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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对花园余影的一次辨析http:/ 花园余影 阿根廷 胡里奥科塔萨尔 著 刘文荣 译 篇首声明： 由于此篇小说纯以情节结构之精巧取胜的特殊性质，在阅读此篇读解文章之前，请先行阅读原文（可连缀起来阅读本文内所引的小说原文不过要抗拒在阅读引文的同时阅读任何我的评述；此外如果需要保持单纯的阅读乐趣而非读解兴趣，需要同时忽略我在引文中所作的重点标记）。此篇读解文章包含大量在影评中极为忌讳的所谓“剧透”内容，特此声明。 一、 这是一篇非常奇异、同时也非常精巧的小说。结尾处的情节突转提出了关于现实的性质问题，也即现实与幻觉或者说，是“真实的”现实与幻想的现实之间的关系问题。 这篇小说令人震惊的地方就是那书里
2、的现实竟和读书人的现实发生了直接的联系：那个在自己书房里读小说的人，竟然受到他所读小说里的人物的威胁；而他所读小说里的人物竟会这样从书页上走下来，走进了他的庄园里。此篇的奇异结构所造成的阅读经验像极了麦比乌斯怪圈，或者在西方国家流传已久的异形空间（见篇首图），通篇故事发展丝毫没有让我们发觉有任何不寻常的东西，整个故事几乎可以这样概括：“一个有钱人坐着读一本小说，小说讲述的是两个情侣计划谋杀他人之事”；直到结尾处，我们忽然发现在自己以为是顺着脉络前行的阅读之路上，不知何时被引入一处歧途滑落到另一个时空维度上，而这个时空维度上竟然交错着读书人的时空、和小说中人物的时空。 在巨大的时空脉络中，我们实
3、际上处于一个无序的、增墒的世界中；整个过程的各个部分都可以相互重叠。而一旦最后一个元素被看到之后，达致最后一个元素前面所有的元素都被映照明白，具有新的意义：那些前行的元素所在追寻的，再也不会被视为是随意而为了，而是一种准备工作，替那个想象不到的结束方式做准备。 总体而言，我对这篇小说的概括性评述如此。单纯地讨论这样一篇小说的“意义”并无意义，因为它的全部意义就包含在它的结构中了。因此我们需要做的是文本细读，就像侦探一下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小说文本中的每一个细节，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这样做当然也冒着“过分阐释”的危险，但是相信我，这篇小说的作者创设下如此精巧的结构，为的绝不仅仅是在我们平滑地一掠
4、而过时获致震惊的效果，更需要我们有心的读者与他的构思相呼应那个能够读出其中每一处精妙之处的读者，是费尽心机的作者多么渴望的夸耀对象啊！ 请尽量注意小说中不加以细心观察便几乎无法觉察“时间、空间维度”的转变。 二、 1、He had begun to read the novel a few days before. He had put it down because of some urgent business conferences, opened it again on his way back to the estate by train; he permitted himself
5、a slowly growing interest in the plot, in the characterization. That afternoon, after writing a letter giving his power of attorney and discussing a matter of joint ownership with the manager of his estate, he returned to the book in the tranquility of his study which looked out upon the park with i
6、ts oaks. Sprawled in his favorite armchair, its back toward the door even the possibility of an intrusion would have irritated him, had he thought of it he let his left hand caress repeatedly the green velvet upholstery and set to reading the final chapters. 读书人现实情况的叙述与真实细节的描绘 小说开篇采取了传统讲故事的方式，慢慢讲到一个
7、人阅读一本书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看的，中间因为一个什么原因中断了，又在什么时候开始重新读起来；这是发生在过去几天里面的事情，在一句话中作了交代。“慢慢地对情节和人物发生了兴趣”这句有意味。 接下来开始叙述当日、当时、当地的事情，也符合传统讲故事的惯例。轻巧地借助一个写信的情节交代了读书人的身份：这座庄园的主人，以及庄园内的其他人物：一个管家。并以“讨论庄园的共同所有权”问题的商务内容信函与开首一句关于“紧急的事务性会谈”相呼应，交代了读书人在现实世界中所从事的事件这些事件说明他是一个惯于、也已经能够熟练地处理现实事务的人。而这一特征又与他“容许”自己对小说的情节和人物发生兴趣、进而沉溺进去相对
8、照后者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喜欢做白日梦的人。在日常生活中我们能够发现大量的此类例证，小说作为一种以想象构筑世界的形式，成为许多人拓展自身世界、或者逃避现实世界的手段，不仅对那些充满幻想质的人有效，对那些表现得最为实际的人亦然。 因此，当他写完商务信函抽身回到“静悄悄的书房”时，“书房”就成为了一个意象，象征着他将自己从现实世界中剥离出来、投入另一个世界的幻觉空间，“静悄悄 ”用于形容这个空间也是有意味的。接下来我们还会看到，“一想到这门（门，同时代表着幻觉空间与现实空间的阻隔物与通道），想到有可能会受人骚扰就使他恼怒”这样极端的表现。 但这个空间并不是兀自孤立地存在着的，透过下文将会向我们描述
9、的那面“大玻璃窗”（窗户的大小是有意味的，对窗户材质的特别说明我们也可以认为是有意味的；总之，这个空间与其他空间之间是通透的，并且这种阻隔是可以轻易被打碎的），可以看到种有橡树的花园。这种高大的植物能够起到很好的掩蔽作用，这样在花园的阴影底下就好像应该会有一些什么秘密的事情在“静悄悄”中酝酿、发生。 再回到“一想到这门，想到有可能会受人骚扰就使他恼怒”这个细节，它不仅仅用于进一步说明“书房”对于阅读者而言的意味，同时还为下文作出了铺垫：他想到了门、想到了可能会受人骚扰，并且因为想到这些就感到恼怒，但他却没有想到真正的“骚扰”即将发生直到小说结尾他对此仍然没有丝毫的意识。 注意caress这个词
10、，在这里是用来描述他“抚摸”着椅子的扶手，在后文将被重复使用、并被反复提到在这篇极端精巧的小说中，相信我，没有任何一个词会被不加留意地重复使用，用来描述小说中的女主人公“爱抚”男主人公的脸颊上，我们在后面遇到它时会进一步讨论。 最后，注意“绿色天鹅绒”这个标记，它也将在后面的情节中重复出现。就好像我们经常通过某种特殊的服饰、或者某个特殊的面部特征来指认一个人那样，它也是一个记号，只不过用于指认的不是人、而是读书人的“书房”这个场景进而延伸指认读书人。此外，它还是所有小说场景中唯一被着色的物事，而是一种非常鲜明的颜色，带来一种特殊的视觉效果，整个恍恍惚惚的场景中唯一鲜明的东西（其效果就好像一幅刻
11、意制作的褪色画面，只留下了其中一种颜色由其特别鲜明的凸显出来，以造成某种特殊的视觉感受）。 你看，从表面上看，这个段落用相当传统的讲故事手法叙述了一个读书人阅读一本书的事情，看起来很普通、很平常也很正常，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但当我们以小说结尾所提示的视角加以关照的时候，好像侦探们戴上了红外线眼镜，那些貌似平常的事物都开始显出很不一样的面貌。我们看到了这个人物身上的矛盾（虽然这个矛盾在日常生活中的很多人身上都存在，在作者偏偏把它抽取出来放在小说的开首，难道这不可疑吗？），书房和花园也变形得异常起来，最后，我们还留意到了许多伏笔和记号。 2、He remembered effortlessly t
12、he names and his mental image of the characters；the novel spread its glamour over him almost at once. He tasted the almost perverse pleasure of disengaging himself line by line from the things around him, and at the same time feeling his head rest comfortably on the green velvet of the chair with it
13、s high back, sensing that the cigarettes rested within reach of his hand, that beyond the great windows the air of afternoon danced under the oak trees in the park. Word by word, licked up by the sordid dilemma of the hero and the heroine, letting himself be absorbed to the point where the images se
14、ttled down and took on color and movement, he was witness to the final encounter in the mountain cabin. 读书人真实细节的展示与心理状况的描绘 注意到这一部分由实转虚转入了读书人的心理和感受层面。对照上面那一段实写，以及再观察后面段落同样虚实交错的（好像五花肉一样的）写法，就会注意到，在内容上时现实场景描绘与心理感受描述的交替，在手法上相对应的，则是好像电影镜头那样完全诉诸视觉的叙述手法（拆分开来简直可以成为一个电影的分镜头本）与心理描写和分析手法。前者所造成的视觉效果是那样真实真实到读书人“
15、用左手抚摸着椅子扶手上的绿色天鹅绒装饰布”那样的细节，那样逼真的描绘让人不由得不相信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而实际上也不过是小说作者所创造的一个虚构世界罢了，在本质上与那个看起来“虚幻”的虚构世界并无二致。此外，这种描绘方式单纯诉诸读者的视觉，从而不知不觉地抑制住了其他各种感觉，尤其是理性的逻辑思维。于是在紧接着的心理描述段落中，读者很容易就滑进了作者设置的路径，跟随着作者的笔触前行（而不会想到还有其他的可能性）。等到他们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偏离了原先的维度、走到了一个虚无的维度时，却茫然想不起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 这就不用我再特别提示那些比较明显的暗示之处：“小说几乎一下子就迷住了他”，在“一行又一行”的阅读中使他“从缠绕着他的周围事物中一一解脱”，并且“一字一行”地使他被男女主人公的困境窘态“所吸引”，“不由自主”地“陷入幻景之中”。有意思的是最后小说虚幻世界中的幻景开始呈现，慢慢地有了颜色，并且活动起来。这种写法就太像电影里面时空转换时最为常用的手法，实在应当考虑一下对照胡里奥这篇小说的写作与其观影经验之间的关联。 然后在此处，虚实出现了第一次并置，实际上是在两个不同维度上的两次并置。一个维度是读书人的意识与幻觉的交错：他一边开始脱离日常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