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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索绪尔语言学是结构主义语言学吗？老问题，新解读1 引言2 语言系统观中的三个基本概念3“系统”、“要素”和“符号”的图示-例型关系4语言系统的层次观5. 规约符号系统与个体语言使用自从索绪尔开创现代语言学以来，国内关于索绪尔的研究主要围绕着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展开激烈讨论（胡壮麟 2009；许国璋 1988；杨信彰 1994；张绍杰 2004；张绍杰、张延飞 2007；朱永生 2002；），因为它是我们理解索绪尔语言学思想的出发点。索绪尔（1959，1993，2006）认为语言是一个任意的符号系统，任意性和系统性是密切相连的观念。但是从目前的研究来看，专门讨论索绪尔语言系统观的论文颇少。本文试图从
2、图示-例型的关系出发全面阐释索绪尔的语言系统观，进而揭示语言系统的本质。索绪尔认为语言系统包含两种纯差别的秩序（order of difference），即声音要素和概念要素，而符号只有通过这两个要素的相互联系才得以存在。这说明“系统”、“要素”和“符号”是我们把握索绪尔系统思想的三个最基本的概念。 索绪尔基于共时和历时的区分提出了语言系统这一概念。从共时的观点看，“语言是一个系统，构成这个系统的部分必须全部从共时关系统合的角度来考虑”（Saussure 1959：87）；“在任何系统中人们必须考虑它的整体，”（Saussure 1993：107）。这说明语言系统是一个整体，但是索绪尔的语言系
3、统整体观和传统结构主义意义上的整体观是完全不同的。传统结构主义认为，索绪尔把语言定义为“封闭的”、“形式的”和“自治的”系统，他把语言意义排除在语言研究之外。然而，令人费解的是索绪尔强烈批评这个观点。他（2006：3-4）认为：我们应该充分考虑这个简单的事实：把形式和意义对立是错误的，更是不可行的。我们需要区分是听觉形象和意义-形式（meaning-form）。如果我们不明白形式和意义的关系，我们先研究形式还是意义都毫无任何意义。索绪尔告诉我们，形式和意义是不可以分开的，或者说，只有形式和意义结合在一起，语言才有丰富的内涵。没有意义的形式只是个听觉形象而已（Saussure 2006）。那种认
4、为索绪尔语言学只研究语言系统中的形式关系的观点是一种误解，它的错误在于没有从整体把握语言系统和组成它的部分之间的关系。从符号内部来看，声音要素和概念要素的结合是绝对任意的，任意性是语言符号的根本属性。符号与符号是相互对立的，即一个符号的存在是建立在它和另外一个符号的对立的基础上的。例如，概念要素CAT+ NUMBER: PLURAL和PIG+ NUMBER: PLURAL是纯粹差别的，声音要素/kt/+/s/和/pig/+/z/也是纯粹差别的，而由这两组概念要素和声音要素分别构成的符号“cats”和“pigs”是相互对立的。那么，“cats”和“roses”相互对立吗？这个问题需要从“系统”、
5、“要素”和“符号”间的关系来解释，下文详细论述。通过分析语言系统观中的三个基本概念，我们得出“系统”、“要素”和“符号”属于不同的层面，这也说明了语言系统的层次性。根据最近研究（Thibault 1997；张绍杰 2004），“系统”、“要素”和“符号”之间的关系是图示-例型关系（schema-instance relationship）。换言之，上位的语义范畴是下位的语义范畴的图示，而下位的语义范畴是上位的语义范畴的例型。上位的语义范畴包含更一般和更抽象的语义具体例项（semantic specifications），而下位的语义范畴则包含更具体和更细腻的语义具体例项。图示和例型构成了一种自
6、上而下的不可逆的语义关系。既然语言系统是由要素构成的，而且两种纯粹差别秩序的要素的任意结合构成符号，语言有三个层次：最高层是系统，其次是要素，最底层是符号。下面我们着重探讨这三个层次之间的关系。首先，我们探讨系统和要素之间的关系。系统是更上义或更概括的概念，要素对于系统而言是更具体的概念。对于构成它的要素而言，系统处在更一般和抽象的高秩序层次，语言学中例型的概念最能反映这里所涉及的关系（Thibault 1997；张绍杰 2004）。系统和要素的关系是图示-例型关系。具体来说，系统是上位的语义范畴，是更一般和更抽象的图示，而要素是下位的语义范畴，是系统的具体例型，包含更具体和更细腻的语义具体例
7、项。在情态动词系统中，上位的语义范畴MODAL是它的下位的语义范畴EPITERMIC MODAL和DEONTIC MODAL的图示，而下位的语义范畴EPITERMIC MODAL和DEONTIC MODAL是上位的语义范畴MODAL的例型。这两个例子告诉我们，作为图示，上位的语义范畴是下位的语义范畴的共同的语义特征。由于NUMERAL和MODAL不具备语义相似性，属于完全不同的语义范畴，它们的例型也是完全不同的。要素和符号间的关系也是图示-例型关系。要素作为上位的语义范畴是它的下位的语义范畴即符号的图示，而下位的语义范畴即符号是它的上位的语义范畴即要素的例型。例如，要素CARDINAL和符号“
8、1”、“2”、“3”、“n”构成了图示-例型关系，而要素ORDINAL和符号“first”、“second”、“third”、“nth”也构成了图示-例型关系。这里，要素只包含最基本的语义具体例项，而符号是更具体的例型。要素规定了图示标准，即最基本的语义特征，而符号所包含的语义特征都是由这个图示标准确定的，可能更接近于这个标准，也可能更远离这个标准。不管怎么样，要素作为图示限定了它的例型的语义特征具有相似性。从上面两个关系我们可以看出，系统是最抽象的概念，它是要素的图示。要素作为连接系统和符号的中间层，它既是系统的例型，也是符号的图示，起着双重作用。我们以“指示系统”为例来看“系统”、“要素”
9、和“符号”这三个层次之间的关系（见图1）。语言系统作为一个整体，体现为上位的语义范畴和下位的语义范畴的语义关系。系统-要素-符号的图示-例型关系还告诉我们，语言是最高层次和最抽象的语义系统，它是由诸多的子系统组成，比如上文提到的“情态系统”、“数词系统”和“指示系统”。如果诸多符号属于同一个子系统，那么它们必须是同一个要素的例型，否则就不会属于同一个系统。现在我们讨论前文提到的那个问题，即“cats”和“roses”相互对立吗？由于“cats”是要素ANIMAL的例型，而“roses”是要素FLOWER的例型，这两个符号是不同要素的例型，因此二者不属于同一个子系统，进而它们不相互对立。只有属于
10、同一个系统的符号才相互对立。这个例子明确告诉我们，要素决定了符号间的语义关系。令我们遗憾的是，传统研究并没有注意到要素在索绪尔语言系统思想中的作用。这一点必须引起我们重视。根据上文探讨，语言系统从整体来看是一个图示-例型的复合体。基于图示-例型的关系，语言有三个层次：最高层次的语言系统、中间层次的要素和最低层次的符号。这三个层次组成了一个复杂而又有序的语言网络系统。我们从这三个层次来全面把握索绪尔的语言系统的本质。规约不仅是一个言语社团的成员所遵循的惯例，而且它也存在于属于这个团体的个体的大脑中。语言整体作为一个规约系统还制约着其子系统，如指示系统、数词系统和情态系统。索绪尔的语言系统层次观告
11、诉我们，无论语言是差别的系统还是对立的系统，我们不是探讨要素或者符号本身的特征，而且探讨要素和要素或者符号和符号之间的相互关系。当然，这一切关系都受到语言作为规约系统的限制。因此，语言整体作为一个规约系统制约要素间的差别系统，而要素间差别系统又决定了符号间的对立系统（见图3）。正是由于它们之间任意结合，人们可以在不同的社会语境中去创造意义，即语言是语言使用者通过特定的社会活动创造意义的资源系统，这才是索绪尔真正要告诉我们的。下文将要从语言使用的角度探讨索绪尔的语言系统观。索绪尔的语言系统观对20世纪语言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但是大多数后索绪尔语言学的观点认为索绪尔只注重语言系统，而忽略语言
12、使用，属于结构主义语言学。果真如此吗？但是，“一旦科学研究语言系统的机制建立起来，索绪尔就设想转向言语语言学研究的可能性，然而，由于他突然病逝，因此没有完成这种转向”（张延飞、张绍杰 2009:163）。从语言的内部来看，规约制约着语言系统内的语词的语法或句法结构的组织，并且语言系统内部的结构组织逐渐被规约化为言语团体的全部成员所接受的社会代码。在中国这个言语团体中，“天安门城楼挂毛主席的像”是全体中国人所接受并且遵守的社会规则。即使说话人不说出“毛主席的”，听话人也能根据规约得到这个意义，这是语言内部的语法规约所无法解释的。一方面语法规约保证了语言系统内部的符号按照一定的规则有序地组合在一起
13、，另一方面语用规约保证了任何一个言语交际都是按照一定的社会规则对信息进行编码，这就使交际能够持续下去。规约的双重性也说明了索绪尔所定义的语言是一个动态的而非静止的系统，它与语言使用是分不开的，这就从根本上动摇了“索绪尔是结构主义之父”这一传统的语言学观点。在索绪尔的整个语言哲学中，语言的系统思想贯穿始终。然而，在结构主义的庇护下，大多数对索绪尔系统思想的研究主要停留在对其共时系统、价值系统和关系系统等子系统的研究，而不是从整体的角度挖掘他的系统思想的精髓。基于图示-例型的关系，本文以系统为语言分析的出发点，全面阐释了索绪尔的语言系统观。研究发现：第一，索绪尔语言系统中的三个核心概念-系统、要素和符号间的关系为图示-例型的关系：系统是要素的图示，要素是符号的图示；第二，语言系统有三个层次：规约系统、差别系统和对立系统，并且语言系统为语言使用者提供了创造意义的资源；第三，从语言规约系统和个体使用的关系出发，本文提出了语言系统中两种类型的规约：语法规约和语用规约。这三点告诉我们，索绪尔的语言系统是人类建构意义的资源，而并非是“封闭的”、“形式的”和“自治的”系统，进而说明了把索绪尔看作是结构主义之父是不全面的。我们更应该从语言使用的角度去把握索绪尔的系统理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