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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科学学研究2001年第2期论英国地质学的职业化摘要十九世纪中叶以前，科学研究的业余传统在英国的科学界一直占据着统治地位，地质学领域的业余传统尤为盛行。然而，英国的科学职业化正是肇始于地质学，而非已经成熟的物理学或其他学科，从而成为科学社会史上的一个独特景观。关键词:科学职业化科学社会史地质学史十九世纪中叶以前，科学研究的业余传统在英国科学界一直占据着统治地位。而在地质学领域，业余传统尤为盛行。那时，从事地质学研究者为数诜诜，从科学中获得谋生手段的职业者却聊聊无几；地质学家多是由优游富裕的绅士或业余人士组成。绅士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它既不是爵位，也不是严格的社会阶级，而是一种很不确定的社会等级。
2、在16世纪的英国，通常将人民分为四等。第一等人就是绅士，绅士又可分为贵族、骑士、乡绅。绅士是那些“因其出身和血统或至少因其美德而变得高贵知名的人”。绅士的地位可其出身或美德而获得。不过，绅士应拥有财产而“毋需自食其力，因而能够并愿意为绅士身份和行为举止支付费用的人”。参见王觉非主编：近代英国史，南京大学出版社，1979年版，第18页。然而令人称奇的是，英国的科学职业化正是滥觞于有浓厚业余传统的地质学，而非已经成熟的物理学或其他学科，从而成为科学社会史上的一个独特景观。本文之主旨，便是对这一看似乎矛盾的历史过程作一番全面考察。一、 盛行于十七、十八世纪的业余传统在17世纪以及更早时期的，有关地球
3、的经验知识和理论知识，只是些零星分散的片段，地质学还远称不上一个独立、系统的学科，地质学（geology）这个术语也未形成；1. 吴凤鸣. 世界地质学史M. 吉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 第160-163页。 有关地质学的内容往往包含在博物学、古文物研究、地形学、矿物学和浸染着宗教色彩的宇宙学之中。没有地质学科，自然也就没有地质学家这个名称了。这些地球科学研究者们的通常称谓是理论家、矿物学家或博物学家。由于他们往往也涉足其它知识领域，因而常常自称是学者、睿智的作者、有才华有价值的男子汉、将理性与感性完美地结合起来的人、博学多闻的智者、大师、求索者、热衷于以理性从自然中认识真理的人。2. Ro
4、y Porter. Gentlemen and Geology: the Emergence of a Scientific Career, 1660-1920. The Historical Journal J, No. 21, 4(1978): pp. 809-836. 从事地球研究的人主要有三类：一类是牧师， 一类是医师，一类是悠闲的绅士。当然这只是大体的分类，因为有人可能会有两种以上的行当或身份，行业关系可能会彼此交叉重叠。这三类人中，没有哪一类人仅限于研究地球；没有哪一类人将他们的全部时间用于探索地球。他们实际上不依靠研究地球为生：没有人以专门教授地球科学为业；大部头的教科书也没有市
5、场；为农业、矿业、采石业等行业提供调查、咨询服务，将有关知识和技巧应用于实践，在当时也为数戋戋，鲜有所闻。规范和支持着这个群体的，是一些自由研习的机构如大学、医学联谊会、国教教堂、皇家学会以及牛津和都伯林的哲学协会。很多博物学家最初就是通过这些场所进入科学界的。这些早期的地学探索者们虽然接受过药剂学、古典学、宗教编年学等方面的培训，但由于缺少专门化的教育机构，新的肄习者得不到正式训练，主要的博物学家也培养不出优良的后继者，学者们不可能在统一的学术规范下从事研究，因而地学在这一时期几乎没有取得智力上内在一贯的成就，没有牛顿式的科学巨擘构筑统一的地学理论。相反，他们各执一端，彼此争论不休。激烈争论
6、的主题是化石的意义、洪水的成因、以及生物埋藏是否与诺亚洪水有关。3. C. C.吉利思俾著. 杨静一译. 创世纪与地质学M，江西教育出版社: 第70-94页。 格雷山姆学院医学教授伍德沃德（J. Woodward, 1665-1728）主张洪积说，认为有机体遗骸是生物被诺亚洪水淹没后埋藏在沉积地层中的。物理学家胡克（R. Hooke, 1635-1703）则认出化石是过去曾经生存过而今已经灭绝的生物物种。4. 王子贤. 王恒礼. 简明地质学史M，河南科学技术出版社，1985年: 第63页。 在方法论上，经验论的博物学家认为，构造整体的地球理论是幼稚的臆想。受批评的一方则反驳说，仅仅收集化石和古
7、生物资料的经验论博物学家的头脑过于单纯。由于双方均羼入了宗教与政治的因素，于是争论变得繁缛冗杂，除了不休的争辩和制造出几辑笑料，他们没有构建起坚实的地质学科。到了18世纪，地学知识获得较大拓展，但从事地学研究的社会活动方式却一仍其旧：大多数探索者仍然是些牧师、医生或是拥有地产的绅士；依然没有出现卓尔超群的智力领袖；地学仍旧与地形学、古物考证学和强调证据的神学联系在一起；不同地学传统间的冲突依然绵延不绝；潜在的经济刺激长期以来处于无所作为的休眠状态；抱残守缺、不思进取的英国大学也没有为地学指定新的发展方向。特别是，由绅士在业余时间从事地学研究的流风遗俗，在18世纪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得到巩固和加强
8、，成了占统治地位的科学活动方式。地学上有重要贡献的人大多是些地主、绅士、富商和官吏。这些人家道殷实，能够到欧洲的地质热点区域调查访游。他们从事地质学，并非仅仅为了探索科学真理，还把地质旅行当作积极向上的户外活动和骑马文化的一部分，把收集岩石和化石标本视作适合业主身份或绅士身份的雅行。地学知识和地学研究，无论在文学、美学还是宗教文化中，皆得到承认和褒扬，几乎成了上等人实现精神价值的一种时尚，因而研究者很少涉及物质利益，甚至排斥有功利倾向的应用研究。譬如，集医生、工场主和农场主为一身的赫顿（J. Hutton 1726-1797）虽然热衷社会实践，在学术上却轻视应用学科，在他看来，尽管纯粹的科学可
9、能有直接的经济实用性，但只有哲学，如追求有关人在宇宙中的位置这种与个人利益无关的学问，才能真正令一个自由、达观和理性的人心驰神往。5. 同2: pp. 809-836. 在这个时代，地学仍然只是增长学识和文化教养的一个途径。显然，有这种胸怀与雅趣的人，都是财富的拥有者；财富赋予人从事地学的机会。霍尔（J. Hall, 1762-1831）只所以能成为实验地质学家，是因为他能购置极其昂贵的熔炉设备。汉密尔顿（Hamilton）勋爵之所以能够研究维苏威火山，是他有能力支付旅行费用和雇佣各种帮手。虽说并非人人高车骏马，豪宅敞厦，但经济状况至少可以保证稳固的社会地位和思想上的独立。有了这样的保证，自然
10、哲学家们如赫顿、汉密尔顿和E达尔文等，才可以无所顾忌地挑起争论，提出离经判道的理论，引起宗教界一片哗然。正是有了这样的保证，他们彼此间才更容易维持友情、合作与坦诚。在有“北雅典”之称的受丁堡，赫顿才可以和地质学家霍尔、自然哲学普雷费尔（J. Playfair, 1748-1819）、化学家布莱克（J. Black, 1728-1799）海军战术家J爱尔丁（J. Eldin）等过从甚密，才可以和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Adam Smith, 1723-1790）、哲学家休谟（D. Hume, 1711-1776）阔谈形而上学。6. A哈勒姆著. 诸大建等译. 地质学大争论M，西北大学出版社，199
11、1年版: 第13页。这些业余学者也没有出版压力。卡文迪什（H. Cavendish, 1731-1810）作品一部也没有出版；倘若没有绅士研究机构爱丁堡皇家学会的建立，赫顿也许永远也不会出版他那打破地质学沉寂的著作。甚至新出现的为数不多的一些职业学者也沿袭了业余者的风习。剑桥大学 “伍德沃德地质学讲座”教授梅森（C. Mason）和米歇尔（J. Michell）都不讲课，只是以个人的形式与朋友、学生和来访者轻松随意地讨论问题。这个时期的地质学家们似乎没有强烈的愿望要得到共同体的承认，出版研究成果似乎也不是在学术圈立足的根基。二、 地质学的“英雄时代”：科学地质学的形成在科学史上，上起1890年
12、，下迄1830年，是地质学发展中的“英雄时代”(也有人将这一时段划分为17901820年，并称之为地质学的“黄金时代”)。7. 吴凤鸣. 世界地质学史M，吉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 第164页。 在这个时期，地质学逐步发展成为一门严谨的归纳科学，与早先盛行的有关地球和宇宙的思辨性推测判然有别。普莱费尔甚至轻蔑地将从前那些从事地质学或宇宙学研究的人称之为“精神错乱”症患者。菲顿（W. H. Fitton）也认为，地质学最初谈论彗星、大洪水、地震及海陆的形成，犹如痴人说梦。8. 同3: 第84页。赫顿的研究，可以看着是理性思辨与经验常识进入地质学的标志。赫顿指出，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历史上曾经发
13、生过所谓的引起巨大地质变动的灾变。而更可能的是，过去与现在并无区别；地质作用是一种逐渐、缓慢的过程，一如我们今天看到的那样。这样，只要观察现今正在进行的地质作用过程，如现代风化、剥蚀、搬远、沉积等外动力地质作用，便可推知亿万斯年之前发生的、现在无法观察的地质作用过程。只要加紧入时间因素，地球上现存的一切都可以解释。这种“将今论古”的 “现实主义方法论”(又称“历史比较法”)，为地质学研究提供了简明可行的方法论工具。可惜的是，不尚功利的赫顿生前只是漫不经心的出版了他的三卷本巨著中的两卷，而且文笔枯燥乏味，艰涩难懂，缺乏一以贯之的论述，在地质学界影响极其有限。只是由于他的学生和朋友普莱费尔以浅白晓
14、畅的语言阐释了顿的思想之后，令人信服的地质科学才算真正建立起来了。9. J. S. Flett. The First Hundred Years of the Geological survey of Great Britain M, London, 1937: p. 12,13.1830-1833年间，赖尔（CLyell, 1797-1875）出版了他的三卷本的著作地质学原理。该著作以翔实可靠的观察证据，令人心悦诚服的逻辑论证，以及浅显易懂、流动生辉的文字，成为地质科学的旷世经典。赖尔吸纳了同时代诸多地质学家特别是赫顿的思想，大量考察了火山、洪水、冰川和地壳升降等地质作用，在“均变论”概念方
15、法的基础上，系统阐述了他的不同凡响的地质演化理论，并间接地论证了生物进化的思想。不难理解，既然地层有它的演化历史，地球表面上生活的动植物也必然有其演化历史；作为古代地质过程的见证者和古代生物发展的信使，岩石中的化石顺序已明白无误地表明，同演化着的地质过程一样，生物现象也有一个演化过程。尽管赖尔及其同时代的地质学家囿于传统，没有正面论证生物进化的观点，但科学的生物进化理论却实实在在是呼之欲出了。10. 王蒲生. 划时代的地质演化理论. 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J，1999年第6期: 第56页。 可以说，赖尔的地质学原理，永久性地改变了地球的历史图景，也间接地改变了生命历史的图景，对人在自然界中的地位
16、的现代认识产生了深刻影响，完成了地质学发展史的一次理论综合。在地质学形成自己的系统理论和研究方法的同时，英国地质学家的社会活动方式也有积极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动因主要来自于1807年成立的伦敦地质学会。伦敦地质学会建立伊始，就在会长格里诺（G. Greenough, 1778-1855）的带领下，以传教士般的热情，领导和统治英国地质学。学会力图整饰地质学界良莠不一的局面，以维护英国地质学共同体的整体形象，因为地质学这门新兴科学在拿破仑战争期曾声誉不佳，有倡导宗教怀疑论的恶名，加之地质学会与皇家学会的分离，维纳博物学会与爱丁堡皇家学会的分离，要求地质学家证明自身的有效性与可信度。为此，伦敦地质学会煞费苦心地提出了“收集材料，而不构建理论”的会训，并希望通过组织绘制全英地质图，将满身业余风习的会员们规范在统一的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