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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凯妈的心事江苏省大港中学 孙开霞本文刊发于2015年第3期大众心理学引 子海灵格在爱的序位家庭系统排列个案集中说到：在家庭中有一股强大的系统动力引领着每一个活在系统中的成员，这份动力来自亲族多代成员之间的联系，并受着对平衡的原始需求的支配，我们的情感动向便会为着达至系统平衡而做出一些表面上看起来非常不合情理的行为。我的咨询个案中的来访者，凯妈、凯，以及“隐身不见”的凯爸，便是受制于家庭内部动力流动的失衡，出现了亲子关系凌驾于夫妻关系之上的失调状况。从宏观角度来讲，它的失调是受到了中国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责任分工的影响；但在微观上，也受到这个小家庭内部夫妻感情变化的影响。并且，后者的影
2、响更大。表面现象：凯有严重的逆反心理今年暑假的第二天，凯在QQ里要我的电话号码，说他妈要打电话给我。我曾和凯的妈妈（以下统一称为“凯妈”）通过电话，看来这次又需要我帮忙了，我赶紧把号码给凯。几分钟后，电话铃声响了，是凯妈打过来的。凯妈的声音，一如以前，温柔、细腻，但这次语调有些低沉。“凯最近让我很烦心，很担忧。这孩子谈恋爱了，我早就阻止过他，可是他就是不听话，现在被学校发现了，学期结束的时候还给了他一个处分。那个女孩现在想要转学，我儿子也整天精神不振，没有心事学习，真是不知如何是好？还有，在其他很多事情上，都不听我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边听她讲话，一边记录主要内容。就在我和凯妈通话的
3、时候，凯也在QQ里发着自己的牢骚：“我妈对我太关心了，从头到脚的关心，让我受不了。这次我见我妈说我说得都刹不住了，于是便叫我妈找您。老师，麻烦您说说我妈，再这样下去，我会憋坏的。”母子两人都有各自的苦衷，而且都把我当成了调停人。看来，我的任务不小。电话交流到十分钟时，凯妈提出和我面谈，她说电话说不清楚事情。我答应了她，并到了她指定的咖啡厅。在咖啡厅里，她向我诉说了更多的母子之间互动的情况。“我的儿子是我生活的重心，我平常除了工作，就是照顾他。家里的家务都由他爷爷奶奶在做，他们根本不要我插手，说把孩子照顾好就行。可是我越是照顾孩子，孩子就越对我反感。我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没有想到好心当作驴肝肺。
4、”说到这里，凯妈的眼眶红了起来，还噙着点点泪水。“孙老师，你说我儿子是不是逆反心理很严重啊？”她问。“青春期的孩子多少有点逆反心理，那是他们要长大，想独立的信号。”我回答她。“可是我感觉他的逆反心理太严重了，什么都不听我的。这孩子太不听话了。”她的声音里又出现了哽咽。“孙老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向您求助了。我想，您会有好办法帮我解决这个问题的。家里有个牛小子，做妈的很辛苦。”在倾诉了心头的烦恼之后，凯妈直接向我抛出了问题。我也是位母亲，因此很能理解凯妈的心情。但综合母子两人说的话，可以发现他们的关系不是一对令人感觉轻松的关系：母亲的爱淹没了儿子，儿子想要离开，却又被扣上了“逆反心理”的帽
5、子。曾奇峰说，逆反心理的根源不在孩子，而在父母。在和凯妈的谈话中，我已经感受到了她对孩子的强烈的控制欲望，所以，结合我以往的咨询经验，我还需要进一步了解情况，此时还不是给建议的时候。心理因素：凯妈存在着焦虑情绪“可不可以尝试着给凯一些自主权，让他去决定自己要走的路？这样你就会少操一些心，凯自己也会觉得舒服一点了。”我试探性地问。“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也想采取这样的方法，可是我不敢。他现在的学习成绩在班上只是中等，如果我不再管一管，拉拉紧，他就会走上弯路，那个时候我再哭就迟了。再说，孙老师，您也听说过一句话吧，小树苗小的时候，就要扶扶直，等长大了再扶，就晚了。”我点头，表示赞同，可是在心里还是有些
6、疑虑，因为我不能理解凯妈所说的弯路是什么。凯所在的学校，也就是我工作的单位，是一所比较好的重点高中，学生生源素质也非常好。凯所在的班级在年级当中，无论是班风纪律，还是整体的学习成绩，都是属于最好的那一层次。除了谈恋爱会影响凯，看不出有什么不利的因素。或许在学校之外的环境里，存在着有可能使凯走上弯路的因素，也或者凯妈太爱凯了，因此而心生恐惧，害怕凯走上不好的人生航向。每一种解释都有可能，但都只是我的猜测，也可以说是我的投射，我必须要问凯妈两个问题，以澄清她到底是出于什么，怕凯走上弯路。“嗯，我想问你，你为什么怕凯走上弯路？环境中有不利的因素吗？”“我 人生路上，谁说得清楚啊？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是
7、要尽量做好保驾护航的工作为好。”她的语气里有一些哀怨，但又没有回答出我的问题。可是，她的表情和刚才比起来，分明显露出了不自在的神情，而且，也在不断地用手捶打自己的脑袋。她的举动和表情让我感觉到，在她的内心有着一些对现实的恐惧和对儿子未来的焦虑。“夜里觉睡得好吗？凯妈？”我关切地询问，也想确证凯妈是否存在着焦虑情绪。“睡得不太好，夜里常会醒，醒了不容易睡。”凯妈回答。这个回答在我的预料之中。焦虑会影响睡眠的质量，凯妈有焦虑情绪。焦虑感强烈的人，更渴望有掌控感，所以有时候会非理性地坚持错误或者强迫他人接受自己的意志，按自己的要求办事。现在，我能弄清楚凯妈对凯过分控制的心理原因了，但是导致目前这个状
8、况的根源在哪里呢？内在根源：凯爸和凯妈关系不和谐和凯妈的交流一直围绕着凯进行。在这过程中，我一边倾听凯妈的心声，一边也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在这个家庭里，为什么教养凯的任务全在凯妈身上，他的父亲呢？“通过和你谈话，我注意到你一直在说你对凯的养育，他爸爸呢？”我想了解凯的父亲在养育孩子中的责任分担情况。“他爸爸的工作，相比我而言，的确是比较忙。可是，他性格也比较内向，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后，就喜欢出去走走。我多次跟他提出要求，请他陪陪我，可是他总是听而不闻，我心里真是蛮生气的。”“你提出了你的诉求，可是得不到他的回应，这真是让人很难受”。我把凯妈的话作了一个概述。“是的。所以，我也在想，人到了这个年
9、龄，出现这样的问题，真是无法前进和后退。所以，我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我儿子身上，而且，家里本身也有这个期望，希望我多照顾小孩一点。”“那凯和爸爸的关系如何？”我问道。“看上去还好的，两个人会经常谈谈话，但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爸爸的意见，凯接受吗？”我问。“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反正没有见过他们发生争执。倒是凯会埋怨我管得太多，我没有见到他埋怨过他爸爸。”凯妈告诉我。听了凯妈的回答，我明白了，凯爸在家里其实也在对儿子产生着影响力，且这样的影响力并没有招致过凯的反对。看来，凯还是比较认同他父亲的。倒是凯妈由于过于关注凯，招致了凯的反抗情绪。凯妈的叙述，表明了凯爸也是参与凯的教育的，但我也从中捕捉
10、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凯父母的关系不太融洽。凯妈说凯爸不陪她，这显示他们之间有一些关系上的不和谐。凯妈的需要在凯爸那里得不到支持（应该还有其他深层的原因），导致她产生了焦虑情绪。再联系本文开头所引用的海灵格的话，对凯的家庭进行分析，不难发现，在这个家庭里，动力系统出现了失调：本应是夫妻关系推动亲子关系，而真实的情况是，夫妻关系的合力在减弱，亲子关系的合力在增强。所以，凯妈对凯的焦虑，在根源上，是源自她对自身婚姻关系的焦虑。焦虑情绪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需要向外释放。凯是凯妈最近的亲情资源，于是很自然地，凯妈就把对婚姻关系的焦虑转移到了凯的头上。咨询对策：给凯妈的单方面建议以上是我在第一、二次和凯
11、妈面询过程中所了解到的信息。但是由于凯爸的“缺位”，所以，在第三次的面询中，我的建议也只能针对凯妈提出。一、母亲放手，儿子才能健康长大。凯妈过问凯的生活和学习，表面上是想用自己已有的人生经验去指导凯，尽可能地让凯未来的路走得顺一点，好一点，实质上是在无意识地转嫁自己的焦虑。可是，这个焦虑不能由孩子来承担。而且，凯已经是一名十七岁的男孩子，他渴望独立，渴望成长，渴望支配自己的一切，渴望长辈们把自己当成大人，而不是孩子。因此，凯妈首先要做的，就是尊重凯成长的需求，松开双手，让凯自己去探索未来的生命历程。二、生命的意义在于能进行自由的选择。凯妈必须要认识到过度参与孩子人生的坏处。 “生存即选择，选择
12、即自由。”个体生活的终极意义，在于有自我选择的权力。凯在这个年龄段，需要的最基本的权力，就是能够进行自我选择，学着去掌控自己的命运，这当中必然会出现失败，那也是他更好生存下去的宝贵经验。家长过多地帮孩子选择，就是剥夺孩子进行自我选择的机会，就是削弱孩子的生存能力。三、更多地关爱自己，提升自己。我建议凯妈更多地关注自己。关注自己，就是要将目光从儿子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转移的过程中，凯妈可能会出现不适应，会出现对凯的过分担忧，所以这需要一段时间，也需要自我的克制，但是过去之后，会发现自己倍感轻松，周围的人也会感到愉快。当然，凯妈也要学着把目光从凯爸身上转到自己身上。四、通过阅读改变理念。根据凯妈的
13、情况（凯妈也有这个要求），我向她推荐了武志红的书为何家会伤人、为何爱会伤人以及其他几位比较知名的心理咨询专家的博客和微博。这样做的目的是，通过阅读专家们的作品，帮助凯妈建立起合理的育子观，摆正自己在家庭中的位置，同时也帮助她更好地认识自己，关注自己。所以，相对于上述三则建议，这一则建议是最重要的。最后，我还和凯妈分享了这样一句话：“担忧就是诅咒，放心才是祝福”，越放心孩子，孩子就会越好。我注意到，她特意拿出纸笔把这句话记录了下来。后记：凯妈的理性回归和凯妈的三次面询结束了。两个星期后，凯妈打电话给我。在电话中，凯妈畅谈了自己这一段时间的阅读和实践感受，也讲了她和凯及凯爸之间的一些充满了爱、理解
14、和温情的小事情。我作了一个记录，发现只在第二次面询中出场一次的凯爸，在这次电话交流中，出场率变高了。尽管可能还有一些内隐的东西，是我无法触及到的，但这显然是一个好的现象。这个好现象看似来源于我的咨询建议，实际上则是来源于凯妈内心强大的想要改变自我的动力和坚持。我能作出这样的推断，在于凯妈向我提供的一个更有力的信息。她说：“其实，我应该更理解他爸才是，他也不容易，工作忙，压力大。这一段时间，我晚上都陪他出去走走，他也觉得挺好奇的。而凯把暑假作业也做得好好的。”通过这短短的一句话，我剖析出凯妈的反思已经带有很强烈的理性成分，这份理性让她从焦虑情绪中跳出来，重新梳理这个家庭里每个人在关系中的作用。这个家庭，动力的流动开始活跃起来。在此之后，凯妈没有再打电话给我。我真诚地祝愿他们一家，幸福，安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