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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哑巴阿大周恬妤（浙江省诸暨中学高二）我有点怕村里那个哑巴。哑巴的哑也许是先天的，爷爷说那时候穷，家里人没给他治，后来也就哑了这么几十年。他瘦瘦高高，颧骨凹陷，长年劳作让他整张脸都黑皱皱的，一双眼睛带着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笑意，嵌在纵横的沟壑里。年过半百，头发已经有一撮一撮的灰白，常常穿深色调洗到褪色的衣服，衬得整个人都黑沉沉的。他在家里排行老大，还有个中风卧床的弟弟，村里人叫他哑巴阿大，他总笑呵呵地应，于是大家也便渐渐忘了他本来的名字。哑巴虽哑，却为谋生练就多种手艺，修理电路或出故障的家电器物与下地务农都不在话下。或许由于哑和穷，阿大人到中年才娶妻，有一个比我大两三岁的女儿，帮着操持家务，一家三
2、口加一对狗住在我们院子边上一间黑黢黢的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的小平间里。每次经过他们家，我总会绕一个五六米的半圆，几乎是贴着对面的墙小跑着过去。而哑巴和爷爷奶奶的来往很密切，热心肠的他帮我们修过电扇热水壶门锁等等，前些年九十多岁的太婆骨折卧床以及办丧事我们忙不过来时，他们一家也里里外外帮着打理了不少。爷爷总是无比放心地把家门钥匙等都交给他，有多余的日常用品或者衣物，也会给他捎带一份，隔天他便会捧着一把水灵灵的绿色蔬菜踏上门来。每次去乡下遇到哑巴，当天饭桌上大人们便会谈论起他，这时爷爷就会细数这屋里他修好的某某家具，向我清点哪些物品是哑巴给我的。末了奶奶总会加上一句：“你哑巴爷爷是个好人，你不要怕他
3、。” 可我还是有些怕他，我们这一辈的小孩都怕他。哑巴毕竟是哑的，他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但他也像所有哑巴一样想要说话想要表达，于是这种执着便构成了他比划着手势，发出各种音调的“呃啊”声这样令我十分惧怕的场景。久而久之，当那时的不懂事堆积成习惯，随着年岁渐长，我的害怕不但没有减退，反而变成了本能。那年正月，哑巴家的母狗生了一窝小狗崽，而我又刚好打算在外婆家养一只狗，爷爷便趁机举荐，不过要求我自己对他说。犹豫再三，为了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我最终还是点了头。出乎意料的是，那天我到乡下，还没来得及下楼，他就砰砰砰地敲响了门，怀里抱着一只白色泡沫箱，里头一只刚断奶的小狗，四周铺着厚厚的保暖棉布。
4、看到我，他便用毛糙的手掌轻轻捉起那只狗放到地上，推着它跑，眼里溢满了宽厚的笑。等我笑着去追狗，他支吾了几声，冲我摆了摆手就走出了门外。当然，事后我才知道，哑巴家的狗村里到处有人买，这一只是他得知情况以后特意留给我的。“这是最俏的一只狗了，哑巴说是要送给我们孙女的，用肥皂给它洗了好几次澡再用吹风机吹干了才过来的。”我听到爷爷对奶奶说。“哑巴会说？”我轻声哼唧了一下，心里却暖暖的。太婆去世后，没有了对老人的牵挂，我们就很少回乡下了，爷爷奶奶也搬到了城里。少了这么一大家子人，老屋连带周围一圈都怪冷清的。逢节日回去祭祖，哑巴显得格外高兴，也是这时我才发现，他是真的喜欢小孩子喜欢热闹的。他像所有憨厚的长
5、辈一样，拿着糕点糖果半蹲着向孩子招手，他也想看到孩子向他冲过来嬉笑着叫声爷爷。不过，孩子们往往看见他就逃避，他没办法，只好一脸困惑地把东西塞给大人再示意他们交给孩子。他有时也会一个人在原地愣神好久，但只要有人叫他一声，转身就藏起了脸上的表情，依旧以微笑和热情待人。有一天我突然对父亲说：“乡下的老房子闲着，为什么不让哑巴他们住进去呢？”父亲略带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你爷爷早就动过这个念头了，钥匙也一直存在他那，哑巴定期给我们打扫可就是不愿住进来，非说那么好的房子，给弄乱弄脏了，不好。诶，你以前不是挺怕他的吗？”“是呀，我现在还是有一点点怕他。可他是个好人。”我说。【点 评】本文文质兼美，作者以独到的视角，展示了一个因贫穷而失去医治机会的残疾人的生存状态。又以自己的情感变化为线索，将生活艰苦却乐观、自立、热心、善良、爱孩子的“哑巴阿大”刻画得入木三分。作者对“哑巴阿大”的刻画朴实却不乏细腻，情感自然而真挚。文章没有华丽的辞藻，却以自然而真实、朴实而感人的语言打动了读者，这种如话家常式的写法值得借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