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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十字路口的代工业最近，中国各大代工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曾经吸纳了数以亿计的劳动力， 创造了巨额财富，推动近 30 年来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代工业为何悲剧频发？记者调查发现，处于困境的 IT 代工厂不在少数。人工成本不断上涨，避税之门逐年收紧，产品利润越削越薄，外贸风险越来越高在不顾一切的利益驱动下，这些企业普遍采用“军事化”的管理模式，但管理风险也越来越大。已经处于命运的十字路口，中国代工业该如何面对未来？中毒员工的无奈“血泪”“经过 9 个多月的治疗，我们有 20 多人仍在住院治疗，走不了几步路就双腿发酸，但企业至今未有赔偿措施。 ”5 月中旬，晓晨（化名）向记者打来电话投诉， “我希望为
2、自己身体讨个说法。 ”晓晨是曝光的 47 名正己烷中毒员工中的一员。2009 年初，晓晨进入 iPhone 代工厂联建科技，从事手机屏幕擦拭工作，没多久就感觉经常头晕，后来有一次昏倒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是手脚发麻，经常头晕。 ”一开始，晓晨并没有往中毒方面去想，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5 月有大批人出现手脚发麻等现象之后，经职业病防治中心诊断发现是正己烷中毒，此时晓晨才得到预约并在 3个月后住院治疗。2009 年 8 月 25 日，苏州市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在回复一封举报信时表示，从 2008 年10 月到 2009 年 7 月，苹果中国代工厂苏州联建科技公
3、司违规、违法使用正己烷进行显示屏清洁作业，最终导致大范围的员工中毒。2010 年 2 月 21 日，央视焦点访谈节目播出“无尘车间的怪病”，报道联建科技 47 名员工因使用正己烷清洁剂中毒，该公司由此被推上风口浪尖。晓晨正是中毒员工之一。据了解，正己烷是一种清洗剂，常用于电子行业生产过程中的擦拭清洗作业，比酒精便宜，而且挥发速度快，效率比使用酒精高。 正己烷未被列入国家规定的高毒物品目录，但如果在密闭空间内长期接触正己烷，将会出现乏力、肢麻等周围神经炎症状，严重的会导致神经元损伤、死亡。按照国家规定，企业使用正己烷作业应采取有效的职业卫生防护措施。央视曝光后，联建科技回应称，集团已采取措施停用
4、有害物质正己烷，针对员工进行体检和治疗，并改善了现场工作环境和内部管理措施。但多名联建科技员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坚持认为，员工中毒人数和集体体检的数字都不对。“集体体检仅是挑选个别员工，测量身体血压，问问手脚是否灵活等，每个职员的档案都被公司医务室封闭管理。 ”一位员工称，自己内心非常害怕，他向公司提出了住院请求，但被拒绝，理由是不符合中毒症状，于是偷偷溜到外面的医院照了肌电图，尽管肌电图没什么异常显示，但现在身体与以前反差很大， “大夫说，这个病有潜伏期。 ”联建科技生产的手机触摸屏主要供苹果公司的 iPhone 使用，2007 年开始试产，2008年进入小批量生产阶段，到 2009 年进入批
5、量生产。而 iPhone 的手机触摸屏经联建科技加工生产后，提供给其他代工厂组装成成品。据晓晨回忆，2009 年初入职时，工厂就已经在使用正己烷。知情人士称， 相比酒精，使用正己烷擦拭屏幕，不仅生产效率大大，而且良品率还提高了 30%，每个月因此增加巨额利润。“2009 年春节过后，很多其他部门的员工被调到这个工序车间，慢慢地空气就不行了，我们也开始出现手脚麻木等症状。 ”不过当时，晓晨他们并不知道，这是正己烷为自己带来的一场灾难。“刚开始的时候，我连站都站不了。 ”自 2009 年 8 月住院以来，晓晨除了每天打吊针，还接受理疗、高氧和三氧等帮助恢复神经系统的辅助性治疗。 “气愤的是，迄今为
6、止，联建科只给我们补偿了营养费和伙食费。 ”最新消息显示，首批出院的员工有 5 人伤残等级被鉴定为十级， “这意味着伤残等级为十级的员工获得比九级少 1.5 万元以上的补偿。 ” 代理这起职业中毒案件的律师霍志杰表示，根据劳动能力鉴定职工工伤与职业病致残等级(GB T161802006) 标准，这次联建科技首批出院者中有 5 人被鉴定为十级，与标准不符。根据江苏省实施的工伤保险条例办法规定，年龄在 2030 岁之间的职业中毒员工，伤残等级为九级的员工可获得苏州平均工资 10 个月的一次性伤残就业补助金，而同等年龄阶段的十级伤残等级员工，则只能获得苏州平均工资 5 个月的一次性伤残就业补助金。晓
7、晨说，当他们看到伤残等级为十级的鉴定结果占出院员工 70%的比例时，对自己的伤残等级鉴定感到“非常担心”。伤残等级被鉴定为十级的老曹（化名）表示，他们对照工伤保险条例的配套规定发现，这种“中毒性周围神经病轻度感觉障碍”所对应的伤残等级为九级，对自己被鉴定为十级的情况感到“很不理解”。目前，老曹已出院近半年，但身体仍感觉到不适。晓晨等人也曾委托能行走的中毒员工到苏州市伤残鉴定中心、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局、劳鉴委上诉，但至今没能得到明确说法。 “为什么毒性这么大的企业还能正常运营？为什么没人关心我们员工的生命？”晓晨很是疑惑。对此，联建科技表示，经过去年 8 月对作业环境进行改善后，公司到目前没有新
8、的中毒员工，只有复查的员工。对于想住院而没有安排住院的员工，主要是经过治疗病情得到了改善。苏州医院则称，近期没有再接到联建科技正己烷中毒的病人。“由于 IT 产品多在洁净的空气、清洁的厂房中生产,因此许多代工厂一直对人们宣传清洁工作的假象。 ” 中山大学地球环境研究中心主任周永章告诉记者,事实上，生产集成电路的半导体工业就用到一百多种具有爆炸性、可燃性的有毒气体和化学药品,镓、硅半导体、砷半导体等在清洗、蚀刻过程中会产生有害废弃物，只要代工厂在管理上稍有疏忽，就可能埋下灾难隐患。相关资料显示，吴江宇瀚光电(苏州) 有限公司、吴江瑞仪光电 (苏州)有限公司等代工厂都曾发生员工正己烷中毒事件。知情
9、人士透露，这种事情在代工厂中已多次发生。比如深圳一外资企业,在没有有效保护措施下,使用高浓度正己烷生产液晶显示器,使多名工人中毒。此外在深圳、珠海、中山、东莞已发生多起二氯己烷、正己烷中毒事件,造成中毒者终身残废,甚至死亡，只是这些事件多不为媒体所披露。律师表示，中毒员工的法律维权主要可以通过两个途径：非诉讼途径和诉讼途径。员工举证时需要注意保留或封存工厂使用的正己烷、保留自己近半年或一年的就诊病例。保留自己在中毒后所有就诊、医药、营养等证据。还有工资条等纳税证明，另外，不要自己去乱买营养品和康复器具，并保留相关发票。特别还要注意是否需要后续治疗，需要什么样的后续治疗，是否休假，休多长时间，是
10、否需要护理等都需要医生开具证明。与外界隔绝的生活“相比他们，我们算是幸运的。 ” 某 IT 代工厂员工张岚（化名）对记者长叹了一口气。这个 23 岁的四川女孩，2009 年从老家来到“全球笔记本之都”的昆山打工。相关数据显示，目前全球每 3 台笔记本中至少有一台就产自昆山，这意味着某种程度上昆山早已配得上“全球笔记本之都” 的称号。但是，对张岚等工人来说，这称号对自己并无任何意义。从昆盈等代工厂揭露的情况来看，诸多代工厂实行军事化管理，每个进出厂的人都要刷卡，工人住在集体宿舍，除了工作，就是吃饭、睡觉，几乎没有娱乐活动，与外界是一种隔绝的状态，与周围的人也是一种隔绝的状态。张岚的情况也差不多，
11、她住在厂内宿舍，每天早上 6 点 50 分，换好工作服的张岚准时站在了流水线上，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她的工作很简单，往笔记本主板上插上 DVD、无线网卡等外部设备。一台笔记本插完，换下一台一直到 4 个小时后的中午 11 点 30 分吃午饭。下午 1 点以前再次刷卡，连续工作 4 个小时，然后半个小时的晚饭时间。17:30 以后就是每天固定的“加班时间” ，又工作 5 个小时，22:30 结束一天的工作。 “下班以后，厂门已经关了不能出去，只能洗洗睡了，醒来以后又是同样的一天。 ”张岚叹气，进入这家企业来，她已经看见了 10 来个员工在工作岗位上昏倒。记者调查发现，几乎所有代工企业都存在一个共同
12、现象，工人们每天要工作 12 小时到15 小时，以减少用工成本。多名像张岚一样的工人在接受采访时很迷茫，他们并不知道，我国的劳动法第 41 条规定，每个月劳动者的加班时间不能超过 36 个小时，而她们一个月的加班时间就高达 150 多个小时。然而，如果要减少加班，却让大部分工人不满。张岚称，现在自己所在企业有意无意减少了加班时间，每天只需要加班到晚上 6 点 30 分了，但工人们并不领情，因为他们的月加班费因此锐减00 多元。 “在工厂打工，挣钱主要是靠加班。 ”张岚每个月领的是 980 元的基本工资，扣除每个月 280 元的伙食费，还剩 700 元。要想赚钱，只有通过加班，平日超过 8 小时
13、要付 1.5 倍的加班费，双休日要付 2 倍，法定假日是 3 倍，夜班有补助。以 5元/小时的基本工资计算，整改以前工人每个月可以赚到 17002000 元，整改以后只能赚到一千多一点，加班费锐减 700 多元。最近几年来，一些独立调查机构指出，某些企业利用低工资等压榨手段为国外 IT 公司代工。今年 4 月，一家非营利机构在对某代工厂进行长达 3 年的调查后，发布了数十页的调查报告并列出“数大罪状” ，包括超时工作、恶劣环境和超低报酬等等。根据报告，某代工厂员工 15 个小时一班，一周工作 6 到 7 天，生产摄像头、鼠标等其他电脑配件。现在，张岚打算辞职了，但却迟迟不敢提出辞职。一是辞职厂
14、里不批准，二是日复一日流水线枯燥工作下来，自己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三是换其他工作，还要住宿费、饭钱。“你不能透露我的名字，否则一旦领导知道了，等待我的下场就是开除。 ”在向记者投诉时，张岚反复无奈强调：“我只是在诉说我们悲惨的遭遇，但我又很明白，从未抱任何希望，毕竟，我还要靠它生存。 ”小资料代工，即代为生产，也就是原始设备制造商 （Original Equipment Manufacturer） ，或称定牌加工，即 OEM 来生产，再贴上其他公司的牌子来销售。记者调查：代工厂的迷茫前路联建科技称，公司到目前没有新的中毒员工，只有复查的员工。苏州工业园区管理部门透露，自从联建科技发生正己烷中毒事
15、件后，园区已将该公司当成“反面教材”。此外，苏州高新区、吴江、昆山等电子企业较为密集区域的安监部门，也纷纷以联建科技为例，在所辖区域进行宣传。然而，这些补救措施可以起到的作用仍然有限。把一切归咎于工厂的管理模式，显然远远不够代工业的生存现状，有着比管理模式更为复杂的局势。代工促进了中国经济2009 年年底，CNN 等国外电视台播出了一则标有“ 中国制造 ”的形象广告。其中一个镜头聚焦在了一台苹果 iPod 上，它背面标有这样的字样：“中国制造，软件来自硅谷”。专家认为,广告的播出有助于提升“中国制造”产品的形象。这则时长 30 秒的广告由中国商务部与中国机电产品进出口商会等四家行业协会共同委托
16、制作。 “中国制造,世界合作”的理念贯穿整则广告。 “许多国际品牌都在中国寻求代工合作。 ”观察人士对此表示，2000 年以来，中国已从为全球生产大量低端产品(如袜子和打火机) ，逐渐转变为生产最具技术含量、注重设计的 IT 产品。中国诸多规模宏伟的 IT 代工厂，彰显了中国许多方面的实力。一些大型代工厂有数十万工人，同时大量生产索尼、诺基亚、苹果、惠普等 IT 巨头的 IT 产品。建设这样一条庞大的生产线，需要同时具备基础设施、物流和训练有素的工人等关键要素。在这方面，世界代工业发展史中还没有哪一个国家比得上中国。但代工并非中国经济发展的特定产物。上世纪 60 年代至 80 年代，欧美企业不断高涨的人工成本，促使其开始寻找低廉的代工伙伴，日本、韩国以及中国台湾、香港等地区逐渐成为这些品牌代工的主战场。三星、LG、索尼、松下等企业在代工方面经历了产业链最低端的历练和“血淋淋” 的原始积累，逐步在模仿中创新并成长为世界一流企业。中国台湾也逐渐成为全球最重要的 IT 产品代工基地，鸿海、华硕、仁宝、广达等企业均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