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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说文本细读以中国古代小说为例n小说有多小n小说说什么“小说”考n“小说”一词始见于庄子外物，指的是异己言论，与“大达”即“大道”相对立。n刘向别录云:“人间小书，其言俗薄。”n诸子略小说序:“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nn诸子略小说序:“闾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缀而不忘。”n“小说”作为文学中一个类名始自于汉志。小说有多小n重要的原因在于其内容和形式表达上的“俗薄”，这是就其价值层面上而作的界定;也含着不为所重的意思;不仅着眼于文化水平，更着眼于身份地位。因此，总结其义，在汉志的语境和作者使用语言的习惯里，“小”不指形式、体制之小，而是指价值之小和身份之低，着眼于精神方
2、面。小说说什么n胡怀琛先生在1934年说:“小就是不重要的意思，说字在那时候和悦字是不分的”，因此，“凡是一切不重要、不庄重、供人娱乐、给人消遣的话称为小说。”n杨义:“小字有双重意义:一种属于文化品位，它所蕴涵的是“小道”;一种属于文体形式，它的表现形式是“丛残小语”。“说”有三个层面的语义:“首先是文体形态层面，有说故事或叙述之义”;“其次的语义属于表现形态，说有解说而趋于浅白通俗之义”;“其三的语义属于功能形态，说与悦相通，有喜悦或娱乐之义。”n杜贵晨先生在2000年发表的文章中说:“说”有三层意思，一是“指故事”;二是“有解释之义，也就是讲道理”;三是“说通悦。”他没有明确解释“小”义
3、，但从行文可感觉到，主要是指“小道”之“小”。一、人物重于故事n从世说新语开始，中国古代小说的一个最大、最显著的特点是人物塑造重于故事编织，篇幅短小的志人小说不追求完整的故事，更不追求曲折的故事，而要写出人物与众不同的个性。n日本学者井波津子中国人的机智以世说新语为中心一书：“在如此浓厚的死亡阴影的笼罩下，世说新语中的人们反而想要更完美地度过任何东西都难以换取的自己的有限的一生，摆脱世间价值观的束缚，按照自身的爱好、自我的价值观我的作风，我的生活方式，来选择我自己的命运。”n接着在这本书中，作者有论述到：“这些生逢地域时代，在脑海中清楚地烙有人间阿修罗相的人们，其心灵受到冲击，伤感到了极点，却
4、因此得以清醒、透彻地看到事物赤裸的本相。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比任何人都爱笑，更充满着眩人眼目的愤怒之光。他们对所有的一切都不抱有幻想，以自己的存在为唯一的基点，喜欢的就喜欢，厌恶的就厌恶，高兴的就高兴，愤怒的就愤怒。有着几近残酷的爱憎分明。”陳太丘與友期行n陳太丘與友期行，期日中。過中不至，太丘舍去，去後乃至。元方時年七歲，門外戲。n客問元方：尊君在不？答曰：待君久不至，已去。友人便怒曰：非人哉！與人期行，相委而去。n元方曰：君與家君期日中。日中不至，則是無信；對子罵父，則是無禮。友人慚，下車引之。元方入門不顧。（世說新語方正n在国外的一次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主持人介绍北京大学的校长和华中师范大学
5、校长章开源。n“这是中国著名大学的校长。”n“这是中国著名的大学校长。”n有一次教育部部长到华中师范大学开会，约好9点，8点55分章开源就到了，可是9点10分部长还没到。章开源就走了。这时候部长来了，很生气，“这人怎么这样。”后来，部长仔细一想，给章开源打电话致歉。晉明帝數歲n晉明帝數歲，坐元帝膝上。有人從長安來，元帝問洛下消息，潸然流涕。明帝問何以致泣？具以東渡意告之。n因問明帝：汝意謂長安何如日遠？答曰：日遠。不聞人從日邊來，居然可知。元帝異之。n明日集群臣宴會，告以此意，更重問之。乃答曰：日近。元帝失色曰：爾何故異昨日之言邪？答曰：舉目見日，不見長安。（世說新語夙慧）王恭从会稽还（王恭让
6、席）王恭从会稽还（王恭让席）n王恭从会稽还，王大看之。见其坐六尺簟(dian)，因语恭：“卿东来，故应有此物，可以一领及我。”恭无言。大去后，即举所坐者送之。既无余席，便坐荐上。后大闻之，甚惊，曰：“吾本谓卿多，故求耳。”对曰：“丈人不悉恭。恭作人，无长物。”n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德行第一，中华书局1983年版nn恭别传称“恭清廉贵峻”，这篇小品围绕“六尺簟”，通过王恭与王大二人的一求一送一对一答，生动地表现了王恭为人“清廉”的一面。“别无长物”或“身无长物”现已成了人们表达清贫和廉洁的常用成语。王子猷尝暂寄人空宅住王子猷尝暂寄人空宅住n王子猷尝暂寄人空宅住，便令种竹。或问：“暂住何烦尔？”王啸
7、詠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任诞第二十三，中华书局1983年版n王王 蓝蓝 田田 性性 急急n王蓝田性急，尝食鸡子，以筯刺之，不得，便大怒，举以掷地。鸡子於地圆转未止，仍下地以屐齿蹍之，又不得，瞋甚，复於地取内口中，啮破即吐之。王右军闻而笑曰：“使安期有此性，犹当无一豪可论，况蓝田邪？”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忿狷第三十一，中华书局1983年版n这则小品通过王子猷对竹的赏爱，表现了魏晉士人清雅脱俗的精神风貌。n王子猷：名徽之，王羲之第五子，仕至黄门侍郎，中兴书称其为人“卓荦不羁，欲为傲达，放肆声色颇过度”（刘孝标注引）。王思斗苍蝇n王思写字的时候，苍蝇在其笔端飞旋，赶走又
8、飞来，他大怒，丢下笔去追苍蝇，把自己一枝好毛笔踹坏了。n志人小说，记的是真人，目的是表现人物个性的特殊性。n人物高于故事，不是不要故事，而是反对拿人物点缀故事，主张让故事环绕人物。n志人小说写人与史传不一样，不是写人的一生，不是写人的全部，它写人只写人的一件事，写他的某一点，某个特别的地方。这样，它就必须捕捉这个人与众不同之处，并且找到把这种与众不同之处表现出来的手段。n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n随着小说艺术的发展成熟，到宋元明三代，民间叙事文
9、学篇幅大大扩展了，许多作者仍然把人物塑造置于情节结构之上。“林十回”、“武十回”、“宋十回”。刮骨疗毒n刮骨疗毒一段，情节并没有很大的悬念，吸引人的不是故事，是人物超常的坚强品质。三国演义写张飞性急，水浒传写李逵性急，也可能借鉴了世说新语或其他古典小说的传统。背面敷粉、注彼写此n金圣叹：写李逵粗直不难，莫难于写粗直人处处使乖说谎也。李逵朴至人，虽极力写之，亦须写不出，乃此书但要写李逵朴至，便倒写其奸猾，写得李逵愈奸猾便愈朴至，真奇事也。n红楼梦要突出林黛玉的单纯、真挚，却处处写她的嫉妒、尖刻，越是写她嫉妒、尖刻，越显得她单纯、真挚。要突出薛宝钗的胸有城府，却处处写她的宽厚、随和，越是写她宽厚、
10、随和，越显得她胸有城府。n俄罗斯的导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说：“要知道，只有你用一点白色来对照的时候，黑色才会真正显出是黑色。所以你也要给你的角色涂上一点点白色，使它和其他各种色彩错综交织在一起。那样就会有对照，有变化，有真实了。因为，当你扮演垂头丧气的人时，也要找他愉快活泼和朝气蓬勃的地方；扮演好人，要找他坏的地方；扮演坏人，要找他好的地方；扮演老年人，要找他年轻的地方；扮演年轻人，要找他衰老的地方，余类推。”二、传神重于写形n庄子中假托孔子之语，说了一个故事：“我曾经到楚国去过，看到一窝小猪崽在他们母亲身上吮乳，不一会便一个个惊慌地逃走了。死去的母猪看不到小猪，小猪也感觉不到他们母亲是自己的同
11、类。小猪爱母亲，不是爱他的形体，而是爱那个支配形体的精神。”n世说新语巧艺：“顾长康画人，或数年不点目精（睛）。人问其故，顾曰：四体妍蚩，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n顾恺之的形神理论以神为主导，由重视人物的眼神，进而重视人物的神灵、活力和气质。他的创造性，在于超越形似，将艺术表现的对象引向幽深远阔的世界。n顾恺之：手挥五弦易，目送归鸿难。n画“手挥五弦易”，有具体动作，主要是形的描摹，而画“目送归鸿”，画的是人物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露的是人深衷的感受，这属于神的方面。n这个“神”，不仅是活的，神气活现的，更重要的是一种高远的生命境界。n潘天寿：“顾氏所谓神者何哉？即吾人生存
12、于宇宙间所具有之生生活力也。以形写神，即表达出对象内在生生活力之状态而已。”n世说新语巧艺：顾长康画谢幼舆在岩石里。人问其所以，顾曰：“谢云：一丘一壑，自谓过之。此子宜置丘壑中。”n注意到人的风度境界的传达，注意调度背景，为这样的传达服务。n苏轼：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作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n倪云林：吾作画，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抒胸中之逸气耳。n在中国艺术中，有两个世界：一是“可见的世界”，表现在艺术作品中的画面、线条、语言形式等方面；一是“未见的世界”，那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世界，是作品的艺术形象所隐含的世界。郗太傅在京口n郗太傅在京口，遣门生与王丞相书，求女婿。丞相语郗信：“君往东厢
13、，任意选之。”门生归，白郗曰：“王家诸郎亦皆可嘉，闻来觅婿，咸自矜持，唯有一郎在东床上坦腹卧，如不闻。”郗公云：“正此好！”访之，乃是逸少，因嫁女与焉。n夏侯太初尝倚柱作书，时大雨，霹雳破所倚柱，衣服焦然，神色无变，书亦如故。宾客左右，皆跌荡不得住。n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曲终，曰：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太学生三千人上书，请以为师，不许。文王亦寻悔焉。n王戎七岁，尝与诸小儿游，看道边李树多子折枝，诸儿竞走取之，唯戎不动。人问之，答曰：“树在道边而多子，此必苦李。”取之，信然。n孔融被收，中外惶怖。时融儿大者九岁，小者八岁，二儿故琢钉戏，了无遽容。
14、融谓使者曰：“冀罪止于身，二儿可得全不?”儿徐进曰：“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寻亦收至。n祖士少好财，阮遥集好屐，并恒自经营。同是一累，而未判其得失。人有诣祖，见料视财物；客至，屏当未尽，余两小簏，著背后，倾身障之，意未能平。或有诣阮，见自吹火蜡屐；因叹曰：“未知一生当著几量屐！”神色闲畅。于是胜负始分。虬髯客传n行次灵石旅舍，既设床，炉中烹肉且熟，张氏以发长委地，立梳床前。靖方刷马，忽有一人，中形，赤髯而虬，乘蹇驴而来，投革囊于炉前，取枕敧卧，看张氏梳头。靖怒甚，未决，犹刷马。张熟视其面，一手握发，一手映身摇示，令勿怒。急急梳头毕。 张爱玲红楼梦魇n如果在红楼梦里选美，史湘云呼声会最
15、高，奇怪的是，书中对史湘云没有面貌的描写，只有“醉眠芍药裀”一段有“慢起秋波”四个字，和在第二十一回提到被窝外“一双雪白的膀子”。张爱玲还细致研究过，发现红楼梦里写林黛玉，“就连面貌也几乎纯是神情”，唯一具体的是“薄面含嗔”中的“薄面”两个字，“通身没有一点细节，只是一种姿态，一个声音”。n她还说，在林黛玉第一次出场那一段，脂砚斋批语说：“不写衣裙装饰，正是宝玉眼中不屑之物，故不曾看见。”这样珍惜笔墨，并没有使大观园里的群芳失去魅力，反而更加令人神往。三、小说追求诗情画意n宝玉便宝玉便靸了鞋晃出了房门了鞋晃出了房门，只装着看花儿，这里瞧瞧，那里望望，一抬头，只见西南角上游廊底下栏杆上似有一个人
16、倚在那里，却恨面前有一株海棠花遮着，看不真切。（近在眼前，如隔天涯）n【脂砚斋批语：余所谓此书之妙皆从诗词句中翻出者，皆系此等笔墨也。试问观者，此非“隔花人远天涯近”乎？】n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嚷嚷的围着他，又用绞帕包了一包芍药芍药花花瓣枕着”。不以情节取胜n鲁迅的社戏呈现的是南方乡村看戏的情调、趣味。n孙犁的荷花淀：美丽的自然景色与美丽的心灵。n汪曾祺的受戒四、人物情感的多元错位n诗歌情感：诗人的情感（单纯）n散文的情感：散文家的情感（复杂）n丰子恺有一篇散文，写他抗战期间历尽艰
17、辛逃难到“大后方”，稍有闲暇，把孩子抱到膝盖上，问他最喜欢什么，孩子答：最喜欢逃难。n如果孩子从学堂里溜掉了，家长去找他，那就更没有诗意了，就更散文化了。如果来了个坏人，把他劫走了，再冒出其他问题来，那就有情节了，就像小说了。n写抒情性的诗文，心肠可能很软，总是让有情人心心相印；写小说心就要狠一点，不能心慈手软，随便让他们心心相印。白居易的长恨歌与洪昇的长生殿都是李杨的故事，情节却不一样。讨论：n一个男孩子追求某个女孩子，他或是成功了，或是失败了，小说家要是直奔主题是没有多大意思的，他通常是要再过程上大做文章。在目标与现实之间，他总是要设置诸多的障碍：障碍之一：另外的诱惑n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子，
18、却有更多更好的女孩子出现在他面前。她们或是更为漂亮，或是有着金钱、地位、权势的优势，或是拼命地追求他，主人公便面临着非此即彼的选择。他或笃志不移，或见异思迁，小说家便在这种选择中见出人物的品性，涵括生活的内容。障碍之二：外在的压力n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子，或是遇到了家庭的反对，或是已有婚约或妻室，或是这个女孩子病魔缠身。爱，还是不爱？主人公便面临着种种抉择。障碍之三：另外的竞争n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子，却有一个更为出色的男孩爱上了她。是竞争，还是躲避？障碍之四：目标异常n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子，深入下去，却发现女孩有着无辜的劣迹。错位之表现：n表层情感与深层情感n表层情感被冲破，深层情感冲上了表层。错位之
19、表现：n情感逆行：作家要让作品有震撼力，就要让人物命运和读者的同情发生逆差。读者越是同情，作家越是要折磨他。人物的命运越是和读者的希望有反差，就越是有阅读的吸引力。n俄国形式主义分析普希金的小说叶普盖尼奥涅金的时候，有一个发现：不成功的爱情差不多有这样一个公式：nA爱上了B，nB并不爱A，nA设法让B爱上了A，nA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爱B了。安娜卡列尼娜n渥伦斯基爱上了安娜，n安娜并并不爱渥伦斯基，n渥伦斯基拼命追求，使得安娜爱上了自己，n可是，渥伦斯基却发现，自己不是真的爱安娜，n安娜自杀。被侮辱与被损害的n凡尼亚爱上娜塔莎，n娜塔莎爱阿廖沙，n阿廖沙爱上了卡嘉。n卡嘉也爱阿廖沙。n同时，涅莉
20、又爱上了凡尼亚。复活n喀秋莎与聂赫留朵夫五、把人物打出正常轨道n在正常情况下，人的知觉、感情、意志、欲望是一个相当稳定的多层次结构，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稳定的，你只能看到他的表层。只有在动态、动荡的情况下，把人物打出正常的轨道之外，这时候，他的内心深层就暴露出来了。小说的艺术就在于冲击人物静态的感觉、知觉，使之发生动乱，这样，他内心的情感、深层的结构就不难解放出来，心灵的秘密就可能被发现了。n卡夫卡变形记马克吐温：n百万英镑一个败坏了哈德莱堡的人n哈德莱堡镇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带来一口袋金元，还说：我原来是个坏人，在最困难的时候，一个哈德莱堡镇上人的规劝、帮助了我，现在我发财了，我要报答他，但是我
21、不知道他的名字，如果有人能讲出当年他让我改邪归正的那句话，这口袋金元就属于他了。消息传开后，哈德莱堡镇沸腾了，十几位最有威望而且道德高尚的公民，都来冒充那位恩人。结果，这件事是假的，这个镇子闹了个大笑话。整个哈德莱堡镇的十几位道德高尚的人都暴露了。林冲n逆来顺受n义无反顾n一种状况是把人打出正常轨道，人就变了；另外一种是把人打出正常轨道，人还是那个样子。六、情节与故事n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把故事和情节进一步区分，认为故事是一种低级形式，而情节是比较高级的。故事是在时间顺序中展开的，情节则是追究因果关系。小说面面观：n“我们曾给故事下过这样的定义：它是按照时间顺序来叙述事件的。情节同样要叙述事件
22、，只不过特别强调因果关系罢了。如国王死了，不久王后也死去，便是故事；而国王死了，不久王后也伤心而死，则是情节。虽然情节中也有时间顺序，但被因果关系所掩盖。又例如国王死了，王后在后花园散步，则是小说了。”周处除害n周處少年時，凶強俠氣，為鄉里所患，又義興水中有蛟，山中有邅跡虎，並皆暴犯百姓，義興人謂為三橫，而處尤劇。n或說處殺虎斬蛟，實冀三橫唯餘其一。處即刺殺虎，又入水擊蛟，蛟或浮或沒，行數十里，處與之俱，經三日三夜，鄉里皆謂已死，更相慶。竟殺蛟而出。聞里人相慶，始知為人情所患，有自改意。n乃自吳尋二陸，平原不在，正見清河，具以情告，並云欲自修改而年已蹉跎，終無所成。清河曰：古人貴朝聞夕死，況君
23、前途尚可。且人患志之不立，亦何憂令名不彰邪？處遂改勵，終為忠臣孝子。情节与故事nA发生，B发生；nA发生，B发生，C发生情节：因果性n亚里士多德：如果一桩桩事情是意外发生而彼此间又有因果关系，那就最能产生这样的效果（即引起恐惧与怜悯之情）。这样的事情比自然发生，即偶然发生的事件更为惊人。n狄德罗：很好，加油吧！堆砌吧，在稀奇古怪的情景之上再堆砌上稀奇古怪的情景吧，我同意。不可否认，你的故事无疑会叫人拍案惊奇，但是请不要忘记，你必须用许多正常的事件补足，来扶持你的奇异之处。而我所重视的正是这些正常的事件。隔时下种，先时伏着n毛宗岗：三国一书有隔年下种，先时伏着之妙，善圃者投种于地，待时而发，善弈
24、者下一闲着于数十招之前，而其应在数十招之后，文章叙事之法亦犹是而已。每见近世稗官家一到扭提不来之时，便凭空生出一人，无端造出一事，觉后文与前文隔断，更不相涉，试令读三国之文，能不汗颜？n曹操攻打刘备；n刘备请求孙权，建立孙刘联盟；n孙刘联盟击败曹操；n孙刘联盟瓦解。王允巧设连环计n吕布爱上貂蝉，貂蝉也爱吕布。n王允同意貂蝉吕布结好。n王允说服貂蝉嫁给董卓。n王允挑拨吕布和董卓父子关系。n吕布刺杀董卓。情节的理性与非理性n理性的因果：强调逻辑的、实用的推理，如推理小说。n非理性的因果：强调情感的因果，因爱而死，因爱而生。n小说的情节，要把情感的因果放在最核心的地位，即审美的因果超越实用的因果。n
25、就因果关系而言，科学的理性逻辑要求充足的带普遍性的理由，而情感逻辑要求的是特殊的、不可重复的、个性化的理由。对科学来说，任何充足理由都是应该可以重复验证的，而对艺术来说，每一个人物都有属于他自己的不可重复的理由，尽管这些理由是可笑的、不通的。（清）刘献廷广阳杂记卷四n子儒言：明末高邮有袁体庵者，神医也。有举子举于乡，喜极发狂，笑不止，求体庵诊之，惊曰：“疾不可为矣，不以旬数矣，子宜急归，迟恐不及也。若道过镇江，必更求何氏诊之。”遂以一书寄何。其人至镇江，而疾已愈，以书致何。何以书示其人，曰：“某公喜极而狂，喜则心窍开张而不可复合，非药石之所能治也。故动以危苦之心，惧之以死，令其忧愁抑郁，则心窍
26、闭，至镇江当已愈矣。”其人见之，北面再拜而去。吁！亦神矣。范进中举n从实用的医术转向不实用的情感世界。感动我们的不再是实用的心理治疗方法，而是不实用的情感变幻奇迹。例说：n抗日战争时期，在白洋淀地带，一个老渔民在水下布置了钓钩，引诱日本鬼子来游泳，一个人用竹篙打死了好几个鬼子。n要用这个素材构思情节，首先得寻找原因。老渔民为何要这样做？仇恨。为何仇恨呢？因为敌人的残暴。（理性的因果）孙犁芦花荡：超越理性，情感的因果n老渔民之所以要主动去打鬼子，并非直接出于爱国主义、民族意识，而是因为他的情感遭到了伤害。在白洋淀，他负责送干部出入，有绝对的自信与自尊，而恰恰在他自信万无一失的时候，他所护送的两个
27、远方来的小姑娘中的一个，在敌人的扫射中受了伤。从纯理性因果来考虑，多次运送人员，偶尔有人受伤，在所难免。如果孙犁也这样考虑，就写不出小说来了。n孙犁之所以不同凡响，就是因为他在普通的理性因果以外，发现了属于这个老人独有的情感因果。这个老人对工作特别自信，很有自尊，他不能忍受信任他的小女孩在他护送时受伤，他必须用行动在小女孩面前恢复自尊。于是，他诱使日本鬼子进入布满钓钩的水域，让那两个小女孩隐蔽在荷叶下，看着他把鬼子一个个打死。这种因果性是独特的，n不可重复的。这种因果性并不是十分理性的，多少有一点个人冒险。老人并没有要求有关部门掩护，也没有准备在万一不利的条件下撤退，更没有为小女孩的安全作出万
28、无一失的安排。情节的封闭与开放n所谓封闭，即情节是完整的，有头有尾，有开端、发展、高潮、结局的过程。如三国演义。n所谓开放，即情节的脱落，事件叙述到关键时刻，突然止笔不写。如项链。n刘伶经常随身带着一个酒壶，乘着鹿车，一边走，一边饮酒，一人带着掘挖工具紧随车后，说：“什么时候死了，就地埋之。”n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跟镇上的人吵架，对方生气地卷起袖子，挥拳就要打他，刘伶却很镇定从容地说：我这像鸡肋般细瘦的身体，那有地方可以安放老兄的拳头。对方听了，笑了起来，终於把拳头放了下来。n刘伶病酒，渴甚，从妇求酒。妇捐酒毁器，涕泣谏云：“君饮太过，非摄生之道，必宜断之！”伶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当祝鬼神
29、自誓断之耳。便可具酒肉。”妇曰：“敬闻命。”供酒肉于神前，请伶祝誓。伶跪而祝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便引酒进肉，隗然已醉矣。n受阻后的对策：硬、软、诈马克吐温中世纪传奇n女扮男装的康拉德去继承王位，未曾加冕就要审判其堂妹康丝坦斯，因为她生了一个私生子。康拉德坐在王位上说：如果你能供出奸夫可免一死。其堂妹回答说：就是你。康拉德气得晕倒了。要否认康丝坦斯的指控，最好的办法是宣布自己是女人。但古老的法律规定：任何女人未加冕前，在宝座上坐一分钟就得判处死刑。如果康拉德不用这办法排除身为奸夫的可能，就只能陷入更大的困境，结局如何？马克吐温最后说：下文如何，无论
30、现在或将来，你在任何书中也找不出来。弗兰克女郎还是老虎n一个小伙子与国王的女儿恋爱了，被国王发现，国王就把他放置在一个竞技场中央。在竞技场的另一边，有两扇同样的门。一个门里是最凶恶的老虎，一个门里是从全国选来的最美的女郎。国王审判的方法就是让这个青年任意走向一扇门：如果是老虎，当然是当场被吃掉；如果是女郎，立即就可以举行婚礼。这一天，国王、法官分别就座，n公主也坐在国王身边，在小伙子上场前，他已得到公主送来的信息，得知届时她会给他做手势，暗示他走向哪一扇门。当小伙子用眼睛询问公主时，公主很快举起右手，于是小伙子毫不犹豫地走向右方打开了门。小说的结尾是这样的：从这扇门走出来的是女郎还是老虎？我把
31、这个问题留给你们大家。契诃夫渴睡n小保姆白天担负繁重的劳动，夜里已十分疲倦了，可老板娘却叫她看护小少爷，只要小少爷一哭，老板娘就打骂她。无法抗拒的生理疲倦与老板娘打骂的矛盾，实在不得解脱，最好她采取果断措施，把小主人掐死了。于是，她非常甜蜜地睡着了。小说中的“闲笔”n所谓闲笔，是指叙事文学作品人物和事件主要线索外穿插进去的部分，它的主要功能是调整叙述节奏，扩大叙述空间，延伸叙述时间，丰富文学叙事的内容，不但可以加强叙事的情趣，而且可以增强叙事的真实感和诗意感，所以说，闲笔不闲。即，闲笔就是小说主要情节线索之外的非情节因素。n闲笔一般不为读者所重视，甚至跳过不读。n闲笔虽闲，却是作品有机构成，也
32、体现小说家的艺术才能。n金圣叹：小说向闲处设色，惟史迁有之，耐庵真才子，故能窃其用法。从闲处着笔，作者真才子。闲笔的艺术功能n1、营造小说的诗意氛围，增强小说的语言情致，使小说语言更富有情趣。n王蒙：小说总是要非常津津有味的。把生活本身具有的那种色彩、那种美丽、那种节奏，把生活的那种变化、复杂，把生活本身的色彩、调子，再加上作家对它的理解和感受充分表现出来，使人看起来觉得创造了一个新的艺术世界。n汪曾祺在桥边小说三篇后记中说：“这样的小说打破了小说和散文的界限，简直近似随笔。结构尤其随便，想到什么写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这样做是有意的（也是经过苦心经营的）。我要对小说这个概念进行一次冲决，
33、小说是谈生活不是编故事；小说要真诚，不能耍花招。小说当然要讲技巧，但是：修辞立其诚。”n汪曾祺不重人物性格，而重氛围渲染，以玄远清丽的真淳飘逸之气，表现健全的人性和健康的美。温软的水，朦胧的月，摇曳的云影，迷人的沙洲，感应着明海小和尚、小英子、巧云、十一子们细微神秘的心灵震颤；那混沌的爱，迷离的情，则展示了生命的腾踊，美的精魂的跃动。汪曾祺纤笔一枝，将人的自然情欲写得如此美绝人寰，一尘不染。受戒：n英子跳到中舱，两只浆飞快地划起来，划进了芦花荡。芦花才吐新穗。紫灰色的芦穗，软软的，滑溜溜的，像一串丝线。有的地方结了蒲棒，通红的，像一枝一枝小蜡烛。青浮萍。长脚蚊子，水蜘蛛。野菱角开着四瓣的小白花
34、。惊起一只青桩（一种水鸟），擦着芦穗，扑鲁鲁鲁飞远了-n明海与英子划着小船进入了理想的圣地，也驶进了汪曾祺情感中的理想境界，在碧波芦荡中，美丽的景色孕育了健康的人性。写出了朦胧的爱，迷离的情，写出了特有的纯洁、烂漫与天真，不事雕琢而明明如画，醉人心田。澎湃的灵性，盎然的诗趣，一尘不染的情思，使人如读安徒生童话，成为人性美灿烂的圣歌，拔动万千心弦。闲笔的艺术功能n2、闲笔具有扩展小说的表现空间的功能。n鲁迅小说：祝福的开头有这样的话：“明天进城去。福兴楼的清炖鱼翅，一元一大盘，物美价廉，现在不知增价了否？往日同游的朋友，虽然已经云散，然而鱼翅是不可不吃的，即使只有我一个”n从字面上看来，似乎是信
35、手拈来的，与小说的内容关系不大，但如果与小说中“我”的身份及其背景联系起来，就不难看出，这处“闲笔”并非旁迤，而是与鲁迅先生匠心独具的构思。请看：“一元一大盘”的鱼翅，在“我”看来是那样廉价，而与祥林嫂的工钱相比，却显得十分昂贵，可以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祥林嫂在鲁四老爷家从“冬初”到“新年才过”，加上“此后大约十几天”，一共干了三个月零十几天，期间尽管“食物不论，力气是不惜的”，可工钱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有1750文，仅够一盘半多一点鱼翅的价钱。n她饱经折磨，辛苦劳动，得到的不过是一点点微薄的血汗钱。“我”对于福兴楼的鱼翅感兴趣，也绝不仅仅是因为它的“物美价廉”，而是有深刻的寓意的。从京城到鲁镇
36、，“我”看到辛亥革命已经十几年了，鲁镇仍然是“年年如此”，充满了迷信的旧习丝毫没有改变。甚至于辛亥革命失败后，鲁四老爷还在“大骂其新党康有为”。眼见如此腐朽保守的环境，“我”决计要走，由于比刻心情不好，自然想起当年一起革命的朋友，当年他们曾经在福兴楼一同吃鱼翅。n那么“鱼翅是不可不吃的”，也正是“我”对曾经革命的朋友和同志的无限怀恋。“往日同游的朋友早已云散”，既写出了辛亥革命的失败，也写出了当时经过辛亥革命洗礼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彷徨求索的苦闷心情。祝福中的这一闲笔，实际上是作者精心提炼、苦心安排的，使读者在不经意中领悟作者深邃的思想意旨，既展示当时的社会存在，各个层次的不同观念，也抒写了作者的郁闷心情，言简意深，使小说益愈隽永精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