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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逃离朝鲜后，他开始了另一种人生 在首尔，摄影师Eric Lafforgue遇见了一位脱北者。他的故事和其他脱北者有些不同。这位年轻的朝鲜小伙子，不仅自己创业开了一家咖啡馆，还在首尔遇见了爱情。如今，他马上就要迎娶他的韩国新娘了。Joseph Chui 和他的未婚妻。Joseph Chui出生在朝鲜的一个工薪阶层家庭。小时候，他十分爱国，并真诚地爱戴着祖国的统治者，为能够佩戴少先队员的红领巾骄傲。他还记得14岁那年，当“20世纪的太阳”金日成去世以后，他十分伤心，真的哭了出来。Joseph逃到韩国后，手机中仅留下了两张旧日照片。Joseph Chui说自己从小就有环游世界的梦想。这份梦想的萌芽在
2、于青年时代读过的基督山伯爵和鲁滨逊漂流记等书。书中那些快意恩仇，闯荡天涯的情节令他十分向往。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生长的这片土地是不可能允许这份梦想发芽长大的。朝鲜的小孩子们。90年代的那场被官方称为“苦难行军”的朝鲜大饥荒，Joseph Chui亲身经历，至今难忘。这场饥荒席卷了整个国家，大约2百万人因此饿死。“路有饿死骨”的记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缠绕着他。为了活下去，他在黑市上购买食物。这场饥荒成了他生命中的一个拐点。在朝鲜，粮食十分珍贵。从那时起，他坚定心中所想，他要离开这个国家。他先是逃到了中国，以中国作为中转站去往韩国。逃亡路上无论多么艰难，他都从未想过自杀。和其他脱北者一样，成功逃到韩国
3、后，一切并没有结束。Joseph Chui不得不在哈娜院中接受三个月的文化再教育。（哈娜院，韩国首尔一个特殊机构，专门扣押脱北者，以核实是否有朝鲜间谍或者中国的朝鲜族人混入其中,同时为真正的脱北者提供适应韩国社会的“再教育”。）等地铁的韩国脱北者。这是对每个脱北者来说都十分难熬的一段时光。人们必须要尽可能地凭借记忆写下出生以来所记得的所有事情，经历无数次工作人员当面的质询、盘问。在适应了韩国社会后，Joseph Chui被安排住在了位于首尔阳川区的一处社区。这里大约住着1000个脱北者。阳川社区楼房。小区通道走廊上。从2009年开始，他就住在那里，没有离开。在小区中通道墙壁上张贴着很多笔法稚嫩
4、但充满童趣的简笔画。小区各栋楼房的通道墙面贴着许多小孩子的简笔画，主题多为朝韩两国早日统一。阳川区的楼房住户十分密集，每栋楼房被停车位以及小型花园隔开。小区内没有随意丢弃的垃圾，有保安巡逻，有电梯使用。但在这样的小区内，Joseph却觉得自己如同生活在地狱之中。这种生活在地狱中的感觉有内在的压力，也有外界的因素，它们拧成一股绳纠缠着Joseph。Joseph在阳川小区家门前。Joseph公寓不远处是铁路运行线，搭建的工棚里住着修铁路的工人们。“我的生活在这里就如同在地狱中。日日夜夜，我要忍受着这些金属撞击的声音，无法安眠。我曾不止一次想要纵身一跃结束生命。”Joseph望向窗外。除了环境因素，
5、Joseph更加无法忍受的是心理折磨。Joseph Chui形容自己在这里的生活如同伤口一般，从外而内腐烂。实际上，大多数历经千辛万苦逃到韩国的脱北者们无时无刻不被焦虑感、不安全感包围着。他们每天都在害怕被遗弃，被孤立。日常生活中语言的差异也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这些移民者。正在读韩国漫画的一名年轻脱北者。朝鲜和韩国虽然语言相近，但仍有3000多个字在读音、用法上并不一致。朝鲜追求纯粹的朝鲜语，而韩国语言中多外来语。方言差异令脱北者无论怎样想要隐藏仍然很容易被辨认出来。这种被发现的恐惧感也来自韩国社会一种潜在的种族歧视很多韩国人认为他们的朝鲜邻居是二等公民，而且从来不掩饰这种看法。成功脱北后，Jo
6、seph来到一所名为YeoMyung的学校学习。正在为脱北者讲课的韩国教师。那些最终抵达首尔的脱北者都经历了很多年的逃脱旅程，一般都要经历过一个甚至多个中转站才能抵达首尔。也正因如此，很多人的学业都被迫中断，急需补充知识。在学校读书一段时间后，这些来自朝鲜的学生们和韩国学生看起来别无二致。很多女孩会烫发染发，男孩子们则身穿篮球衣，棒球帽。韩国的一处接受脱北者的公立学校内，学生们正在浏览网页。但除了服饰、举止外，在学业方面，脱北者普遍感到十分吃力，很多人读了一段时间后无法坚持下去被迫辍学，选择了一些对知识要求并不高的工作去填补债务。这些债务都是当初为了离开朝鲜，和边境走私者（掮客）交易中所欠下的
7、。桌子上摆放的是一位刚刚来到韩国的年轻脱北者购买的化妆品，用以美白皮肤。韩国街边一景。在韩国女孩子们以白为美，路边海报上的美女们大多肤色白皙，很多脱北者为自己暗沉的肤色感到自卑。与年轻的脱北者不同，很多老年脱北者逃离故土的原因多是想要在韩国等待死亡。“我决定离开朝鲜是在两年之前，当我成为了我孩子的负担以后。我欺骗他们我要去中国生活。其实对于逃到韩国结束我生命这件事，我感到非常耻辱。我不愿意让我的孩子们尝到背叛的滋味。”一位老年人这样对摄影师说。老年脱北者。孤立感令许多脱北者十分想念家乡，不少人通过各种方式和仍留在朝鲜的家里人获得联系。他们秘密地给家里寄钱。从事相关的交易的掮客们（大多数时候帮助
8、脱北者的亲戚逃离朝鲜或者购买食物。）一般会从中扣去30%的费用。与远在异国的家人沟通。Joseph说，“当我第一次来到首尔的菜市场以及超市时候，琳琅满目的商品令我不敢相信。在朝鲜，猪肉等很多食物都只有在节日时才能吃到。”韩国菜市场一景。然而，很多脱北者患有贫血症，糖尿病，当他们到达韩国时，依旧不能尽情地品尝食物。在韩国餐馆内。Chui还带我来到了他在阳川的公寓，他和一个教他英语的美国人共享这间住所。这位美国朋友还为他介绍圣经。Joseph家中内景。很多脱北的朝鲜人和他一样，为了摆脱生活中的苦难而开始笃信基督教，定期去韩国的教堂参加系列活动。教堂一般都在首尔市中心，比较繁华的地方。“在创世纪一书
9、中，Joseph被他的兄弟买掉成为奴隶，但在埃及他成为了最强壮的人，当饥荒袭来的时候，他拯救了自己的家庭。这和我的经历有相似之处。”Joseph这样对Eric Lafforgue说。作为少数在韩创业的脱北者之一，Joseph Chui在韩国经营着两家小型咖啡馆，手下有两名员工，还有很多餐饮业务正按照计划开展着。在他创办的Yovel咖啡馆里，手下的员工多为脱北者。这家咖啡馆位于首尔IBK银行附近。如今Yovel咖啡馆已经有7名朝鲜脱北者投资入股。Joseph和他的员工在咖啡馆内。创业在韩国社会并不常见，很多年轻人都想去大公司谋求一份稳定的工作，早早组建家庭。在脱北者中间，这种创业的想法更是凤毛麟
10、角。雇员Huaryeong在制作咖啡现场。Huaryeong从朝鲜东北部一个名叫清津的地方逃过来，那是当年那场饥荒中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之一。她说如果自己留在朝鲜，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为了一家的温饱奔波。我向她展示了2011年我在清津拍摄的几张照片,照片中的场景在当时的朝鲜随处可见，十分平常，但当时带我观光的清津市导游却一把夺下了相机。在朝鲜清津市拍摄的一张照片。“我不理解外国人为什么都那么好奇朝鲜，想要走进朝鲜，我只想逃离这个国家。”她哭着对Joseph讲。事业成功的同时，Joseph与爱情不期而遇。“那天，当我在银行的走廊第一次遇见Juyeon时，我就有种强烈的感觉，仿佛是上帝把她带到我的面前。
11、”Joseph这样描述自己对未婚妻Juyeon的一见钟情。Juyeon低头玩手机。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Joseph才克服了自己心中种种复杂的情绪，鼓足勇气索要了Juyeon的电话号码。“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爱上一个韩国女孩。”Joseph和未婚妻Juyeon在银行附近约会。在韩国，当地男人迎娶朝鲜女人还勉强是能够接受的，但是一个韩国女孩嫁给一个来自朝鲜的脱北者，就不那么简单了。Juyeon的朋友们都劝她放弃Joseph，在韩国有很多幽默风趣的男人，为什么要和一个朝鲜男人约会？Joseph和他的未婚妻Juyeon。Juyeon却拒绝了朋友的建议，她说她很爱Joseph，想要和他组建家庭。虽然艰难
12、，但她从未放弃。终于，两个人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这天上午九点，新娘遵循当地习俗来到一家美发沙龙梳洗打扮。Joseph情绪有些激动，而Juyeon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她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梳妆打扮好的她如同一位美丽的公主。Juyeon正在一家美发沙龙梳洗打扮，为结婚典礼做准备。在韩国，恋人们一般情况下会选择在临津阁公园（临津阁是为祈愿韩半岛统一于1972年修建的安保旅游景点，位于军事分界线南端7公里处）拍摄自己的结婚照。通往三八线的公路。在通往临津阁的路上到处都安装着监控摄像。这里距离平壤还有大约70Km。这段路对于Joseph来说，对于很多脱北者来说，对于这个民族来说都不仅仅是70Km这么简单
13、。Joseph和Juyeon眺望对岸的朝鲜。拍摄婚纱照的这天，Juyeon终于见到了对面的朝鲜。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她非常感动，十分震撼，甚至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内心的感觉。至于Joseph，眺望着那片他从小生长的土地，回顾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如今的生活能些许抚慰他心中的悲伤。不远处，仍有枪声响起。Juyeon（右）和Joseph两个人在首尔的一间超市内。Joseph给母亲录了一段视频，向母亲介绍自己的妻子。他坚持要在朝韩边界处录视频。“我知道在朝韩统一的那一天，母亲一定会看到视频的。爸爸就葬在村子里，妈妈说她不会离开爸爸。”Joseph对着镜头落泪，笑着说下这段话。未婚妻在一旁替他擦拭眼泪。J
14、oseph在为母亲录视频的时候，哭了起来，Juyeon替他擦拭眼泪。婚纱照拍摄现场。Joseph说如果母亲在这里，她也许会笑着对他讲, “你终于结婚了。在朝鲜生活的日子里你一直单身，好多人都担心你，以为你怎么了？是不是要一辈子一个人过下去了？”Joseph对祖国仍有许多期盼。他十分期盼统一的那一天，特别是在两年前去柏林旅游过之后，他看到了统一的德国，遇到了一些前东德的居民。他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奇迹。Joseph在德国旅行。Joseph不认同很多人对朝鲜的看法。“不要忘了在朝鲜只有1%的人成为了达官显贵，99%的人都是普通百姓，有家人要养活。”“朝鲜在国际上不应仅仅只有核武器和政治领导人，这个国家
15、还有两千五百万的人啊！”朝鲜当地人的生活。如今的Joseph想要买下一家有机农场，为在首尔的部分脱北者提供工作机会。99%的成年脱北者曾经是农民。Joseph想这也能够帮助他们，为他们提供一些合适又稳定的工作。他在咖啡厅阳台种植的这处花园，就是为了向投资者展示这里的设施一应俱全，他的想法并不是乌托邦一样容易破碎的空想，是切实可行的。Joseph精心浇灌自己栽培的植物。他的计划中最艰难的部分或许在于为脱北者们建立某种紧密的联系感。在这座大都市里，大多数的脱北者生活得如同隐士。他很想让脱北者们相信自己的爱情以及事业的成功不是一个例外，而是一个可以追逐的未来。在他的故事中，爱情冲破了国家的束缚，但朝鲜半岛的故事依然没有结束，三八线两端的国民仍在遥遥相望。小区内通道走廊上的一处简笔画。-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