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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59中國語文研究 2009 年第 2 期 (總第 28 期)：頁 59-68中國語文研究 2009 年第 2 期 (總第 28 期)：頁 59-68 湖南汨罗方言中的“AA哩” “ABB哩”* 陈 山 青 中山大学中文系、湖南工业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提要 文章详细描写湖南汨罗方言中的形容词重叠式“AA 哩” 、 “ABB 哩” ，分析其构成规律、表义特点、语法功能和生成机制，并对词尾“哩”的语源及“ABB 哩”的形成途径进行探讨。 关键词 汨罗方言、形容词、重叠、哩 湖南汨罗方言中存在大量的“AA哩” 、 “ABB哩” ，如：木桥走徛摇摇哩（木桥走起来摇晃得很厉害） ，一把嘴巴莫齐= =
2、是强嘎嘎哩（一张嘴别这样强词夺理） 。日本学者香坂顺一（1997：235）注意过形容词重叠式后加“里” （如“好好里” ） ，并且认为该重叠式在明代资料话本类里多见，而在现代已经消失。但是据我们的了解， “AA里/哩”虽然在现代普通话中已经见不到，可是在南部方言中仍普遍存在（主要写“哩”或“里” ，还有“俚” 、 “仂” 、 “立”等多种写法） 。而且，随着汉语单词的复音化， 除了 “AA里/哩” ， 还普遍存在着 “ABB里/哩” 。 汨罗方言 “AA哩” 、 “ABB哩”颇有值得讨论之处，对于揭示汉语“AA里” （ “ABB里” ）的构成和演变有一定的帮助。本文详细描写汨罗方言的各种“AA
3、哩” 、 “ABB哩” ，分析其表义特点、语法功能和生成机制，并探讨“哩”的语源及“ABB哩”的形成途径。 li在汨罗方言中是多种虚成分的形式，写作“哩”或“俚”或“里” ，除了构成“AA 哩” 、“ABB 哩” ， 还主要有以下 3 种： 代词词尾 （读li） ， 如 “我俚我们” 、 “何里 （怎么、 为什么） ” ；副词词尾 （读li） ， 如 “抱得抱哩 （偶尔） ” ； 语气助词 （陈述语气读li， 疑问语气读li） ，如“我冇来，怕你走得哩（我没来，想你出去了呢） ” ， “你个手机哩（你的手机呢）？” 汨罗话“AA 哩” 、 “ABB 哩”中的“哩”读轻声li，只粘附在重叠式末尾
4、，有自身的语法意义，和以上 4 种li不同。下文除特别说明， “哩”均指这种重叠式中的词尾。 文中所记以笔者的母语长乐镇话为准； 写不出本字的用同音字替代， 且在字的右上角加小等号“”（湃= =粘） ，写不出本字又无同音字代替的用“”表示，并标注国际音标。 一 “AA 哩”和“ABB 哩” 汨罗方言“AA 哩”和“ABB 哩”是具有共同语义特征（见“二”部分）和语法功能（见“三”部分）的两种形式，前者由一个单音语素重叠加上词尾“哩”构成，后者由两个语素作“ABB” * 本文得到导师施其生教授的悉心指导；业师唐钰明教授也提出了宝贵的修改意见；初稿曾于第二届汉语语法南粤论坛（肇庆，2008.11）
5、上宣读，承蒙陆俭明教授、马真教授、彭小川教授、方平权教授指正，在此一并致谢！会后进行了修改，尚存问题均由笔者负责。 60 式重叠再加上“哩”构成。不管A或B是哪种词性的语素，所构成的“AA哩”或“ABB哩”在意 义上都像一个状态形容词。例如“射”是个动词，表示“发射”的动作，构成“射射哩” ，就成 了一个形容词性成分，形容如射箭般迅速（如“他射射哩跑开得他射箭般飞快地跑掉了” ） ； “云翻” 可视为主谓结构，重叠加上“哩”后构成“云翻翻哩” ，表示的是乌云翻滚的状貌（如“今日云翻 翻哩，要落大雨今天乌云滚滚，要下大雨” ） 。 “AA哩”或“ABB哩”的意义和“A”或“AB” 、 “AB”
6、不同，前者是描写某种情状的，后者表达的只是词汇意义，即使由形容词性成分构成，也和单个 的形容词不同，例如“呆呆哩呆呆的”比“呆迟钝；不灵敏”多了一些形象的意义，程度也有所增强。 汨罗方言的“AA 哩” （如“溜溜哩很光滑” ） 、 “ABB 哩” （如“饭巴巴哩形容粘着饭的样子” ）中， “A” （溜、饭）是词根， “BB” （巴巴）是叠音构词成分， “哩”是词尾，粘附性强，不能单用， 无实义，类似古汉语中的形容词后缀“然” ，有“的样子（或情状） ”的意味。 “哩”是格式 中不可缺少的成分，离开“哩” ， “AA（溜溜） ”和“ABB（饭巴巴） ”就不能说。 1.1 “AA 哩”的构成 “A
7、A 哩”的词根“A”一般由拟声词、动词、形容词性语素充当。 “A”大多能单用，如下 面只有中“惊惊哩形容担惊受怕的样子”的“惊”不能单用。根据“A”的性质， “AA 哩”分为三 小类。 A 为拟声词性语素 哜哜哩“哜哜”地尖声哭叫的情状 嗡嗡哩“嗡嗡”叫的情状 嘎嘎哩（乌鸦等） “嘎嘎”叫的情状 剥剥哩（咬起来） “剥剥”响的情状 嘣嘣哩“嘣嘣”响的情状 啰啰哩（电扇等）快速转动并发出“啰啰”声的情状 A 为动词性语素 惊惊哩形容担惊受怕的样子 满满哩（眼泪等）溢出的样子 钻钻哩多形容穿刺般疼痛的情状 跳跳哩形容急切的样子 耸耸哩头发蓬乱的样子 叉叉哩用筷子不停地夹菜的样子 A 为形容词性语素
8、 旺旺哩形容晴空万里 好好哩好好的 轻轻哩轻轻的 重重哩重重的 呆呆哩呆呆的 顺顺哩动物很顺从地摇着尾巴的样子 另外，还有少数“A”为名词性词根。如“壳壳哩形容如甲壳般坚硬、毛毛哩起毛状” 。 1.2 “ABB 哩”的构成 1.2.1 “ABB 哩”中的“A” 能进入“ABB 哩”中的“A”和能进入“AA 哩”的不尽相同， “ABB 哩”中的“A”有很 多是名词性词根，但是没有拟声词性词根。 A 为名词性词根 水泱泱哩多形容瓜果含水量足 灰喷喷哩形容灰尘飞扬的样子 雨哔哔哩形容下倾盆大雨的情状 毛聋= =聋= =哩毛茸茸 云翻翻哩乌云翻滚貌 尿淋淋哩形容不停拉尿的情状 A 为形容词性词根 厚巴
9、巴哩多形容布料很厚实 酽霸= =霸= =哩形容浓而粘 瘪拉拉哩多形容球状物凹陷得很厉害的样子 硬绷绷哩硬绷绷 长纤纤哩形容修长的样子 密稠稠哩形容很稠密 A 为动词性词根。这类较少。 滚爆爆哩形容水、油等翻滚、飞溅的样子 叫嘎嘎哩多形容乌鸦“嘎嘎”大叫的情状 叫哇哇哩形容高声大叫的情状 肿抪抪哩形容浮肿得很厉害的样子（抪：用扫把、棍棒等打） 1.2.2 “B”的虚实 61从意义上看， “ABB哩”中的“B”大部分仍有词汇意义，这些“B”多为可单用的动词、拟声词性语素。如： 滴：下滴 水滴滴哩水连滴貌 湃= =：粘；贴。膏药 屎湃= =湃= =哩形容粘满屎的样子 麦= =:裂。墙开得墙开裂了 干
10、麦= =麦= =哩干得开裂,多形容口干得很厉害 射：用弹力送出。箭 火射射哩形容火气（中医病症）极盛 暴：突出。筋下都出来得了。 筋暴暴哩青筋（血管）突出状 呵：吸气声（拟声词，多叠用） 辣呵呵哩形容辣得直吸气的情状 哇：大叫声（拟声词，多叠用） 叫哇哇哩形容高声大叫的情状 小部分“B”不具词汇意义，只有形象或感情的虚义。如： 黑懂= =懂= =哩皮肤很黑貌 轻莽莽哩很轻状 水泱泱哩多形容瓜果之类含水量很足 酽弄弄哩形容汁液很浓 毛聋= =聋= =哩毛茸茸 瘪拉拉哩多形容球状物凹陷得很厉害的样子 亮东= =东= =哩形容很明亮的样子 胖里里哩胖乎乎 吕叔湘先生（1956：10）指出： “ （普
11、通话中）有一类叠字复词是在一个单字形容词后面另外重叠一个字的，如冷清清 、 闹哄哄 。这重叠的部分，有的本来就没有意义；有的本来也有意义， 但是到了这类复词里面也就以衍声为他的作用” 。 汨罗方言含词汇意义的 “BB” 到了 “ABB哩”中也词缀化了，和不具词汇意义的“BB”在语义功能上趋同：都表示一定的形象和感情的虚义，兼有一定的程度意义。 1.2.3 “BB”与“A”的搭配 “B”要重叠为“BB”才能与“A”结合， “BB”与“A”有固定的搭配关系，能进入“ABB哩”中的“BB”有些只能与一个“A”搭配。如： 直统统哩形容很直 面色色哩形容害羞、不好意思的样子 黄檀= =檀= =哩黄澄澄
12、油利= =利= =哩油多貌 有些可与两个以上的“A”搭配。如： 聋= =聋= =：白聋= =聋= = 哩形容非常白 活聋= =聋= =哩形容因土地肥沃而蔬菜长得很好的样子 毛聋= =聋= =哩毛茸茸 花聋= =聋= =哩多形容衣服花里胡哨 霉聋= =聋= =哩形容东西发霉很严重 油聋= =聋= =哩形容油脂很多的样子 灰聋= =聋= =哩形容灰尘很多的样子 呵呵： 红呵呵哩多形容面色红润的样子 青呵呵哩形容很青 辣呵呵哩形容辣得直吸气的情状 嫩呵呵哩形容口感很嫩 笑呵呵哩即“笑呵呵” 反过来也一样，有些“A”只和一种“BB”搭配。如: 门撒撒哩形容门完全敞开的样子 好生生哩好好儿 62 贼拎=
13、 =拎= =哩蹑手蹑脚貌 沙锞= =锞= =哩多形容吃到沙子时发出“锞锞”声响的情状 更多的“A”可和两个或两个以上的“BB”搭配，但是数量不会太多。例如： 水：水冻= =冻= =哩水往下流貌 水ii哩形容含水量多（贬义） 水泱泱哩多形容瓜果含水量足 水tsts哩形容含水量多（贬义） 水滴滴哩水连滴貌 水titi哩形容水往外流并发出“ti ti”声的情状 紧：紧巴巴哩紧巴巴 紧绷绷哩紧绷绷 紧嚼嚼哩多形容肉炒得很老 紧扎扎哩形容物件扎得很紧 紧固固哩（抓握得）紧紧的 紧toto哩紧紧的 1.2.4 “ABB 哩”中“ABB”的结构方式 由含词汇意义的“B”构成的“ABB哩” ，其“ABB”主要有三种结构方式： 主谓式。A为名词性词根。如：尿淋淋哩、灰喷喷哩、云翻翻哩、水滴滴哩水连滴貌。 后补式。A为动词性、形容词性词根。如：滚爆爆哩、叫嘎嘎哩、酽霸= =霸= =哩、瘦架架哩瘦得只剩下骨架，形容很瘦。 并列式。A为动词性、形容词性词根。这类词的数量不多。如：急忙忙哩即“急忙忙”、松垮垮哩即“松垮垮”、呆笨笨哩形容人反应迟钝，不聪明。 由不含词汇意义的“B”构成的“ABB哩” ，其“ABB”的结构方式都是附加式： 附加式。名词性、动词性、形容词性语素均可充当词根， BB 为完全虚化的词缀。如：皱巴巴哩皱巴巴、酸揪揪哩形容很酸、黑懂= =懂= =哩皮肤很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