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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于美学文艺学中 “ 实践 ” 的概念 王元骧 内容提要 “ 实践 ” 这 一 概念有多重含义， 至少 可以从 本体论 、 实践论（伦理学、创 制 学）和认识论等角度作不同的理解 ，但由于 我国美学界和文艺理论界没有分清它们 的区别，以致造成 不少认识上的混乱。正确理解实践的具体含义 ，其意义突出地表现 在， 可以改 变以往我国文艺理论从认识论的观点来研究文学问题时 ，按 直 观的思维 方 式，把认识论的基本范畴 和理解为 “ 主观 ” 与 “ 客观 ” 所导致的 “ 二元 对立 ” 倾向，转 而按 “ 主体 ” 与 “ 客体 ” 解释，表明它们 均由实践分化出来又通过实 践回归统 一 ，这使
2、我们对文学性质的理解进入 一 个新的视界 。 亚里士多德认为， “ 思辨科学有三种 ，物理学、数 学和 神学 ” ，而 “ 神学 ” 又是其中最高尚的，因为 “ 神是赋有生命的，生命就是思想的现实活动，他 这些年来，哲学界有 一种思想认为 ：自 19 世就是现实性，是就其自身的现实性，他的生命是 纪中叶开始，西方哲学研究的视角就逐步从认识至善和永恒 ” 但这里所说的 “ 神 ” 与古希腊神 论向实践论转向，这种转向也反映在美学与文艺话中的诸神以及后来基督教中的 “ 上帝 ” 不同 ， 学研究中。这应该说是哲学、美学、文艺与研究它不是 一种人格神 ，而是指 一种 “ 宇宙理性 ” 和 上的 一大
3、推进 ，但由于 “ 实践 ” 这 一概念在 西方 “ 宇宙精神 ” ， “ 是宇宙万物各种原因的始点 ”？ ， 哲学中有多重含义，以及 人们对之理解的不同 ， 亦即亚里士多德 “ 四因说 ” 中的 “ 动力因 ” 和 导致在我国美学、文艺学研究中产生了不少认识 “ 目的因 ” ，因而也就 被看作世界的本原和始基。 上的混乱，所以很需要我们对这 一概念作一 番细这就是古希腊哲学所致力于探讨的 “ 本体论 ” 。像 致而深人的辨析。阿那克萨戈拉的 “ ” 、柏拉图的 “ 理念 ” 、亚 在哲学史上， “ 实践 ”一 般与 “ 认识 ” 相对而里士多德的 “ 神 ” ，都是本体论所研究的对象。 言，
4、是相对于 “ 知 ” 来说的 “ 行 ” ，这表明，实践这种与 “ 目的论 ” 相应的本体论在古希腊哲 理论的提出是以对人在世界中的地位和作用、人学中是由苏格拉底开创的。古希腊早期哲学都属 的主体性和能动性的认识为前提的。就像伽达默于 “ 自然哲学 ” ，不论是在米利都学派还是埃利亚 尔所说， “ 实践 意味着全部实际的事物，以及学派中， “ 本体 ” 都被看作 一种独立于人而存在的 一切人类的行 为和人在世界中的自我设定 ， “ 实自然实体，或是 “水” ，或是 “ 气 ” ，或是 “ 火 ” ， 践固有的基础构成了人在世界上的中心地位和本等等。在这些学派看来，人是没有地位的，所以 质的优先
5、地位 ” 。？但实践的具体内容又非常丰 富 ，它们都不能联系人的活动来理解世界的本原。直 至少可以从本体论、认识论、伦理学 、创制学等到阿那克萨戈拉把 “ ” （ 一般意译为 心灵或理 角度对之作不同理解。智，而音译为 “ 努斯 ” ） 引入哲学，认为 “ ” “ 本体论 ” 是古希腊哲学研究中的核心问题。 “ 是万物的原因和安排者 ” ， “ 其他东西都分有每 一 古希腊哲学是 一种知 识论哲学，认为知识虽然不事物的 一部分 ， 只有理智是无限的 、自主的 ，是 同于经验，属于思辨科学，所探究的不是个别的 “ 一切运动的本原 ” ， ？ 这才使人们对本体论的认识 现象而是普遍的真理 ，但又有
6、不同的级别。所以， 开始发生转变。这思想给苏格拉底以极大的启示 ： ？1 3 ？ 文学评论 2 0 15年第 2 期 “ 我听到有人从阿那克萨戈拉的 一本书 中读到，理二是对象性，是 一种 旨在在对象世界实现自己目 智是万物的原因和安排者。我对这个原因学说十的的感性活动。那些抽象的、思辨的、心理的、 分赞赏。 ”3 1虽然 阿那克萨戈拉的 “ ” 还没有摆精神的活动 ，像王阳明所说的 “ 一念发动处便是 脱自然哲学的色彩 ，但他对自主性、能动性的揭行 ” ，也不能算作实践。所以，从严格的意义上来 示对苏格拉底哲学的 “ 人学转向 ” 起到了很大的看，西方现代人本主义哲学的本体观只能说是活 催发
7、和推动作用，从而使哲学的对象从自然转向动论而不能说是实践论的，否则就分不清唯物的 人事，以致卡西尔认为苏格拉底 “ 所知道以及他和唯心的实践观的差别。其次 ， 即使从宽泛的意 的全部探究所指向的唯 一世 界 ，就是人的世界 ” ， 义上把活动也视作实践，马克思主义的实践 观与 他的 “ 唯 一 的问题只是：人是什么？ ” 他的哲学现代人本主义也有着根本的区别。从活动的主体 “ 是严格的人类学哲学 ” 。 ？然 而， 可能是受早期希来看 ，虽然西方现代人本主义主要还是立足于从 腊自然哲学的影响， “ ” 的精神在柏拉图及亚本体论层面上对意志、生命作哲学思考，不像后 里士多德创立自己的本体论时并没
8、有得到充分的来的存在主义那样只是致力于对现实的、 “ 在世 继承和发展 ，他们仍然按照实体性的思维方式，的 ” 人的研究与分析 ，但由于它们按生物本能的观 把本体看 作静止的 ，是不生不灭、永恒不变的，点看待意志、生命，故落实到对人的理解上， 只 在他们看来， “ 倘若没有某种永恒的 、独立存在的能是将人视为抽象的、与社会分离的人。马克思 东西，怎么会有秩序呢？ ”？而 只是在行为科学，在主义看重的则是处在 一 定社会关系中、由社会所 伦理学、创制学中，实践才获得自己的地位。造成的 “ 社会性的个人 ” 。从活动的内容来看，西 把实践的思想引入本体论研究，还是到了19方现代人本主义所理解的人的
9、活动， 一 般也只是 世纪中叶才出现的 一种思 想动向。在罗素看 来，指个体的生命活动和生存活动。马克思主义所说 实践哲学 “ 把行动看成最高的善、认为幸福是效的人的活动，则主要是指人类总体的实践活动， 果而知识仅仅是完成有效活动的手段 ”？ 有的意首要的是物质生产劳动，并把它看作不仅是个人 见认为这起始于叔本华的 “ 意志哲学 ” ，因为他把生存而且也是社会发展和历史进步的基础，认为 意志看作世界的本原，认为世界的 一切现象 、人人类社会的一切现象， 只有放到这 一基础 上，才 的 一 切活动 ，都是意志的表象。继之，像尼采、能最终获得科学的解释。这就是马克思所创立的 狄尔泰、柏格森的 “
10、生命哲学 ” ，克尔凯廓尔 、海 “ 实践唯物主义 ” 亦即 “ 历史唯物主义 ” 的实践 德格尔 、萨特的 “ 生存哲学 ” 等，即所谓 “ 现代观。 自 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来在我国兴起的 “ 实 西方人本主义哲学 ” ，甚至詹姆斯、杜威的 “ 实用践论美学 ” ，就是建立在这 一理论基础上的 。 哲学 ” ，也都包括在内，从而被视为现代哲学中的所以，从本体论意义上所理解的 “实 践 ” ，主 “ 实践论转向 ” 。这 说法我认为还值得讨论，关键要应该是指物质生产劳动而言。实践论美学的基本 是没有严格分清 “ 实践 ” 和 “ 活动 ” 这两个概念精神就是 ，认为正是由于劳动 ，改变了人与
11、自然的 的区别。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看来，实践固然是关系：从客观方面，使世界、 自然从 “ 自在 ” 而变 一种人的活动 ，但人的活动未必都能被视为 实践。 为 “ 为我 ” 的 ，从原本与人疏离和对立的变为密切 首先，凡是被称为 “ 实 践 ” 的活动 ，都具有两个的和亲和的；从主观方面，使人的感官从自然的感 条件。 一是 目的性，是人类通过改造客观世界来官经由历史和文化的改造而变为文化的感官。这才 满足自身需要的有目的 的活动，而目的不是主观有可能使得人与世界的关系在原初仅仅是利用与征 自生的，凡是通过实践所能达到的目的，总是建服的关系的基础上 ，又形成了 一种超越功利 的、观 立在对客观规
12、律的正确认识的基础上。所以，不赏的关系 ，从而表明美并非自然的、完全脱离人的 仅那些盲目的 、非理性的 动不能算作实践 ，而活动而存在的，它本质上是 一种历史的 成果 ，是人 且那些否定认识在确立目的 的过程中的作用 、把类生产劳动的产物。 因而 ，正如生产劳动是马克思 它看作只不过是 一种手段 的观点，像实用主义那所创立的社会历史本体论的核心概念那样，实践论 样，也只能使实践成为马克思所批评的 “ 卑污的美学在美学研究中也只不过是一种本体论或本质论、 犹太人活动 ”？ ，是与真正的实践观背道而驰的。本原论的美学，它不像有些人所误解的，认为美就 ？1 4 ？ 关 于美学文艺学中 “ 实践 ”
13、的概念 是生产劳动的直接产物，而只是表明，我们今天许身并不是可称赞的，真正可称赞的是 “ 灵魂的德 多被称为美的事物 ，在原始人那里并不以为美 ，这性 ” 。 ？而德性与技术不 同， “ 人工制作的东西有它 种现象只有放到生产劳动这 一人类实践活动的基础们 自身的优点 ， 因此，只要它们 生成得有 某种它 上才能找到科学的解释。实践论美学所阐 明 的这种们自身的性质 ，也就可以了。但合乎德性的行为， 美的本体论、本原论和本质论 ，虽然不能直接用来本身具有某种品质还不行，只有当行为者在行动 说明复杂的审美现象，却是维护美学自身的社会性、时也处于某种心灵状态，才能说它们是公正的或 科学性，使之具有
14、思想深度，从而避免走向相对主节制的 ”？ 。这种心灵状态是理性而不是情 感，因 义、心理主义、主观唯心主义的不可缺少的理论保为对情感我们并不能说高尚或卑下，唯有与理性 障。有些学者认为 ， “从西方思想背景来看 ，实践从相符合，德性才是 一种 品质， “ 是 一种使人成为善 来不是单纯指物质生产劳动 ，而且主要不是指物质良、并使其出色运用其功能的品质 ”？ 。而德性之 生产劳动 ” ，并认为 “ 马克思主义对于实践概念的所以被称为 一种品质 ，就因为它总是人们所自愿 理解主要来自西方传统思想理论，特别是继承和改的 ， “ 自愿的行为始点在于有认识的人的自身之 造了康德以降的德国古典哲学的实践观
15、而来的 ” ， ？中” ，所以 “ 它比行为更能判断 一个人的 品格 ” 。 ？ 这显然是没有看到实践这 一概念 的多义性以及马克这实际上又把德性与人的情感联系在 一起 ，因为 思对实践概念的创造性理解和运用， 由此混淆了本理性是强制的 ，唯有情感才 是自愿的，并非由于 体论意义上的实践与伦理学意义上的实践。理性告诫应该爱才去爱 ，应该恨才去恨。 一切理 性的东西，唯有经过切身的体验内化为人的情感 ， 二才能成为人的 “ 自由意志 ” ，才会在人的行动中得 到真正的落实。真正道德的行为之所以高尚，就 本体论在古希腊属于理论科学、思辨科学 ，在于它不是出于行为规范要求我这样做，而是我 与之相对的是行为科学，亦即实践科学 ，包括伦的 自由意志立意要求我这样做。后来休谟把情感 理学和创制学。实践的理论最早即源于此。前面引人伦理德性 ，他不赞同 “ 德性只是对理性的符 说过，古希腊哲学中的本体论不仅是 一个 “ 实在合 ” 这 一主张 ，认为 “ 理性的作用在于发现真或 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