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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古汉语词汇文选九史记孔子世家(节选)【解题】史记是西汉杰出史学家司马迁（前145约前90）的作品，我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共一百三十篇，分十二本纪、十表、八书、三十世家、七十列传，五十二万六千多字。上起黄帝时期，下迄武帝太初年间，全面反映了上下3000年间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方面的历史概貌，记述各种人物的生平事迹，史料基本可靠。其主要特点：1）开创了纪传体体例，主要有纪、传、表、书等体裁。2）有丰富且信实的史料，班固称之“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3）相对进步的历史观，主张“究天人之际”，对天命观有部分的否定。4）文学性强。文字生动，笔力洗炼，感情充沛，信手写来，莫不词
2、气纵横，形象明快，使人“惊呼击节，不自知其所以然”。鲁迅称之“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本文所选世家体例，一般记诸侯国事（开国承家，子孙世袭）。以孔子入世家，算是特例。目前最好的本子是商务印书馆百衲本二十四史本；最有影响的则是1959年中华书局重新标点校勘排印的史记，它是与三家注（史记集解史记索隐史记正义）合刻的本子，以金陵局本为底本，并参考南宋黄善夫刻本和乾隆武英殿本。历代研究史记的著述较有代表性的有清梁玉绳的史记志疑、日本学者泷川资言的史记会注考证、张文虎校刊史记集解索隐正义札记，以及清赵翼的廿二史札记和王鸣盛十七史商榷的相关部分。孔子生魯昌平鄉陬邑1。其先宋人也，曰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
3、夏生叔梁纥。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祷于尼丘得孔子2。魯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生而首上圩頂，故因名曰丘云3。字仲尼，姓孔氏。丘生而叔梁纥死，葬于防山4。防山在鲁东，由是孔子疑其父墓处，母讳之也。1鲁昌平乡陬(zu)邑：在今山东曲阜东南面。2野合：无媒而婚，不合礼法故曰野合。尼丘：山名，在曲阜县东南。颜氏女：据礼记檀弓，名征在。3圩（y）頂：头顶凹陷。云：句末语助词。4防山：在曲阜东面。孔子為兒嬉戲，常陳俎豆，設禮容5。孔子母死，乃殡五父之衢6，盖其慎也。陬人父之母诲孔子父墓7，然后往合葬于防焉。5俎豆：俎和豆。古代祭祀、宴飨时盛食物用的两种礼器，亦泛指各种礼器。禮容：礼制仪容。6殡：停柩，尸体
4、装敛入棺而未下葬。五父之衢：地名，在今曲阜东南面。7诲：告知。孔子貧且賤。及長，嘗為季氏史，料量平8；嘗為司職吏而畜蕃息9。由是为司空。已而去鲁，斥乎齐10，逐乎宋、卫，困于陈、蔡之间，于是反鲁。孔子长九尺有六寸，人皆谓之“长人”而异之。鲁复善待，由是反鲁。 8史：下级佐史。季氏史：一本作“委吏”，管理仓库的小官吏。料量：称量。平：平正，准确。9司職吏：管理牧场的小官吏。蕃息：滋生，繁衍。10斥：排斥，驱逐。其後定公以孔子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則之10。由中都宰為司空，由司空為大司寇。则：仿效，效法。孔子遂適衛，主於子路妻兄顏濁鄒家11。衛靈公問孔子：“居魯得祿幾何？”對曰：“奉粟六萬。”衛人
5、亦致粟六萬。居頃之，或譖孔子於衛靈公。靈公使公孫余假一出一入12。孔子恐獲罪焉，居十月，去衛。將適陳，過匡，顏刻為僕13，以其策指之曰14：“昔吾入此，由彼缺也15。”匡人聞之，以為魯之陽虎16。陽虎嘗暴匡人17，匡人於是遂止孔子。孔子狀類陽虎，拘焉五日。顏淵後，子曰：“吾以汝為死矣。”顏淵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懼。孔子曰：“文王既沒18，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19。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使從者為甯武子臣於衛，然後得去。11主：寓居。12公孫余假：卫国佞臣。13顏刻：人名。孔子弟子。僕：御者，驾车的人。14策：驱赶马的鞭棒。15缺：
6、昔所被攻缺破之处。正义引琴操云：“孔子到匡郭外，颜渊举策指匡穿垣曰：往与阳货正从此入。”16陽虎：季氏家臣，又名阳货。17暴：强暴，施暴。18 没（m）：通“殁”，死。19後死者：孔子自称，相对文王而言。去，即過蒲20。月餘，反乎衛，主蘧伯玉家21。靈公夫人有南子者22，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23，必見寡小君。寡小君願見24。”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絺帷中25。孔子入門，北面稽首26。夫人自帷中再拜，環佩玉聲璆然27。孔子曰：“吾鄉為弗見，見之禮答焉28。”子路不說。孔子矢之曰29：“予所不者30，天厭之！天厭之31！”居衛月餘，靈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渠參乘32
7、，出，使孔子為次乘33，招搖市過之34。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於是醜之35，去衛，過曹。是歲，魯定公卒。匡：卫国邑名，在今河南长垣。20蒲：卫国邑名，在今河南长桓。21蘧（q）伯玉：名瑗，字伯玉，卫国贤大夫。“蘧”字，或作“璩”。22南子：亦称“釐夫人”，宋女。23不辱：不以为辱，谦词。寡君：寡人，国君的自我谦称。24寡小君：诸侯妻子谦称。25絺（ch）：细葛布。帷：帷帐，帐幔。26北面：面朝北。稽首：一种叩头至地的跪拜礼，是古代九拜中最恭敬的。27再拜：连行两次拜礼。环佩：佩玉。璆（qi）：佩玉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28乡（xing）：通“向”，先前。29矢：通“誓”，起誓，发誓。
8、30所：如果，倘若。不（fu）：通“否”，不然，不是这样。31厌：厌恶，厌弃。32雍渠：卫灵公的宠幸侍臣。参乘：亦作“骖乘”，即陪乘，立于车右，负责护卫。古代乘车，尊者居左，御者居中，参乘居右，故“参乘”又称“车右”、“戎右”。33次乘：第二辆车。34招摇：张扬炫耀。35丑：恶，厌恶。孔子去曹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36。宋司馬桓魋欲殺孔子37，拔其樹。孔子去。弟子曰：“可以速矣。”孔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孔子獨立郭東門38。鄭人或謂子貢曰39：“東門有人，其顙似堯40，其項類皋陶，其肩類子產，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41，纍纍若喪家之狗42。”子貢以實告孔子。孔
9、子欣然笑曰：“形狀，末也43。而謂似喪家之狗，然哉！然哉！”36习：练习，训练。37桓魋（tu），宋国司马，向氏，亦称“向魋”，系宋桓公后裔。公元前四八一年，进入曹地反叛，后奔卫，又奔齐，任齐次卿。38郭：外城。39子贡：孔子弟子，名赐，氏端木，字子贡。40颡：额，额头。6“项”，颈，脖子。41要：“腰”的本字。42累累：通“羸羸”，瘦瘠疲惫的样子。丧家之狗：居丧人家的狗。43末：末梢，枝节，次要。滑稽列传：优孟優孟，故楚之樂人也。長八尺，多辯，常以談笑諷諫。楚莊王之時，有所愛馬，衣以文繡，置之華屋之下，席以露床，啖以棗脯。馬病肥死，使群臣喪之，欲以棺槨大夫禮葬之。左右爭之，以為不可。王下令曰
10、：“有敢以馬諫者，罪致死。”優孟聞之，入殿門，仰天大哭。王驚而問其故。優孟曰：“馬者王之所愛也，以楚國堂堂之大，何求不得，而以大夫禮葬之，薄，請以人君禮葬之。”王曰：“寡人之過一至此乎！”於是使以馬屬太官，無令天下久聞也。楚相孫叔敖知其賢人也，善待之。病且死，屬其子曰：“我死，汝必貧困。若往見優孟，言我孫叔敖之子也。”居數年，其子窮困負薪，逢優孟，與言曰：“我，孫叔敖子也。父且死時，屬我貧困往見優孟。”優孟曰：“若無遠有所之。”既為孫叔敖衣冠，抵掌談語。歲余，像孫叔敖，楚王及左右不能別也。莊王置酒，優孟前為壽。莊王大驚，以為孫叔敖複生也，欲以為相。優孟曰：“請歸與婦計之，三日而為相。”莊王許之。三日後，優孟複來。王曰：“婦言謂何？”孟曰：“婦言慎無為，楚相不足為也。如孫叔敖之為楚相，盡忠為廉以治楚，楚王得以霸。今死，其子無立錐之地，貧困負薪以自飲食。必如孫叔敖，不如自殺。”因歌曰：“山居耕田苦，難以得食。起而為吏，身貪鄙者餘財，不顧恥辱。身死家室富，又恐為奸觸大罪，身死而家滅。貪吏安可為也！念為廉吏，奉法守職，竟死不敢為非。廉吏安可為也！楚相孫叔敖持廉至死，方今妻子窮困負薪而食，不足為也！”於是莊王謝優孟，乃召孫叔敖子，封之寢丘四百戶，以奉其祀。後十世不絕。（節選自史記.滑稽列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