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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虎皮青椒恋人 1 她眼里的青椒只有两种,甜的和辣的。她一直是个简单的人,用这么直通通的方法来给生活中的事物分门别类,是她的思维定势,一如她心中的感情,爱,抑或不爱,那种暧昧或隐忍,是不适合她的。 扎着碎花围裙站在水龙头前,她细细剥洗一只只肥厚敦圆的甜椒。今天是她第一次买甜椒,在用指甲剔去里面的筋时,她才知道,甜椒有着鲜美的汁水,是头儿尖尖皮儿薄薄的辣椒无法相比的。把剥好的甜椒铺在菜板上,她把它们切成细长的丝,葱翠的绿,好看地摊在面前。再剁上细碎的黄瓜丝,加少许的醋和盐,清爽可口,应该能增加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她的食欲吧。她一直喜爱色泽鲜艳的蔬菜,青碧的,橙红的,酱紫的,看着就养眼,一如她表面小小的
2、虚荣。可是她爱她,因此也纵容了她的虚荣。现在她不得不为她的爱做最终一次努力。她心态平和地切着青椒丝,吃惯了辛辣的青椒,她期望她有机会明白,青椒也能够有一个清淡的甜,她要她自己醒悟,什么才适合她的口味。2 刚刚有爱的时候,她拙笨地翻着花花绿绿的菜谱,照着上面花样繁杂的菜式一样样地做。她站在厨房里尖细着嗓子叫,下一步放什么?她坐在客厅里,盯着屏幕上的贝克汉姆,看一眼小贝,再看一眼手中的菜谱,也叫回去:放茴香! 这么次数多了,她就厌烦,嘟囔着,我宁肯不吃佳肴。唉,LP,我教你一道懒汉菜吧。懒汉菜?她惊笑,只听过有连鞋带也不用系的懒汉鞋。她不理她的挖苦,两句话就道完了菜的做法:先放油和盐,再把辣椒整个
3、搁锅里。完了?等着听下文的她追问。完了。她的眼又定在魁梧的小贝身上。于是,她学会了这道最简单的菜式,虎皮青椒。做虎皮青椒,必得用极辣的尖椒,浅绿的颜色极薄的皮,出锅后辣味儿才足。第一次下厨时,她怕吃饭时辣得涕泪全流,因此用长长的指揪下青椒蒂。在指尖触及椒肉的那一刻,她已被这浓浓的辣熏得连打两个喷嚏,手指有飕飕的凉意划过。她蹙眉,还没下锅就辣成这么子,怎么吃得下口啊?更惊骇的还在后面,伴随一只尖椒蒂被剥下来,她在半秒钟内变成失控的门铃,厉声尖叫起来,把手里的尖椒一抛,人就往外疾奔,在窜到厨房门口时却在瓷砖上打了个趔趄,人猛地往前一扑,重重地磕在门框上。她惊得手一颤,遥控器掉到地板上,摔了个稀里哗
4、啦。她不论,跑过来抱住她,怎么了怎么了?一只虫子!她瘪着嘴呜噜着。天哪,至于吗?她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她尴尬地揉揉眼,说了句,我又不是有意的。刚说完,泪就哗地淌下来,如决堤的洪水。她挠一挠头,不就是跌了一跤?这也值得哭!她不理会,伸出纤纤的指在她眼皮上抹了一把,她才惊叫着跳起来,也止不住地流眼泪。她眼圈湿湿的笑,你才丢人,大男人还哭鼻子。原来,指上的辣也是能够传染的。她半眯着眼摸进洗手间,绞了块冷毛巾递过来,冷敷一下,一会儿就好了。以后她才知道,再辣的青椒,种子也是甜的,那是虫子的最爱。逐步地,她喜爱上虎皮青椒,也习惯了这份毫不掩饰的辣。经常在外奔波一天后,她倦得没了胃口,于是她就炒一盘虎皮青
5、椒,很下饭。俩人对着脸,鼻尖眼眶红红地流着泪,是一个很家常的幸福。偶然,在她们争吵过后言归于好的情爱里,她会暗暗思忖,可能爱情就像这辣到极致的虎皮青椒吧,爱得深了,甚至不惜相互伤害,才能体验到一个甜蜜的痛。3 有一次,她们在楼下的小饭店吃饭,按着通例,两小碗米饭,一份虎皮青椒,一份西红柿炒蛋,很漂亮的搭配。她们一边低低说着各自企业里的事,一边吃得面色潮红鼻尖沁汗。她欢快地想,能和心爱的男人酣畅淋漓地在一起吃饭,是生活中最真实的享受。 可是她的眼神缥缈起来,虚虚地斜向邻座。那是一个鹅蛋脸皮肤白皙的可人女孩,优雅的小口咀嚼着,腰板挺得笔直。她的眼光有意无意地睃向女孩,那种表情,她怎能看不透?她心里
6、倏地添了委屈。明明是你喜爱虎皮青椒我才陪你吃的,现在你却嫌我不淑女?她恨恨地起身,一言不发离开饭店。尽管她在后面追了上来,可那脚步声却是迟缓的,犹疑的。日子淡了下来。偶然她会做顿虎皮青椒,有意用辣的指抹痛眼皮,流一脸的泪,期望着她会像以前一样疼她。可是她什么表示全部没有,菜亦吃得极少。她原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她一缄默,一屋子的空气便冻结了。经常在她躺在卧室睡意时,能清楚地听到书房里噼里啪啦的键盘响,那么粗笨的指,敲起键盘来倒是很灵敏。她心里涩涩的。有天晚上她打回电话,说要陪用户吃饭,晚点回家。她一个人吃了几片饼干,百无聊赖中上网瞎转,看到桌面上QQ的企鹅图标,她的心一激灵。天天晚上,她在网上做什
7、么呢?她知道她是简单的,简单到在她面前极少设防。她试着,用她的生日去登陆QQ,查看她的聊天统计。起初,她的心有些愧疚,这么窥探她的隐私,不是她的为人,可她太爱她,爱到自私得无法接收她有自己的秘密。果然,她的揣测成了事实,她确实在谈着另一场恋爱,跟网上一个ID,哦,不但仅是ID,她们竟然见了面,QQ统计上有她的手机号码。她悲恸至极,欲打电话痛骂一通,可是人却冷下来。她就算已是她的妻,她仍有爱上他人的自由,她若真爱上了另外的女子,岂是争吵就能敛住她的心的?连着很多日,她不再过问她的生活和工作。两个人在静止的空气里吃饭看电视睡觉。她躺在夜里聆听着她轻微的呼吸,想,就这么吧,爱到无力再爱,就该分手了。
8、她开始失眠。有个深夜,她数羊数到五千只时,她轻轻地碰了她一下,你睡了么?原来她也心事重重。没,怎么了?她幽幽地问。没什么,仿佛你有段日子没做虎皮青椒了?哦?她慢慢地说,那么辛辣的东西,吃多了伤胃。她期待着她再说点儿什么,她最终缄默下来。4 以往那种剧烈的争吵不复存在。当两个人倦到不愿吵架,这感情必是到了末路。 在她不回家吃饭的时候,她图省事,给自己做虎皮青椒吃。连青椒蒂也没剥,锅里浅浅倒点儿油,搁少许盐,青椒在油里一煎,辣味便弥散在房间的每个角落。端着盘子坐在电视前,韩剧蓝色生死恋正在热播。她吸溜着鼻子大口大口吃青椒就白饭,泪哗哗地流下来,也不愿去抹,任它顺着腮滚滚而下直滴到米饭里。不知是辣的
9、还是因为剧情的缘故。学会吃虎皮青椒是为了她,可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吃。电话铃响,她呜咽着拿起话筒,竟是她的办公室主任。主任说,她上班时忽然腹痛,现在在医院打点滴,让她送晚饭过去。她那么长时间的冷漠一下瓦解了,急急忙地打开冰箱,才发觉里面空荡荡的。冲到楼下的超市去买菜,心突地静下来,自己,还是爱着她的。那么她呢?她紧绷绷的心有了主意。飞快地买了一袋青椒和黄瓜,青椒是深绿的,握在手心很厚实的甜椒。回家,淘米煮白粥,清清爽爽地拌个凉菜。忙完这一切时,她上了她的QQ,从聊天统计里找到那个ID的手机,果断地拨过去。那端一个声音很甜的女孩问,是你吗?她的心沉了沉,她竟然把家里的电话全部告诉那
10、个女孩了。她冷静地说,我是她的GF。女孩缄默良久,方问,有事么?她一字一句地说,她病了,假如你心里真有她,去看看她吧。5 半个小时后,当她拎着凉拌青椒和白粥出现在病房门口时,那个女孩正端淑地站在病床前,床头柜上有一束艳丽的康乃馨。那个女孩竟有些面熟,细看两眼,才辨出是饭店里碰到的那个。想必,她为了找到这个女孩,费了很多心思吧? 她愣愣地看着她走进病房,尴尬地瞅瞅女孩。她的失措全落在她眼里,滴滴绞着的全部是痛。人,反而平静下来。她微笑着走上前,跟女孩握手问好,然后不容拒绝地说,我带了饭来,要去一下洗手间,你喂她一下好吗?不待女孩回复就急忙转身离开。十分钟后,当她忐忑不安地回来时,女孩已不在,只有她,有些孤独地倚在床头,手里捧着她切的细细的青椒丝,眼圈红红的。她蹲下去,把脸贴在她的掌心,紧紧地贴住,哽咽着说,我知道打点滴不能吃辣,放心吧,这是甜椒,去筋的,没有一点点辣味。 (文/蓝朵朵)
