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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再上考场郑启五飘来一纸通知，叫人心里又怕又痒的：要想踏上最高的一层楼，必须得通过这狭长的阶梯“全国职称外语等级统一考试”。报不报名？很多人在犹豫，特别是我们这些多年来倍受折腾的“老三届”，同龄人中病退的病退，下岗的下岗，还有以体弱之躯努力支撑的我算比较幸运，但工作的重负加之上有极老的父母下有极需操心的儿子，日日气喘吁吁，于是三番五次自我奉劝：还是看破一点，就好好维持这不赖的现状吧！边想边呆呆地看了窗外的落叶好久，我的这把年纪莫不也如同黄绿交杂的叶片，行将飘落？说看破，其实是很难的，我们多是红尘中人，“楼上”分明已近在咫尺的那名那利虽谈不上有多丰美，且其中还注有这样那样的水分，但却是我们人生面
2、对的又一次拼取！僧多粥少，在目前即便是最不科学的考试也显然是最公平的竞争！凭什么我们就心甘于维持现状屈居“楼下”？ 22年前那百里挑一的恢复高考第一战，赤手空拳不也硬是拼出了个出人头地，如今再考它一次又何妨？自己在形形色色的考场上居高临下地考别人考得太久，命运突然喝令你转换一次角色，岂能做缩头乌龟？报名，硬起头皮报名，鼓足勇气去迎接人生路上的又一次挑战！最大的压力是考不过怎么办？脸皮与形体仿佛一下变成了易碎的瓷器！你的那些认为你很行的学生、你的喜欢唠叨的上辈和被你经常教训的下辈、你的形形色色的熟人和同事总感到太多的目光盯着你的脊梁期待的、友好的、完全相信的、还有一些异样且带有国人特色的，无不目
3、光炯炯观看着或注视着你从明媚的阳台霎那间落向硬实的地面！头晕目眩时，更哀叹岁数不饶人，考试不单拼的是业务，还有身体，或叫做“综合实力”！夜深人静，每一次复习都在严酷地检验你的记忆、理解和反应；每一次演练都在无情地逼迫你去适应新的检测模式。尽管满心矛盾，可我向来不信神鬼，更不信什么运气，惟有老老实实抓紧时间旧课重温，竭尽心力去掐住命运的喉咙。当然不仅仅只有力争浮出的挣扎，也有愉快的沐浴：好些年轻时当大学生时的美好记忆和青春的感觉又从字里行间向你的肌肤喷来：温煦的、灸热的、激情难耐的，于是亢奋之中哼它一首前苏联雄浑的共青团员之歌，顿时平添那种叫“牛犊之勇”的劲头儿，而世俗的压力似乎也随之淡去了不少
4、我突然莫明地悟到：年轻时喜自作多情则年长时好自作多怕，人性的弱点如同生物链一环扣着一环，我要战胜的其实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苦中作乐和苦中有乐是不大容易区分的，前者的乐趣似乎是主动追求的，而后者则是不知不觉冒出来的，难得的是年近半百再上考场就一下有了双重的人生体验：如果说温课温出了大学的情怀，那么走进考场则走进了初中的世界，先是郑重其事地向儿子借了橡皮擦和一支铅笔，然后买了一盒新潮的冰茶（喝茶我是行家，非热腾腾的老一套不饮）；考场设在市中心的一所中学里，我的考室标着“初一（六）”，啊，真巧真巧，那不是我34年前的编班吗？第一遍预备铃打响之后，我在时光倒流的美好错觉中随着一波老老小小的“同学”涌入考
5、场因为近年的家长会已有过多次类似的“磨合”，我相当老练地塞入了硬邦邦的不大宽敞的课桌椅之间。接着监考的老师开始一句一句用劲地朗读已经印在准考证上的考场纪律，如“不准交头接耳”之类的，一下又唤回了我返老还童的错觉；于是即刻用调皮的目光抓紧时间左右打量：有闭目养神做“老骥伏枥”状的，有抓紧时间吞服片剂的（不知是救心丹还是人参丸），有一位在悄悄地作气功（还是女的哩！），还有近三分之一缺考的（真为他们惋惜），剩余的则大多正襟危坐考卷发下来了，起儿子的铅笔，一道一道地涂抹下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两个小时马不停蹄好样的，我在心里大声地对自己说！当两位尽忠职守的监考人几乎掐秒表一样掐住了全场答卷的笔，我脸上荡漾着再也按捺不住的胜利微笑：喜悦的早已不是这区区一纸考卷，在这场拼搏中获取的、感悟的其实比考试本身要多得太多！窗外，落叶依旧随风飘零，而仰头望去，留在树上的碧绿正轻轻地摇碎了醉人的阳光 1998年6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