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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教育叙事愤怒的夏天（刘绍龙） 盛夏，知了在树上一片蛞躁，让人心烦意乱。桑桑这孩子坐在教室里，心却早已飞出了窗外。一只墙角爬着的甲壳虫，或是老槐树下垂着的一个“吊死鬼”，或是偶尔在窗边经过的放牛的牧童都会像蜘蛛丝一样缠着他，让他分心。他就巴望快点下课，好赶快到操场草坪上去用草根钓毛毛虫；快点下课，好赶快到小河边去掏螃蟹去。可那位年迈的老教师神神叨叨，毫无下课的意思。怎么那树下的铁钟没人敲呢？莫非那瘸子又喝多了，醉在竹椅上像烂泥？桑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用铅笔在书上涂鸦，完全不理会老师在黑板上讲的猴子捞月的故事。金老师是个知青，被生活磨的只剩下一口气了。无儿无女，住在学校里。他把教孩子识字读书当作自
2、己精神寄托，像农人耕耘一样勤恳。只是孩子们不喜欢他，因为他会用手指敲学生的头，还会讲错题。有次，敲钟的瘸子在茅草里拣到一只半死的野兔。那天中午金老师就喝多了。他红光满面地拿着三角板进教室上课了，结果那节课讲得一塌糊涂，学生都听得张口结舌，是节“醉课”，连最笨的桂林也看出来了。他想浑水摸鱼，回过头，闪着狡猾的眼对桑桑说：“放学捉鱼去。”话音未落，他的头上就挨了两个毛栗子，金老师怒目圆睁，脸红得如关云长。桑桑也未幸免，他也被顺理成章地笃了两下，其实他根本没开口。桑桑此时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手下的笔也乱了章法，那书上早已是一团漆黑。“笃、笃”桑桑的头上又挨了几下，就像被泼了盆水一样惊醒了。“放学
3、了，你这个脓胞，就会掏麻雀，掏螃蟹.”当金老师看见书上的杂乱无章的线条时，桑桑的头又挨了几下。桑桑摸着生疼的头,出了教室门。桂林早已在槐树下等着他呢？两人并肩走着，桑桑心中窝着一团火。桂林从书包里掏出两个青柿子。桑桑接过咬了一口，涩得发苦。他斜睨着桂林说：“真是傻瓜，这种青柿子不用盐水泡哪能吃呀！”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把熟麦子。“瞧，今天路边村里人放火熬草肥，我从里面找到许多熟麦子。”桂林尝了几个，果然清脆爽口，憨憨地裂开嘴笑了。不过，桑桑心情不好，头顶乌云笼罩，还在隐隐疼痛。他一边用一截树枝挑着河边的浮萍，一边吃着麦子。麦子吃完了，他和桂林报复老师的计划也酝酿成熟了。第二天是星期天，每逢这天，金
4、老师要上古镇去赶集市。太阳刚过桑树头，桑桑和桂林已出现在学校附近了。他俩躺在河边，等着金老师走远了，消失了，才从窗口翻了进去。屋里一团黑，一股霉味扑鼻而来。过了好一会儿，两人在从窗口透过的光线看清屋里的情形。一张桌子上堆满了旧书，桌下是一口缸，里面黑洞洞的，桑桑想肯定是装米的，就把口袋里带来的几把沙子全洒下。两人在屋里四处寻找，还是桑桑的眼尖，他一下瞅到了蚊帐上缝有个小口袋。他凑上去一看，原来是包烟，一盒火柴。桑桑把它们装进了口袋。他们有点怕屋里的这种恐怖气氛，急急匆匆地又爬了出来。一口气跑到稻田边，蹲在田沟里。桑桑问桂林找到了什么，桂林从口袋里拿出个眼镜。桑桑接过来，架在自己鼻梁上，眼前顿时
5、一片模糊，他随手就把它扔进了河里。桂林急了，嚷道：“我还没戴呢？”桑桑推了他一把说：“不能戴，戴这个看书，头会疼死的！我们还是看这个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烟，两人都有点张狂，把持不住，在田边开始抽了。一根接一根，直到抽到最后一根，两人发觉，舌有点麻木，嘴已无味。两人悻悻往回走，快到家门口时，桂林吐得像个醉汉。原来这个桂林心眼太实，真的把烟往肚子里吸！下午说好去掏螃蟹的，看来也成泡沫了。第三天，桑桑和桂林怀着忐忑不安的、幸灾乐祸的复杂情绪来上学了。可金老师没有来，他俩有点失望，不过还是度过了愉快的一天。一连好几天，金老师的门都是锁着，就是瘸子也不知金老师的行踪。孩子们快活得像一群山中没有老虎的猴子，上窜下跳。第四天的时候，桑桑的老师换成了他的邻居，一个爱玩石滚子的小伙子。桑桑有点纳闷，他凭什么就成了老师了，又不戴眼镜。桑桑的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不过印象都不深，他最难忘的还是金老师，桑桑总是在想：他到底到哪去了，还回不回来呢？要是回来，一定要把那眼镜还给他，因为戴家老五捉鱼时把眼镜捞上来了！还好好地放在母亲的梳妆盒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