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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身材、健康、气色女性身体的自我呈现与感受1黄盈盈中国人民大学性社会学研究所在本小节，我主要关注的是女性从哪些方面来描述自己的身体、如何描述；这些描述在多大程度上与性有关。我将把身体的这种自我镜像放在一系列的关系比较中加以考察：（一）女性主体对于自己的具体的身体概念的理解与泛化的女性身体概念的理解之间是否存在冲突；（二）女性身体的自我指涉（女性对于自己身体的理解）与她人指涉（女性对于她人身体的理解）之间是否存在差异；（三）女性身体的自我镜像（自己心目中的身体形象）与身体的他人镜像（他人眼中反射的身体形象）的相互关系是什么。总体而言，女性的自我镜像里反射出来的“身体”同样关注实体的身体，但是这种实
2、体身体是以“身材”为焦点，辅助以健康、气色的整体化身体。一身材：呈现式身体女性身体的自我镜像首先体现在“身材”这个词上。下面我将以D1为主要例子，结合其他女性的相关陈述，从上述提到的女性身体的自我镜像、她人指涉的身体、身体的他人镜像三者的关系出发，来分析“身材”的含义与特点。D1今年26岁，硕士毕业后在一家研究所工作。家在武汉郊区，96年来北京上学。到我们做访谈的时候，她刚刚领了结婚证不久。D1对于身体的理解在我们的访谈群体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问：你怎样描述你自己的身体？答；我以前觉得自己的身材不够好。我觉得身材比较好的女性应该是胸部丰满、乳房比较挺、不下坠、有弹性、腹部平坦、腰部没有赘肉、臀
3、部大小适中，这些也就是曲线好吧。问：那我们说女性身体，你认为只是包括身材吗？五官、气质等，算身体吗？答：算。因为对于一个陌生女人，我可能首先关注的会是她的身高、长相、气质，然后才是身材。对于我自己，我最关注的当然就是身材。因为气质那些东西，看不到，比较虚，基本也就这样了，还是关心身材。问：你觉得别人会怎样描述你的身体？比如同性朋友或是你老公？答：男生，如果不是特别亲密的，他不会描述你的身材。那么以便也就会说我个子小巧，胖瘦适中。但是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有点胖。是W改变了我的看法（W是她老公）。比如他就会觉得我瘦。我觉得女人在婚前和婚后，对于自己身体的感受会有很大的差别。问：那你的意思是，女性对于
4、自己身体的看法，在婚前和婚后会有明显不一样，是受到了丈夫的影响？答：是。我觉得，一个女孩子，尤其是我们这种受传统教育的女孩子，可能一般不会关注自己的身材，就是说，不会怎样打扮自己，吸引异性的注意。那么，这种女孩子，在有了男朋友，在结了婚以后，异性对你的要求，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你的审美观。比如说我以前会觉得女人胸部不应该太大，清瘦一点好。可现在我知道男人并不那么看，这样就对我的审美观发生了影响。问：比如孙燕姿？答：对。以前我也喜欢她的，感觉她挺好看。但后来发现没有男的喜欢她。我和一个以前的高中男同学聊天，他说，你说谁好看都行，就是别说她好看。我想可能是因为她太瘦了，就像一个没有发育完全的小孩，几
5、乎没有女性特征，只是从脸上看是一个女人。所以我现在对孙燕姿也没兴趣了，从身材上看，觉得她一点也不好看。因为我感觉男女有别，女性还是要有女性的特征，从男性的角度，他也是欣赏这个（指女性特征）的。在第一节中，我们分析过，泛化的身体概念首先表现为（基于某些身体部位的）一种分割式的生理身体。相比较而言，身体的自我镜像则比较强调身体的整体性。这种整体性可以从D1还有其他大多数女性对于“身材”这个词的理解与强调中得以体现。D1是用“身材不够好”来描述自己的身体。对于为什么偏重身材而不是五官、气质等内容，D1首先是从“陌生人”和“自己”的不同角度来进行分析。她认为对于陌生人，她主要可能会关注身高、长相、气质
6、之类的东西，但是对于自己，最关注的“当然是身材”，因为“气质那些东西看不到，比较虚，基本也就这样了，还是关心身材。”可以说，D1身体的自我镜像为什么聚焦在身材上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认为五官、身高、气质这些东西的可塑性并不是那么大，或者具有一种“先天性”的特点（五官、身高等），或者比较虚（如气质），都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地了的。对于“气质”这个词，我在后面还会具体分析，有的女性还是非常看重的，但至少在D1这里，气质不如身材那么实在。具体来讲，D1认为一付好的“身材”是这样子的：“胸部丰满，乳房比较挺，不下坠，有弹性，腹部平坦，腰部没有赘肉，臀部大小适中，这些也就是曲线好吧”。可见，D1觉得“身材
7、”与身体的曲线是相似的，通过胸部、乳房、腹部、腰部、臀部这些重点来呈现，而且对于一付好的身材来说，这些点应该具备（胸部）丰满，（乳房）挺且有弹性，（腹部）平坦，（腰部）没有赘肉，（臀部）大小适中等等特点。从“身材”的关注点来看，D1对于身材的诠释体现的是一种“具体的整体性”特点。也就是说，在D1看来，身材首先是一种整体的感觉，一种曲线。但是这种整体性并没有掩盖身体的各个部位，而是基于实实在在的身体各部位的整合，是一种具体的整体性。此外，这种“具体的整体性”是基于一种呈现式身体而言的：关注的是乳房、臀部、腹部、腰部等等外在呈现式的身体部位的整合效益，而不涉及子宫、阴道等虽然具有女性特征、但是不具
8、有呈现性质的身体部位。可以说，与女性对于泛化的女性身体概念的理解相比，女性身体的自我镜像具有呈现、整体性质的特点；与许多学者通常强调的中国人身体观的“气论”相比（这里的中国人，基本上是指中国男人；气论讨论的基本上是传统哲学思想里面、中医里面的身体观，相关论述可参考文献回顾部分），一般女性对于自己的身体的理解首先是一种比“气”要具体得多的实体身体。中国的传统哲学思想中所透射的身体观与当今中国的年轻女性在日常生活中所体现的身体观在这里出现了裂痕。从好的“身材”的特点（丰满、弹性、平坦、没有赘肉、大小适中）来看，身材与胖瘦的关系非常紧密。胖瘦是一种主观的感觉。在我们的访谈中，大部分女性会说自己“有点
9、胖”，但有的人是从正面的角度来说“胖”，有的是以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来说“胖”，有的则是对自己的“胖”略加抱怨。但是，这几种胖的意思是不一样的。从正面的角度说自己胖的，通常用的词是“丰满”、“丰腴”、“圆乎乎”、“胖乎乎”等，她们关注的主要是以乳房、臀部为主的整个身体的感觉：“前凸后翘”，有“女人的感觉”。以抱怨的口吻说自己胖的，通常关注的地方是“小肚子”、“腿肚子”、“腰”，嫌这些地方鼓、粗，破坏身体的整体效益。所以，这些女性喊着要去减肥实际上要减的是腹部、腰部这些部位的“赘肉”，而希望增加的则是乳房的丰满。但是，从访谈中看，女性并不推崇那种“波霸”似的大乳房，因为它过于夸张，从而破坏了整体的
10、协调美。总体来讲，我的感觉是，中国的年轻女性并不是完全否定胖，并不是简单地推崇“瘦”、“苗条”这些词，而更加看中一种适度的“胖”：“丰满”、“丰腴”、“胖乎乎，圆乎乎”等等。这种适度的“胖”是指一种整体的感觉，但同样的，这种整体的感觉是具体的各个部位的整合。可以说，这种胖主要以乳房、臀部为基点（尤其是乳房），要突出“女人的感觉”；但是腹部要平坦，腰部要没有赘肉。也就是说要“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所以，肉长在乳房、臀部会增加“女人的感觉”，长在腹部、腰部就是“赘肉”。因此，乳房与臀部是身材好坏的重要部分，尤其是乳房（“丰满”这个词在很多情况下是相对于胸部、乳房来说的）。但是，这种胖要以不
11、损害整体的曲线美为前提，都是为了突出整体的曲线美，是在“匀称”的前提下的适度的“胖”，最好是“增之一分则太多，减之一分则太少”。女性对于适度的“胖”的肯定与她们得到的他人评价是分不开的，是与身体的他人镜像紧密相连的。尤其是在大部分女性看来，男性对于女性的胖瘦的评价标准与女性对于自己身体的胖瘦的评价标准通常是不一样的，女性认为比较胖的身体，男性通常觉得不胖。这在D1的例子里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但是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有点胖。是w改变了我的看法，比如他就会觉得我瘦。”所以，通常在女性看来，男性会比较喜欢胖一点的女性身体。D1还特意以港台著名歌星孙燕姿为例来说明男女对于女性身体的不同看法。另一位女性甚
12、至自己总结了一个“男人不是狗”（喜欢啃骨头）的理论来说明女性身体不能太瘦。可以说，女性对自己的身体往往比较苛刻，会略微地嫌自己“胖”。但是朋友，不管是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基本上会从正面的态度来说这个“胖”：或者用丰满一词，或者认为根本就不胖。只不过，我们的被访者通常会更加突出男性的看法，尤其是亲密男性的看法。亲密朋友，尤其是亲密男性对于女性身体的评价多多少少会影响女性身体的自我镜像。这在D1这里最为典型。D1觉得女人在婚前和婚后，对于自己身体的感受会有很大的差别：“一个女孩子，尤其是我们这种受传统教育的女孩子，可能一般不会关注自己的身材，就是说，不会怎样打扮自己，吸引异性的注意。那么，这种女孩
13、子，在有了男朋友，在结了婚以后，异性对你的要求，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你的审美观。比如说我以前会觉得女人胸部不应该太大，清瘦一点好。可现在我知道男人并不那么看，这样就对我的审美观发生了影响。”D1把自己定位在“受传统教育的女孩子”群体里，而且认为传统教育并不鼓励女孩子去关注自己的身材。很显然，D1认为自己对于身材的关注、审美观的变化是受到了男朋友的影响。D1与访谈者以前曾经是室友，据访谈者的记忆，D1原来是个非常保守的女孩子，从来不说“性”。但是这次访谈给人的感觉是她的很多观点都来自男朋友（现在的老公），而且已经内化为自己的看法。而据访谈者介绍，D1在其他方面是一个很坚持己见的人。当然，有一部分女
14、性强调身材的“骨感”，但是倾向于从一种自我感受的角度来说胖瘦。比如另一位被访者W5对自己身体的描述是“身材好”。但据w说，她的女性朋友认为她瘦，男性朋友认为她太瘦，男朋友的评价则非常正面。W5的看法与男朋友是一致的：“我自己也觉得这样挺好的，我不喜欢太胖，我觉得瘦了身体比较轻，比较舒服。”在这里，尽管朋友们说W5太瘦，但是她觉得瘦了身体会比较舒服，只是我在这里很难分析她对自己身体的看法是出自于自己的身体感受还是与男朋友的评价有关。当然，最可能的是结合了这两者的因素。身材：脸部的缺失分析到这里，我们不难发现：在女性主体的“身材”概念里（包括第一章对于“女性身体”的理解中），有一个很重要的部位缺失
15、了：脸部（五官）。相应的，通常用来描述面部的“漂亮”类似的词出现的频率也比较低。即使访谈者提示到五官，但是我们的女性被访者并不对此多加关注。脸部、五官通常被作为与身材并列的一个词来使用，身材只是指脸部以下的身体部位。女性这里对于脸部的忽视跟古代绘画、诗词，以及现代很多女性杂志对于女性五官（脸）的强调恰恰是相反的。从诸多绘画、诗词中看，当时的人们注重的是女性的五官、体态，但不是身材。我们的被访者在这里并不强调脸部，但是在她们看来脸部是不是就不重要？从后文女性对于美容这个身体实践的强调以及我自己的理解来看，答案是否定的。在我看来，这里不强调脸原因可能有两个：（一）正如D1所说，脸部、五官的可塑性太
16、差，“基本上也就这样了”（D1），尤其是对于五官长得不是特别“标准”的一般女性，自然比较关注身体的其他部分；而且作为前面提到的性别关系中的女性身体，五官等部位则不具有区别男性身体的独特意义。（二）恰恰是因为脸部（美）太重要了，所以被作为最重要的部位单独列出来，而在一般地提及“身体”的时候联想到的通常是脸部以外东西，比如身材；“身材”这个概念里则不包含脸部。有关“脸部”的分析，我在后面的身体实践中还会详细涉及。这里顺带分析一下文本与现实实践之间的关系。古代绘画、诗词中身材的缺失与现代女性对于身材的强调体现的差距，并不能说明古代女性与现代女性对身体的理解一定不一样，而首先是分析的途径不一样。如果我在这里也是分析现在杂志封面、照片上女性的形象，所关注的焦点恐怕也是“脸”；如果古代有人能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