责难林白偏执亦或不公平的理 由,因为林白的真正兴趣仍然只是集中在对女性的欣赏、赞叹与惊讶 之中。面对男性尽管是形象卑微而模糊的男性她既没有张洁的尖刻,也没有张辛欣的愤激与埋怨,她也许只 能算是在专 注 于女性神秘个性的同 时疏远、淡漠并缩小了另一性别的现实存在。值得一提的还有林 白的叙述选择。“叙述”是本文的一种形
13、式策略,对叙述的选择或 多或少地体现了作者讲述故事的某种企 图强调某种气氛或是增强本文的主题表达效果。叙述的方式与策略多种多样,当叙述特点与性别特点联系起来时,就产生了女性叙述与男性叙述之分。如果我们根据作者的性别而将本文的叙述相应地确定为男性叙述抑或女性叙述的话,那么,本文叙述者的“欺骗性”将会把我们置 于非常尴尬的地步,因为叙述者的性别与作者性别的不一致性在很多情况下会干扰我们对于作品的解读。但这同时也提示我们一个问题:作家对叙述性别的选择有着一定的目的性。所以,湛容选择一种男性叙述去完成她的社会批判,张 洁选择男性叙述达 到 她 颇 具反讽意味的男权批判目的。而采用女性叙述作为本文策略在
14、形象之外强化 自己所张扬 的女性气质则 是林 白的巧妙选择。同她的女性形象 相呼应,林白的“女性叙述”在“月亮女神”的光照中继续昭示“女性原则”的无所不在。我们可以极容易地从小说 中得 到有关叙述者“我”的信息:“我”是一 个三十岁的独身女人,“我”有过一次失败的恋爱经 历,“我”是长着大眼睛、长睫毛、橄榄色皮肤的南国女人这种叙述中的性别渲染与强化无疑 是为了让本文呈 现 出纯粹的女性话 语模态,而 这种极为女性化的经验传达与感觉描 述使本来驾空在云端的那些神性女性形象变得实在起来。80年代中后期,有相当一批男性作家采用 一种玩世不恭、任意调侃而又不乏性别优越感的男性作为叙述者,马原是最为典型
15、的一个,他在不断地宣称“我是那个叫做马原的汉人”的同时讲述着他在西藏的经 历。而这些经历 中的女性形象 与林 白的小说形 成鲜明的对 照:她 们在叙述者“我”的经验中都是 匆匆的过客,有着模糊的影像和模糊的结局。如果说林白小说中的男性无法介入女性的神话世界的话,那么马原小说 中的女性即便 是进入了男性的经验世界 也 构 不成任何影响 力,她们就像男性生活表 层的颗 颗尘埃,拂之 即去。在这个 意义上,林白的纯 粹女性化的叙述不仅仅为她 的“女神”形 象增 添 了 色彩,而且 将另外一种本文叙述策略推向圆熟。迷恋 那 个远古的神话 也好,在叙述形 式上做文 章 继续 强调 那 种 女性 气质 也
16、 好,当林白从自己所 构造 的月光朦 胧 的神秘意境 中走出来的时候,她 仍 然不 可 遏制地感到一种 悲哀:这些 现代话语中存活的不 食人问 烟火 的女性们究竟会有怎样 的结局?穿月 白 色绸衣的女 演员在为面部的伤疤再也 无法重回昔日的辉煌,终日以一条 叫做“吉”的狗为伴。当那个 在门前徘徊 的青年男教师 极迷茫地目睹了女演 员 的 生活,又带 着无所 适从 的困惑离开之后,女演员 终于在心灵的极度绝望中放火自焚,那是一 个试 图接纳尘俗 而 不能的女神的涅桨。生于 尘世而又拒绝尘 世注定了她 们别无选择的 生命结果,这种悲剧 的结局几 乎成 了林白小说 中女性们的唯一 归宿舞蹈演 员姚 琼不 明原因地 死 去 了,音 乐老师 邵 若玉 宁静地 在 月光 之 下走 下河 流,孤高冷傲的朱凉在那座深深的宅院里神秘地 不 知 去 向 林白塑造了这 些来自夭 国 的女性,又用双手 掩埋了 她 们,她 其实 在重塑女性神 话 的同 时就已经感知了这种神话的虚幻性,但 她仍 然义无反顾,仍然 将她 夹带着 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