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梅散文》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丁立梅散文（7页珍藏版）》请在金锄头文库上搜索。
1、掌心化雪那个时候,她家里真穷,爸爸因病离世，妈妈下岗,一种家，风雨飘摇。 大冬天里,雪花飘得紧密。她很想要一件暖和的羽绒服，把自己裹在里面。可是看看妈妈愁苦的脸,她把这个欲望,压进肚子里。她穿着已洗得单薄的旧棉衣去上学,一路上被冻得瑟瑟发抖。拐过校园那棵粗大的梧桐树,一树银花，映着一种琼楼玉宇的世界。她呆呆站看着,世界是美好的,寒冷却钻肌入骨。忽然，年轻的语文教师迎面而来,看到她，微微一愣,问：“这样冷的天，你怎么穿得这样少？瞧，你的嘴唇，都冻得发紫了。”她慌张地答:“我不冷。”转身落荒而逃，逃离的身影，歪歪扭扭。她是个有自尊的孩子，她实在怕人窥见她的贫穷。语文课,她拿出课本来,准备做笔记。语
2、文教师忽然宣布：“这节课我们来个景物描写竞赛,就写外面的雪。有丰厚的奖品等着你们哦。”教室里炸了锅，同窗们兴奋得叽叽喳喳，奖品刺激着人们的神经，私下猜想，会是什么呢？不久,同窗们都写好了,每个人都穷尽自己的好词好语。她也写了，却写得索然，她写道:“雪是美的，也是冷的。”她没想过得奖,她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由于她的成绩始终不引人注目。加上家境贫寒，她有多自尊,就有多自卑,她把自己封闭成孤立的世界。改天,作文发下来,她意外地看到，语文教师在她的作文背面批了一句话:“雪在掌心，会悄悄融化成暖暖的水的。”这话带着温度,让她为之一暖。令她更为惊讶的是，竞赛中，她竟得了一等奖。一等奖仅仅一种，背面有两个二
3、等奖,三个三等奖。奖品搬上讲台，一等奖的奖品是美丽的帽子和围巾，尚有一双厚厚的棉手套。二等奖的奖品是围巾,三等奖的奖品是手套。在热烈的掌声中,她绯红着脸,从语文教师手里领取了她的奖品。她觉得心中某个角落的雪,静悄悄地融化了,湿润润的,暖了心。那个冬天,她戴着那顶帽子,裹着那条大围巾，戴着那副棉手套，寒冷再也没有侵袭过她。她安然地度过了一种冬天,始终到春暖花开。后来,她读大学了，她毕业工作了。她有了足够的钱，可以宽裕地享有生活。朋友们邀她去旅游，她不去,却一次一次往福利院跑,带了礼物去。她不像别的人,到了那里，把礼物丢下就完事，而是把孩子们召集起来，温柔地对孩子们说:“来,宝贝们，我们来做个游戏
4、。”她的游戏，把戏百出,有时猜谜语,有时背唐诗,有时算算术，有时捉迷藏。在游戏中胜出的孩子，会得到她的奖品衣服、鞋子、课本等,都是孩子们正需要的。她让她们感到，那不是施舍,而是她们应得的奖励。温暖便如掌心化雪,悄悄融入孩子们卑微的心灵。菊有黄花一场秋雨，再紧着几场秋风，菊开了。 菊在篱笆外开,这是最大众最典型的一种开法。历来入得诗的菊，都是以这般姿势开着的。一大丛一大丛的,倚着篱笆,是篱笆家养的女儿，娇俏的，又是淡定的。有过日子的逍遥。晋代陶渊明随口吟出那句“采菊东篱下”,几乎成了菊的名片。以至后来的人们,一看到篱笆，就想到菊。唐朝元稹有诗云: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秋水傍晚,有菊有篱
5、笆,她触景生情地怀念起陶翁来。陶渊明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她能被人千秋万代地记住,很大限度上,得益于她家篱笆外的那一丛菊。菊不朽，她不朽。 我所熟悉的菊，却不在篱笆外,它在河畔,沟边，田埂旁。它有个算不得名字的名字,野菊花。像过去人家小脚的妻，没名没姓,只跟着丈夫,被人称作吴氏、张氏。天地洞开,广阔无边，野菊花们开得随意又随性。小朵的,清秀，不施粉黛。却色彩缤纷，红的黄的，白的紫的,万众一心齐心合力地盛开着。仿佛一群闹嚷嚷的小丫头，挤着挨着在看稀奇，小脸张开，兴奋着,欣喜着。对世界,是初相见的懵懂和憧憬。乡人们见多了这样的花,不觉得意。她们在秋天的旷野上收获,播种,埋下来年的期盼。菊们兀自开放，兀
6、自欢笑，与乡人们各不相扰。蓝天白云,天地绵亘。小孩子们却无法视而不见,她们均有颗菊花般的心，天真烂漫。她们与菊密切,采了它,到处乱插。 那时，家里土墙上贴一张仕女图,有女子云鬓高耸,上面横七竖八插满菊,衣袂上,亦沾着菊,极美。掐了一捧野菊花回家的姐姐,突发其想帮我梳头,照着墙上仕女的样子。后来,我顶着满头的菊跑出去，惹得村人们围观。看，这丫头,这丫头，她们手指我的头,笑着啧啧叹。目前想想，那样放纵地挥霍美，也只在那样的年龄，最有资格。 人家的屋檐下，也长菊。盛开时,一丛鹅黄，另一丛还是鹅黄。老人们心细,摘了它们晒,做菊花枕。我家里曾有过一只这样的枕头，爸爸枕着。爸爸有偏头痛,枕了它能安睡。我在
7、暗地里羡慕过，曾决心自己给自己做一只那样的枕头。然来年菊花开时,却贪玩，忘掉这事。年少时，总是少有耐性的,于不知不觉中,遗失掉许多好光阴。周日逛街，秋风已凉，街道上落满梧桐叶，路边却一片绚烂。是菊花,摆在那里卖。泥盆子装着,一只盆子里只开一两朵花，花开得肥肥的，一副丰衣足食的模样。颜色也多，姹紫嫣红,千娇百媚。却还是喜黄色。礼记中有“季秋之月,菊有黄花”的记载，可见得，菊花最地道的颜色,是黄色。我买了一盆，黄的花瓣，黄的蕊，极尽温暖,会焐暖一种秋天的记忆和寒冷。小扇轻摇的时光一场秋雨,再紧着几场秋风,菊开了。菊在篱笆外开，这是最大众最典型的一种开法。历来入得诗的菊,都是以这般姿势开着的。一大丛
8、一大丛的,倚着篱笆，是篱笆家养的女儿，娇俏的,又是淡定的。有过日子的逍遥。晋代陶渊明随口吟出那句“采菊东篱下”,几乎成了菊的名片。以至后来的人们，一看到篱笆,就想到菊。唐朝元稹有诗云：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秋水傍晚，有菊有篱笆，她触景生情地怀念起陶翁来。陶渊明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她能被人千秋万代地记住,很大限度上，得益于她家篱笆外的那一丛菊。菊不朽，她不朽。 我所熟悉的菊,却不在篱笆外，它在河畔,沟边,田埂旁。它有个算不得名字的名字,野菊花。像过去人家小脚的妻，没名没姓，只跟着丈夫,被人称作吴氏、张氏。天地洞开，广阔无边，野菊花们开得随意又随性。小朵的，清秀，不施粉黛。却色彩缤纷，红的
9、黄的,白的紫的，万众一心齐心合力地盛开着。仿佛一群闹嚷嚷的小丫头,挤着挨着在看稀奇,小脸张开，兴奋着，欣喜着。对世界，是初相见的懵懂和憧憬。 乡人们见多了这样的花,不觉得意。她们在秋天的旷野上收获，播种，埋下来年的期盼。菊们兀自开放，兀自欢笑，与乡人们各不相扰。蓝天白云,天地绵亘。小孩子们却无法视而不见,她们均有颗菊花般的心,天真烂漫。她们与菊密切,采了它，到处乱插。 那时，家里土墙上贴一张仕女图,有女子云鬓高耸，上面横七竖八插满菊,衣袂上，亦沾着菊，极美。掐了一捧野菊花回家的姐姐,突发其想帮我梳头，照着墙上仕女的样子。后来,我顶着满头的菊跑出去，惹得村人们围观。看，这丫头，这丫头，她们手指我
10、的头,笑着啧啧叹。 目前想想,那样放纵地挥霍美，也只在那样的年龄,最有资格。 人家的屋檐下,也长菊。盛开时，一丛鹅黄,另一丛还是鹅黄。老人们心细,摘了它们晒，做菊花枕。我家里曾有过一只这样的枕头,爸爸枕着。爸爸有偏头痛，枕了它能安睡。我在暗地里羡慕过，曾决心自己给自己做一只那样的枕头。然来年菊花开时，却贪玩，忘掉这事。 年少时,总是少有耐性的，于不知不觉中，遗失掉许多好光阴。周日逛街，秋风已凉，街道上落满梧桐叶，路边却一片绚烂。是菊花,摆在那里卖。泥盆子装着,一只盆子里只开一两朵花,花开得肥肥的,一副丰衣足食的模样。颜色也多，姹紫嫣红，千娇百媚。却还是喜黄色。礼记中有“季秋之月,菊有黄花”的记
11、载，可见得，菊花最地道的颜色，是黄色。我买了一盆,黄的花瓣,黄的蕊,极尽温暖，会焐暖一种秋天的记忆和寒冷。如果可以这样爱你妈妈坐在傍晚的阳台上，在给我折叠晾干的衣裳。她是来我这里看病的，看手。她那双操劳毕生的手，因患类风湿性关节炎，现已严重变形。 自历来城里，妈妈始终体现得惶恐不安,她觉得她给我添麻烦了。那日,妈妈帮我收拾房间,无意中碰翻一只水晶花瓶。我回家，妈妈正守着一堆碎片独自垂泪，她自责地说，我老得不中用了,连打扫一下房间的事都做不好。我忽然想起近年前，我还是个小女孩时，打碎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一只暖水瓶，我并不知胆怯,告诉妈妈,是风吹倒的。妈妈把我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看我伤了没有，而后揪
12、我的鼻子,说，还哄妈妈，哪里是风,是你这个小淘气。我笑了，妈妈也笑了。目前,我真的想妈妈这样告诉我,啊,是风吹倒的。尽管我多次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妈妈还是为此自责了好些天。看病时，妈妈反复问医生的一句话是,她的手会不会废掉。医生严肃地说,说不准啊。妈妈就有些凄然，她望着她的那双手，喃喃语:怎么办呢？梅啊，妈妈的手废了，怕是后来不能再给你种瓜吃了。我从小就喜欢吃地里长的瓜啊果的，妈妈每年都会给我种许多。我无语。 带妈妈上街，给妈妈买这个,妈妈摇摇头,说不要。给妈妈买那个，妈妈又摇摇头,说不要。妈妈是怕我花钱。我硬是给她买了一套衣服,妈妈宝贝似的捧着,感谢地问,要诸多钱吧?我想起小时,我看中什么，
13、总闹着妈妈给我买，从不曾考虑过，妈妈与否有钱,我要得那么心安理得。妈妈目前却把我的予以，当做是恩赐。 街边一家商场在搞促销，搭了台子又唱又跳的,我站着看了会。一回头,不见了妈妈。我慌了，大字不识一种的妈妈，如果离开我，她将多么慌张！我不住地叫着“妈”，却见妈妈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正东张西望着。看见我,她一脸羞愧,说,妈眼神不好,怎么就找不到你了，你不会怪妈妈吧？忽然有泪想落，我上前牵了妈妈的手,像近年前，她牵着我的手同样,我不会再松开妈妈的手。大街如潮的人群里，我们只是一对很寻常的母女。如果可以这样爱你,妈妈，让我做一回妈妈，你做女儿,让我的付出天经地义，而你,可以坦然地接受。风会记得一
14、朵花的香一 没事的时候,我喜欢伏在三楼的阳台上往下看。 那儿,几间平房,坐西朝东,原先是某家单位做仓库用的。房子很旧了,屋顶有几处破败得很,像一件破棉袄,露出里面的絮。“絮”是褐色的木片子。下雨天,我总紧张它会漏雨。 房子周边长了五棵紫薇。花开时节，我留意过，一树花白，两树花红，两树花紫,把几间平房衬得水粉水粉的。常有一只野鹦鹉,在花树间跳来跳去，变换着嗓音唱歌。 房前,码着一堆砖。砖堆上,很少有空落落的时候,上面或晒着鞋，或晾着杂物。最常用的是两双绒拖鞋,一双蓝,一双红，它们相偎在砖堆上晒太阳,像夫与妇。 还真的是一对夫妇住着,男的是一家公司的门卫,女的是街道清洁工。她们早出晚归,从未与我照
15、过面,但我听见过她们的说话声,在夜晚，喁喁的,像虫鸣。我从夜晚的阳台上望下去,望见屋子里的灯光和在灯光里走动的两个人影。世界美好得让人心里长出水草来。 某天,我忽然发现砖堆上空着，不见了蓝的拖鞋红的拖鞋,砖堆一下子变得异常冷清与寂寥。她们外出了,还是生病了?我有些心神不宁。 重“见”她们，是在几天后的午后。我在阳台上晾衣裳,随意往楼下看了看，看到砖堆上,赫然躺着一蓝一红两双绒拖鞋,在太阳下相偎着，仿佛它们历来不曾离开过。那一刻,我的心里生出欢喜来:感谢天!她们还都好好地在着。 二 做宫廷桂花糕的老人,每天停在一条路边。她的背后,是一堵废弃的围墙，但这不阻碍桂花糕的香。 老人瘦小,永远一身藏青的
16、衣，藏青的围裙。洁白的米粉,被她装进一种小小的木器具里,上面点缀桂花三两点，放进蒸笼里,但是眨眼间,一块桂花糕就成了。 停在她那儿，买了几块尝。热乎乎的甜,软乎乎的香,忍不住夸她,你做的桂花糕，真的较好吃。她笑得十分开心。她说她做桂花糕已经好些年了。 我问,祖上就做吗？ 她答,祖上就做的。 我提出要跟她学,她一口答应,好。于是我笑,她也笑,都不当真。喜欢这样的对话,轻松,快乐,人与人,不疏离。 再路过，我会冲着她的桂花糕摊子笑笑,她有时会看见，有时正忙,看不见。看见了,也只当我是陌生的,回我一种浅浅的笑。来往顾客太多,她不记得我了。但我懂得,我已忘不掉桂花糕的香，许多小城人,也都忘不掉。 目前,每每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