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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让每一只鸟儿都能自由飞翔 他叫欧月，远在他进入我们班之前，我就已经熟知了他的名字，也熟知了他那张脸，他是几乎每天都要进出办公室好几次的。还有一个喜欢进出办公室的，叫陈泽。这两位都是办公室的常客，只是来办公室的目的却是不一样的，欧月通常是被老师叫来的，陈泽则是自己来的，欧月是被老师叫来谈话的，陈泽则是来找老师谈话的，他们两个都是办公室的风景。陈泽长得高大帅气，热情阳光；欧月则身材矮小，染着一头黄毛，从来不会笑，一般不正眼看人，总是斜睨，斜睨这个词就是在看到欧月之后我才深刻体会的。这个学期年级重新分班，打破了以前的快慢班格局，全部统一分成了平行班，于是这两个原本是两个世界里的孩子被分到了同一个班，
2、而且还都分到了我的班上，于是有人笑着跟我说：“好了，你这个学期一定会过得很充实。”此言不差，第一天上课，我就分别单独会见了这两个人，一个是我请来的谈心的，另一个是来找我谈心的。第一节课，因我是班主任，所以早早我便来到教室等着我的这一群或新或旧的学生。我站在教室门口，冲每一个走进班级的学生点头微笑，表达我对他们的欢迎。陈泽来得也较早，看到我就笑咪咪地打招呼：“老师，你真早，不像我们以前的班主任，他懒死了！”我一下不知所措，怎么会是这样的开场白？他原来的班主任可一向待他不薄啊？我嗫嚅半天，只说出一句：“先进去和同学们一起早自习吧！”他礼貌地说一声：“老师再见！”就进去了。不一会儿功夫，班上同学就陆
3、续来齐了，欧月也来了，他不进教室，他在他原班教室的门口站着和他的一个死党在那里聊天，铃响了他也无动于衷，他分别早就看到了站在教室外的我。我发现欧月还多了一个变化，他的左耳上多了一枚小小的却相当刺目的银色的耳环，在阳光下肆无忌惮地闪耀着。第二遍铃又打过了，语文老师已经开始布置早读任务。我不叫他，只是静静地盯着他，大约两分钟后，他终于被我盯毛了，告别同学走过来，我看到和他讲话那小子被老师惩罚站在了教室门口，不让进去，我是不是也该治治这个不拿铃声和老师当回事的臭小子？我还没想好，他已经来到了教室跟前，一脸不耐烦的神色，根本没看我，也没喊报告，直接冲进教室去了，语文老师也一样目瞪口呆看着他走进去。我本
4、想冲进去把他提溜出来，然后狠狠训一顿，可是咱不能那样做，不是学过心理学的吗？不可以硬来，我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悻悻地走了。呵呵，第一回合，以我的狼狈失败告终。下午班会课，这节班会课我拟确认班委会成员。我打算发挥民主作风，让同学们自己选班干部，上午我就通知了班上同学，让他们自己准备演讲稿，然后在班上演说自己的执政方针，然后集体投票，选出班干部。这个程序和美国大选基本是一个流程。我一宣布，同学们就比较兴奋，因为以往的班干部都是事先确认了候选项人了，基本属于老师钦定，这一次机会均等，人人都可以毛遂自荐，据科任老师反应，一帮小“官迷”居然上课都在写演讲稿呢，都不知道算好事还是算坏事。第一个举手上台演
5、讲的就是陈泽，他列举了自己的学习成绩，学习态度，以及自己的爱好特长等等，即使陈泽不演讲，在年级也是赫赫有名的，他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三名，而且因为身形漂亮挺拔，他一直是学校的领操员，有谁会不认识他吗？我心里认定，这个同学做班长那是一定的。后来连续上来几个女生，都是健康阳光的典范，再有几个稍微腼腆一点的小男生也上来了。在我的鼓励下，上来演讲的学生几乎占到了一半以上。每个同学演讲完毕，下面都报以热烈的掌声，看来主流还是很不错的。欧月在整个选举过程中处于休眠状态，前半段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睡觉，投票时他交了张白条，我咬着牙收了他的白条，这也是公民的权利，不是吗？我忍！最后我请了前排的几个同学统计票
6、数，念一个名字他在那里“嘘”一声，似乎对每个人都不屑一顾，就有人朝他那边侧目而视了，看看他，再看看我，意思是看你怎么办？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笑咪咪地问：“欧月同学，你对这个选举结果有什么疑义吗？”他不说话，何止不说话，他把脸转向一边，用鼻子哼了一声，我告诉他：“这个结果是同学选出来的，如果你不能认同，可以来找我说，但不管你认不认同，请你尊重全班同学的意见。”他没话说，又用鼻子哼了一声，我扭头就走，说：“原来这人只会用鼻子说话的，太奇怪了！”大家听了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选举结果出乎我的意料，陈泽的票数并不是最高，连第二都不是，居第七位，只捞了个课代表，出于一点点好奇，我钦定他做了我的课代表，
7、我想知道同学们为什么不选他。哈哈，还有搞笑的，有两票选了根本没参加演讲的欧月，我开心地欧月说：“你看，你不演讲都有人选你，可见你要是演讲，你的粉丝就更多了。”这次欧月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突然发现，原来他也能笑得这么好看。班会课结束，我找了欧月，一进办公室，他就以戒备的神情看着我，等待我的批评，我先问他：“你家住哪啊？”他本是一副待批状，这个问题出了他的意料，一时竟反应不过来，我就笑了，直接问他：“是不是以为我要说的就是批评你的话？”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说：“是啊，被批惯了！”“呵呵，这个习惯可不太好啊！”我笑着对他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题呢！”我提醒他，他才想起，说：“挺远的，住盐田，坐半小时车
8、。”我看看表，说：“老师想借用你一点时间，这样吧，呆会我送你回家。”他马上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看看他的神情，马上领悟了一件事，于是我说：“老师不去你家讨水喝，把你送到附近就走，你就说是一个朋友送你回来的，好吗？”他被我说中心事，又是不好意思地笑，说：“老师你不知道，以前老师一上我家，我就立马要挨打，所以你说送我回去我就紧张。”我又问他：“那是你妈会打你，还是你爸？”他说：“我没有爸，我爸死了！”咦？我心里暗自纳闷，没听说他没有父亲啊？但看看他的神情，我没有追问。我从抽屉里拿出两粒维生素，给了自己两粒，又给了他两粒，他不敢接，我说：“拿着吧，你看你长那么小，打架都不行啊，你又好斗，不是
9、很吃亏？”他明知我在讽刺他，还是笑着接过了，说：“老师你这是支持我打架啊？”我说：“错了，我是支持你长高一点。”我倒了杯水递给他，顺手摸了一把他的头，说：“头发太长了，该剪了。”他突然有些沉默起来，眼圈有些红，我问他：“你怎么了？”他说：“老师，好久没人摸过我的头了。”我一愣，心里就酸酸的，原来这孩子心里这样地渴望被人关爱啊，那他所有怪异的行为是不是也仅是因为他太需要被人关爱？我突然有些理解他了。我拿出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我先问他：“你成绩怎么那么差啊？是不是太笨啊？”他激烈反对：“我测过智商，属于中上呢！”我一拍手，说：“就是啊，我看你长得聪明伶俐的，怎么可能笨呢？那不是笨的问题了。”我作恍然
10、大悟状：“那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看你这头这么扁扁的。”我说完捉狭地笑笑，他知道我讽刺他，就顶：“你才被门挤了，我脑袋怎么扁了，是头发遮住了两边才看上去扁。”这小子上当了，我马上说：“原来你知道你这发型难看啊？看起来脑袋就是扁扁的，像被门挤了。”我说着递给他一把镜子，他接过去照了照，又照了照，点头：“是有点像，太长了！”我抓紧机会说：“那还不剪掉？赶明儿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了。”他爽快地说：“好，我呆会回去就剪。”我暗中舒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仪容仪表问题可是要扣班集体分数的，但我如果告诉他是扣班上的分数，他还真不一定剪。第二回合，我赢了。我依然不动声色，不能太喜形于色的，我再问他：“你既然脑子没病
11、，那为什么没学好？”他说：“太懒，小时候就没学好，现在课也有的不懂，就算了呗！”我跟他说：“你帮我一个忙吧，每天帮我扫一遍办公室，然后我送你回家，你可以省车钱。”他很高兴说：“真的？我就讨厌每天挤车呢！“我点头：“其实你和我顺路，不过有个条件，你要在办公室做一个小时作业，等着我，因为我下班比你晚。但也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太多，因为我不愿意多等，最多只能等你一小会儿。”他说：“好的，只是我要和我爸说一声。”我说：“没问题，我等会给你爸打个电话。”他使劲点头，到底是小孩子啊，这样他不能交作业的问题又可以解决了，当然是暂时的，但我要先培养他的习惯。这一回合，我又不动声色地赢了。然后我拿出电话，问：“我刚
12、说让我和谁说一声？”他说：“我爸！”我问他：“你不是说你爸死了吗？”他反应回来，不吭声了。我再问：“你家谁挣钱啊？”他说：“是我爸！”我问他：“你爸当官吗？”他摇头。“那你爸经商吗？”他又摇头，说：“我爸在一家汽车修理厂打工。”“那你爸赚钱容易吗？”他摇头。“对辛苦赚钱养你的爸爸，你咒他死？”我不满地瞪着他。他辩解：“我爸只知道打我。”“为什么打你？你爸脑子被门挤了还是喝高了？”我问他。“都不是，我做错了他就打我。”“那不就结了，你以后把可能挨打的事情列举出来，我一一帮你分析，看该不该打，如果错不至挨打，我就去把你爸揍一顿，好不好？”他说：“不好。你打不过我爸。”“就因为我打不过你爸，你就不愿
13、意我去揍他吗？”“不是，我不愿意你打我爸。”“为什么？”“因为他是我爸！”我大惊小怪地说：“哦，原来你知道他是你爸！”他又被我绕进去了，不好意思地笑，说：“老师，你真狡猾。”我呵呵一笑：“多谢夸奖！”最后我说：“快去拿作业来做，过了一个小时我可不候你，不会做可以找我帮你，每门课都可以。”他说：“老师你每门课都会啊？”我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谁像你呀！”他说：“老师，我也可以的。”高兴地出去拿作业去了。他刚一走，陈为进来了，他说他对结果不满意，他的神情确实是相当不满意，然后他开始说班上同学如何不公正，如何没有正义感，说得义愤填膺。我突然就明白了，我问他：“你的好朋友多不多？”他摇头，就：“我没
14、有好朋友，我觉得他们都很幼稚。”我问他：“你认为老师成熟吗？”他说：“当然！”我问他：“你每节课都往办公室跑，是因为你觉得跟老师说话比跟同学说话有意思，是吗？同学太幼稚，而老师很成熟，能和你交流，是吗？”他点头。我明白陈泽的问题了，他不愿意跟同学交流，时间久了，他把自己排除出来了，然后又抱怨别人排挤他，他又因此感觉孤独，他的问题就是思想发育比别的同学快。我命令他：“你以后一天只可以到办公室找老师三次，其它时间你要呆在教室和同学说话，没话也要找话说。”他说：“我尽量吧。”我说：“不是尽量，是必须。”到底是有毅力的孩子，他很快就真做到了，一个学期以后，我发现陈泽到办公室来的次数已经很少了，我经常看
15、到他到走廊和同学有说有笑，我暗中对他眨眼：“怎么同学不幼稚了？”他偷偷说：“原来没那么幼稚，幼稚的是我自己。”哈哈，他真的长大了。我把欧月送到了他的家门口，临下车时，我什么也没说，只伸手摸了摸他的耳环，他很聪明，马上说：“老师，我以后在学校不会戴的。”我笑着点了点头。整个学期，欧月都在我办公室做作业，我也送了他一个学期，然后我告诉他：“其实老师和你不同路，老师住莲塘呢！”他大吃一惊，说：“那老师以后不要送我了。”“你如果保证不缺交作业，我就不送了。”他举起手宣誓：“我保证！”我看着他，笑了，他也笑了，其实他的成绩提高不是很显著，毕竟他的基础还是太薄弱，有时候他没有考倒数第一，便会自嘲地对我说：“老师，我的第一被人抢去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很高兴没考最后的，哪个孩子又真的自甘落后呢？不管他成绩如何，我心里都很高兴，因为这个不会笑的孩子现在学会笑了，笑得那么单纯，那么好看，如同家乡田埂上野生的太阳花。教育从来不是万能的，想想看，教育能让每个孩子上清华吗？永远不会，但它应该可以让每个孩子健康成长，这才是教育的目的，这也是我的目标，不一定我带的学生就要考年级第一的成绩，也许是倒数第一，那也没关系，但他们都应该有最灿烂的笑脸，最健康的心态，这才是教育对社会最大的贡献，让孩子成为最美丽的风景，让每一只鸟儿都可以在天空自由飞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